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我面無表情地從天後的宮殿出來，仰頭望了望天，與凡界不同的是，九重天的天好似是伸手就能碰著一樣，就連星星都亮的有些耀眼，暗藍色的夜空下，星海就這麼掛在天邊，甚是好看。
眯了眯眼，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有些乾澀，握著刀刃的右手還有些抖，我問：「糰子，如果我現在去梧桐華宮，有幾分可能會遇到尊神？」
手上的刀刃一動未動，片刻后才回我：「眼下凡間已經因為月刃的事情攪得天下大亂，如果沒有算錯的話，君燁此時應該不在宮裡。」
「......好。」
不在宮裡，最好。這是我和沐清荷之間的私人恩怨，我不想讓他看見也不能讓他看見，女為悅己者容，又怎麼會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看到自己這麼兇惡的一面？
沐清荷，你始終得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我踏著堅定的步伐，轉了一個方向，朝著梧桐華宮走去。現下，就算是君燁不在，梧桐華宮的大門也不會沒有人來守著，大搖大擺進去未免太過招搖。好在我實在梧桐華宮待過些日子，對於梧桐華宮的偏門我想我還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
等從偏門進了梧桐華宮，我擰了擰眉，突然覺得梧桐華宮有些冷清，三百年前我在宮裡的時候，夜晚不管怎麼樣都會處處殿中點上燭燈，那時候還感覺有些人情味，現在眼前的梧桐華宮給我的感覺卻是十分生冷，難道是因為君燁不在就冷清了？
我心裡滿是疑惑，在屋檐上悄無聲息地找了會兒，君燁往常待的主殿沒人，不言不語幾個都沒在，其他幾個偏殿更是沒有燈火，瞧著就沒人，我找了好些，才找到離主殿稍微更遠一些的後殿點了通明的燈火，等我走近一瞧，好些個仙娥就站在殿外。
按照糰子的說法，此時的梧桐華宮應當是只有沐清荷這麼個「女主人」，只是令我疑惑的是，為何，沐清荷的寢殿卻是離了主殿這般遠？
不過眼下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我穩穩噹噹地從屋檐上跳了下來，悄無聲息地靠近那些仙娥，在她們想要尖叫之前一個個將她們劈暈放倒。
將這一切搞定之後，我才緩緩走進殿內，與外面還炎熱的夏日不同的是，梧桐華宮的四季好似沒有人布置，陰冷陰冷的，十分像冬天的氣候，而這間後殿，裡頭卻是不知用了什麼上好的東西，屋內溫暖如春，裡頭的布置卻也是十分奢華。
可見，這後殿雖然偏遠了些，但是在待遇上卻是十分的不錯的，可見布置人的上心。
不知為何，我腦中又想到凡界時候的那間凡間君燁的卧房布置成我居住的房間樣子，那時候的我，也是被這種用心驚呆了，聽了下人們說是他布置之後，簡直心裡冒開了花，那時的我孑然一身，這也算是唯一能讓我感到心暖的一件事。可如今......
