第104章
姑姑說不讓我出門,我也沒放在心上,只當她是一時害怕我又被人謀害。
我撇了撇嘴,心裡想的是,反正到時候我有的是辦法去找尊神,我怎麼都不相信,尊神刺我那一刀是故意的,從他這般能救我來說,他應當心裡也有幾分我的影子吧?
墨蓮那日說我是被那天後關進了天後的一個法器之中,這個法器內部有九天寒冰之毒,任何神仙在裡面待得時間過久就會中毒身亡,沒人能避免,除非法力強大的,當時若不是我體內的神裔血統護體,拖延了下,恐怕我也已經羽化了。
天後用心險惡,更別說那沐清荷了。一想到她,我內心的憤怒就止不住,遲早要報了這一仇!
於是,我在休養期間,難得自己撿起了幾本術法本子研學了幾番,想著不能再遭那天後暗算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就在我三個月後終於覺得自己身體好了許多,能蹦能跳的時候,本打算著挑一個日子就溜出門去,卻不想,姑姑真的是說到做到,不一會兒就叫了蟲蟲抱著一大摞奏摺給我。
我看著那一大摞奏摺就心裡慌慌,無奈,蟲蟲自我的身體慢慢好轉之後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彷彿那天我剛醒來的時候,痛哭流涕的她是我的錯覺一番。
一本正經又面無表情地傳達著姑姑的意思。
「女媧達人說,您要把這些奏摺批完,也算是能強身健體,尤其是修身養性很有效用。」
我看著眼前這一摞東西眉頭突突直跳,這些玩意兒哪裡能來的強身健體,修身養性?騙本神沒什麼學問嗎?!
可未等我說出任何拒絕的話,蟲蟲二話不說地關上了門出去了。
現在的我寢殿都封了結界,外加了好些人看守,就是怕我溜出去,我看著這堅固如鐵籠的寢殿,再看眼前堆積成山的奏摺,只能認命地批閱起來。
墨蓮帶著糰子來看我的時候我還沒批完。
糰子平日經常不見兔影,他喜歡自由我也不多攔著,就隨便他出去玩兒,總歸晚些的時候他都能自己回來。
「怎麼這般愁眉苦臉?」
墨蓮倒是十分自如地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好笑地看著我,問道。而糰子則是慢騰騰地走了過來,現下玉山靈氣充足,他沒有變兔子身,胖墩墩的模樣總是有著十分的憨態,可一張臉偏偏又是生人勿近的模樣,這麼一搭,倒是有些天然萌。
我原本看著糰子的臉心情好了些,被墨蓮這麼一問,便又愁眉苦臉起來:「還說呢,這麼多奏摺老身哪裡批得完?」
我指了指這堆積成山的奏摺,頭痛不已。
墨蓮聽了,卻還是笑吟吟地端起我桌面上的茶杯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品著,「前山主大人這番也是怕你又跑出去出了事。」
「我避開不就好了?」我撇了撇嘴,有些不認同。
「先別說你避開之事,現在都抓不到天後的證據,無法制裁她,當時那個法器,她硬說是轉贈他人,而那個人又承認了他才是害你之人,此事便是定了那人之罪就不了了之,再說你現在在九重天的身份已經是個死人了,怎麼躲?」
墨蓮的一番話說得我無言以對,我囁喏了嘴角,小聲反駁:「說不定你們有辦法呢?」
一聽這話,他端茶的手一頓,良久,嘆了口氣,他將茶杯放了下來,而後認真地看著我,那眼神哀傷難過,看得我忍不住地想撇開頭去,
「看著我,別轉頭。」
難得的一回,墨蓮有些強硬。
無法,我只能硬著頭皮跟他對視。
他看著我,眼裡的情緒翻湧,「你當真要去看那人嗎?他當初如何對你你不知曉嗎?」
我愣了愣,心裡微微刺痛,卻又嘴硬:「說不定不小心呢,有什麼苦衷呢?」
「苦衷?不小心?」墨蓮再度笑了,只是笑意未達眼底,有些涼,「你當初難道不是跟他洞房花燭?整個府中就你身著紅裳。莫非還有他人穿了這紅衣,當了他君燁的妻子?」
「你還不明白嗎?他不信你,愛一個人,如何能這般不信任?」
他說的句句有理,字字誅心,使我無法再逃脫,那些刻意無視的事實就這麼被他翻了上來,我心頭晦澀難當。
「這樣,你還想去嗎?」
想去嗎?