我看著這滿目琳琅，顯然布置得比凡間的那間屋子更加上心，這個手筆，除了他我再也想不到別人了，看來他們真的是夫妻蹀躞情深。
這麼一想，我心裡頭微微刺痛。
「靈溪，過來幫我磨墨。」
一道聲音打破了我的思緒，我循聲看去，東面的內殿掛了一道紗簾，紗簾的後邊點了暖融融的壁燈，微黃色的光芒照的整個內殿亮堂堂的，看著都暖和。而沐清荷整個人裹進了絨毛披風裡，左手揣了本書，右手拿著筆不知道在寫什麼，兩隻手下面都有一個湯婆子枕著，纖細的脖子又圍著絨毛圍脖，這才幾天不見，我卻感覺這人的臉圓了一圈。
只見她神情平和甚至有些許溫柔，頭也未抬，許是把我當成了她的隨侍仙娥了。
想起了現在卧床還未起來的姑姑，我心裡翻滾著怒意和恨意，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走了進去，圃一進偏殿，裡頭暖融融的溫度使我露在外頭微冷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冷熱相衝，雞皮疙瘩就這麼維持了一息，便下了去。
我也沒掩飾自己的腳步聲，只緩緩地走到她的身邊站定，抬眼看向她手裡的本子，卻不想這一眼使我徹底地僵住了，這本書......這本書不是我放在宣城的那本食譜嗎？後來君燁還幫我帶到了國公府，食譜本子一向都是孤本，我自是很愛護，每一篇書頁都保存得好好的，研究好一道菜之後，就會拿著硃砂筆在這道菜的前面點了一個紅點，表示自己做出來了。
而眼前的沐清荷看得恰巧的是相思糕的做法，只不過當時相思糕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得，在這本食譜上只是寫了糕點幾之類的。
我看著這本書，額上的青筋都跟著跳了跳，心中的悲涼和怒氣頓起，因為不在意，所以就任由這個女人把我的東西全都歸為己有是嗎？
縱使心中有了明確的答案，我還是忍不住地想問一遍那個人，想問問他有沒有心。
許是見我站在那裡沒動靜，沐清荷忍不住就抬了頭，
「杵在這幹什麼呢，還想......」
話說到一半，就瞪大了眼睛，眸里的驚慌一閃而逝，「你怎麼來了？」
原先我戴了披風和帽子順帶著面紗過了來的，只是先前來的路上我扯掉了面紗，眼下，我低著頭，殿內燈光又不昏暗，她自然能將我看得一清二楚。
看她瞬間起身，彈跳幾步遠的戒備表情。
我笑了，揚揚眉，眼裡卻是刻骨的寒意，「怎麼？害怕我過來？」
打量了她一眼，我又笑：「難得從高高在上的清荷仙子的眼裡看到這個表情，莫不是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本宮能做什麼虧心事。」她蹙著眉瞪著我，忽而又自得地笑：「如果你是來看尊神與我之間如何，想必你也看清楚了。」
我不作聲，沒應她的話，她卻是沒有在意，繼續笑著開口：「你看這間屋子，是不是覺得很熟悉，可比你當初的那間婚房好多了吧？」
「說來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看你是老熟人的份上，本宮也就不吝嗇跟你分享一下，這間屋子啊，是當初夫君費了好些功夫才布置好的，其實本宮也不太重視這些，畢竟情意總比這些死物來得重要，可自家夫君畢竟是個神帝，他有主意我也不好勸說過多，於是他就這麼給本宮弄好了。」
她笑得十分幸福的模樣，踩踏著優雅的步子，渾身上下裹得嚴實，打量了我好幾眼之後她又道：「梧桐華宮的天兒有些冷，怎麼笙月仙子沒有多穿些，冷了可就不好。」說著她像是不經意之間攏了攏自己的披風，才揚聲向外面叫道：「靈溪......」
動了動手指，手中的刀刃應聲而出，釘在她身後的門板上，她嚇了一跳，話沒說出口，就被迫收了回來。
「別叫了，她們都叫不醒的。」我又動了動手指，釘在門板上的星殤又回到了我的手裡。
看著眼前的女人完美的表情上終是出現了裂縫，「你要做什麼？」
我笑了笑，「沒做什麼，就是一報還一報而已。」我顛了顛手中的星殤，說的一番雲淡風輕的模樣。
只不過這個沐清荷卻沒有我這般淡定了，她優雅的笑容有些皸裂，很顯然，應當是感受到了我身上的威壓，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你......你別亂來，好歹我也是個帝后。」
真是不淡定，小輩就是小輩，哪兒能跟我這種活了十幾萬年的神相比。
我心中不在意地嗤笑，這讓我都有些懷念當初冷傲得很是非同一般的沐清荷了。
「我不亂來，咱們有一事說一事。」
「說什麼？」一聽我這麼說，她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
我裝作沒看見她慌張的表情一般，用手指撫了撫刀刃，像是對待什麼心愛的物件一般，我不經意地問出口：「如今的你，幸福嗎？」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像是很害怕我一般，手裡緊緊抓著一個東西，抓得手指有些發白，面上還有些強裝的淡定，「剛才你不是都看到了？」
我仔細地瞧了瞧她手裡抓的東西，一枚小竹子，做得很是精緻的樣子。我也沒在意，繼續開口：「看到是一回事，總得你說。」
「幸福，你問這些做什麼？自己誅自己的心？」
和那幾個月前一般，這個人依舊是這番高高在上的模樣，就算她做了什麼錯事，也沒人追究她的過錯，甚至她都能安然無恙，幸福如初的模樣......