我的腦海里又閃過那個人的臉,幾乎十幾二十年的凡界相處,那個人是他又不是他,就算沒有凡界這一遭,我的心早就已經在我擁有意識的那一刻迷失了。
「想去。」
最後,我緩緩開口。
墨蓮不說話了,氣氛一時有些凝滯,說也沒開口。我看著奏摺,卻是一個字也沒看的下去,那邊的聲響也沒了,就在我十分煎熬的時候,墨蓮才又開了口。
「你知曉我的心意嗎?」他頓了頓,又自嘲笑了:「怕是很久就知曉了吧?」
我迎著他那裝滿了嘲弄的眸光,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個字。
的確,我早就知曉墨蓮對我的不同。我知道他喜歡我,就如同我飛蛾撲火一般喜歡那個人一樣,大概是這種情緒讓人能看清很多東西,所以他的所作所為並不難猜,而我一直都是把他當成了朋友.....
「笙笙,你能放下那個人,喜歡我嗎?」
放下,如何放下?
我猶豫了會兒,終究是開口:「對不起。」
他聽完這句話卻是笑了,「罷了,情之一事,你都看不透,我也看不透,你擺脫不了,我也擺脫不了。」
我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走罷,帶你去見他。」
我這邊還在想著要不要安慰墨蓮的時候,他已經起了身,我聽了他的話很是歡喜,「真的嗎?」
「嗯,真的。」墨蓮轉了身來,再次認認真真地看著我,「不管待會兒你看到什麼,都要好好的。」
見到尊神就足以讓我高興了,我便也沒在意他的話,心裡想著卻是,見尊神還能傷了我自己不成?
批閱奏摺帶來的沉悶頓時一掃而空,我歡歡喜喜地跟在墨蓮身後,小糰子則是化了兔子爬進我的袖子里,我好笑地將他扯出來,「我只是去見完就回來了,不耽誤太久,你就不用跟去了吧?」
自從我出事以後,除了白天我被關在寢殿,小糰子自發的出去玩之外,晚上不管怎麼樣他都會回來守著我,好似是那一次的事情讓他害怕了,定是看見我才罷休,晚上最容易出事,他這麼擔心我便也隨他。只是我這一次九重天之行,他的確可以不用去。
小糰子沒說話,只不屑地白我一眼,安安靜靜地鑽回原來的地方。
行吧。
現在的仙寵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只能任由他去了。
.......
去九重天的路上我一路都很安靜,方才那番話我不確定墨蓮是否還很不開心。我端著小心翼翼的姿態,心裡卻是天馬行空,距離我出事到身體好轉都過了將近半載,許久不見君燁了,不知道他可還好?
想著想著,墨蓮方才的那一番話又冒了上來,而我卻是依舊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想法,說不定真的是有苦衷呢?我要相信他呀,就像墨蓮說的,愛一個人,不是要信任嗎?
我暗暗給自己打氣,一定是的,莫慌。
因為我們是偷偷溜出來的,行事不能太過高調,走的時候我是披了一件披風,又用面紗蒙面,確定自己全副武裝之後才出來的。
行至九重天的天門前,與先前不大一樣的是,冰冷的天門此時掛了一條紅帶,像是那種凡間成親有喜事的時候掛的喜帶。隆重了好些,進了那天門之後,這一路更是紅帶飄然,看得我滿是疑惑。
「最近九重天是有哪位仙君成親嗎?」
我問身旁的墨蓮。
不知道是帶著面紗的聲音太含糊墨蓮未聽見,還是墨蓮不想開口說話,反正墨蓮沒出聲。晚上就算是神仙也不愛晃悠,是以,通向梧桐華宮的道上仙人稀少。
墨蓮不說話,我便也沒有了,在這個安靜地氣氛里,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還有昏黃的宮燈,怎麼想怎麼奇怪。
看著這紅帶一路蔓延,我心裡有些不安,茫茫然了幾番,最終停在掛著大紅帶子的梧桐華宮門前的時候,我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那牌匾是熟悉的牌匾,那宮殿也是熟悉的宮殿,我看著這滿是紅帶子的宮殿,心裡的不安到了極致。墨蓮不說話,我扯著嘴唇僵硬地問:「咱們是不是走錯地兒了。」
而未等墨蓮答話,守在殿門口的兩名仙侍卻是迎了上來,我一看,是不言不語。早先在三百年前,還是沒有仙侍的,這四人應當是三百年間添置的。
「見過水神,不知水神此時光臨,有何事找尊神?」
面對客人的時候,不言不語並沒有私底下那麼嬉皮笑臉,反而有些嚴肅。
「嗯。」墨蓮點了點頭,「本君今日來有些私事。」
不言不語也沒問,就這麼請了我們進去。
宮殿內就更加看得清楚了,確是紅色的帶子裝點了各個殿下的屋檐,我看得心裡發悶,正想著是哪位這麼大膽膽敢這般布置的時候,墨蓮朝我輕聲說了句:「走罷。」
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經墨蓮這麼一提醒,我緩緩跟了上去,短短一路上都在給自己安慰,給自己找理由,絲毫不見了要見到心上人的歡喜。
直到我們踏進君燁經常在的那大殿,來到那熟悉的桌案前,看到亮堂的大殿內,親昵地坐在一起的兩個人......
我的心才如墜冰窖。
曾被下令說了不能入殿的沐清荷此時笑意吟吟地指著桌案上書簡的內容和我心心念念的人說話,而那個人卻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模樣,整張臉可以說的上是溫和。
怎麼能這樣呢?我僵在了原地。
沐清荷這時才像是發現了我們的到來一樣,起了身,臉色發紅有些害羞,「看來夫君有客人呢。」
說著她似乎看了我一眼,又似乎未曾,「那荷兒就不打擾了,早些歇下,明天還要早起呢。」
「嗯,退下吧。」
君燁看都沒看我們,只慢條斯理地收了桌案上的東西。沐清荷笑意未退,朝著我們行了一禮,應該說是朝著墨蓮行了一禮,就要退下。
「等一下。」
我聲音艱澀,嘶啞著嗓子開了口,捏緊自己的手掌,我強迫著自己要淡定,要平靜,可是哪裡能平靜得了呢?我不想我幾個月未見,我那心上人就有人成了他的妻子,做了他的枕邊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我最憎恨的人。
「仙子有何事?」
許是因為寒毒的關係,沐清荷未曾聽出我是誰,回了身面上還帶著笑。
「敢問仙子。」我頓了頓,努力壓抑好久,才緩緩問出口:「緣何稱尊神為夫君?可是好事將近?」
沐清荷有些驚訝,面容嬌羞地轉頭看了君燁一眼,臉色更是羞紅,「仙子未知么?清荷三生有幸得了尊神告知四海八荒的允諾,清荷明日便是尊神的未婚妻子了,再過不久,還會有個盛大的婚禮。仙子可要來觀禮啊。」
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回應了,沐清荷也沒有在意,笑了笑便走了。
殿內有些安靜,君燁還是坐在那桌案前,右手還端著那一杯茶,押了一口,神色卻不復方才那番溫和,只有拒人之千里之外,「不知這位仙子是何意,問本尊未婚妻子緣何?」
我渾身發抖,確認的話從他嘴裡蹦出來,我才真正覺得是誅心。如果說進了大殿那一刻開始我還在不確定,還在僥倖,而這回,我卻是怎麼再也欺騙不了自己了......
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明明是有些溫熱的梧桐華宮,我卻是從四周感受到了冰涼,在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殿里,在這個我心生愛慕了上萬年的人面前,所有的過往,所有的經歷,加之心上的痛楚,我終於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小夫君。」我喊著舊日在人界的別稱,縱然眼前模糊一片,我也不依不撓,「敢問在凡界,您是否真的喜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