我手裡不自覺地將刀刃握得緊了些，溫熱的東西頓時從手心裡流了下來，手心裡還有些濡濕感，識海里響起了一道呵斥的聲音：「握那麼緊，手不想要了？」
愣了愣，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被刀刃割破了，鮮血淋淋的，刺痛感從手心裡傳來，我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看著。
而這番沐清荷也看到了，她驚訝地「呀」了一聲，「流血了？」
面上卻是一派冷然卻又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
「都說了不要問一些自己難過的事情了，要不要藥膏？」她探身去翻一旁的柜子，好似是找止血的藥膏。
我捏了捏手，又將刀刃擲出去，正正好擦過沐清荷的側臉，劃出了一道血痕。
她愣了那麼一會，手觸到臉上，血蹭到指尖上，她一看這指尖的血，整個人都瘋狂了，也不再翻找那些柜子，只手捏著訣就丟了過來，「你作何傷我的臉？！」
我輕飄飄躲過，總算不用看見這張臉裝的樣子了，開門見山道：「既然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為什麼你還要來招惹我？」
沐清荷捏訣的手一頓，神色有些慌亂，只單手捂住臉，道：「什麼招惹？你在說什麼？」
「在我的面前你裝什麼？我又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君燁。」我嗤笑，「裝給誰看呢？你知道我姑姑怎麼樣了嗎？」
「怎麼......我為什麼要知道你姑姑怎麼樣？」
她的神色顯然更加慌亂。
看著她這副模樣，我心裡的怒氣就更加阻擋不住，「我姑姑如今元神盡毀，你說弒殺仙靈之母這種罪孽，不知道仙靈的詛咒你承擔不承擔得起。」
「怎麼......怎麼可能？！」她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騙我！那個東西只是迷幻而已，怎麼可能會讓她元神盡毀？」
「那你覺得我犯得著騙你嗎？」
我面無表情地抽回了月刃，不再待她說話，一刀揮出去，割破了她漂亮的披風。
「你為何總是不肯放過我？」
不肯放過我身邊的人，都要趕盡殺絕。
「我......」
她剛一個字蹦出口，我又是一刀出去，「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已經一無所有，難道還不夠嗎？」
這一刀已然把她腰身的衣服都割破了，還劃出了幾道血痕，如果不是她躲開了，這一刀能割得傷口更深。
而我腦海里不斷地閃過那猖狂大笑的人，以及躺在地上了無生息的親人們，畫面翻轉再就是本該洞房花燭夜的那一晚，死之前蕙姨看我的眼神，最後停留在姑姑蒼白的面容上，這一樁樁一件件......
「當初讓我去救尊神的不是你嗎？」
「救了人，如了你的願，你卻不肯放過我的家人，為何！」
「國公府的那幾條人命你都不肯放過，為何？！」
「我姑姑又做了什麼，你為什麼又要下毒手？！」
一句話跟著一刀，刀刀下去，我看著沐清荷眼神驚恐，跌坐在地上，全身傷痕纍纍都不能看的模樣，我面上卻是半點憐惜都無。
手裡揣著刀，剛才沒有經過處理的手還在流著血，我一步步走向這個蛇蠍女人，一刀擱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她腦袋亂動一分，就能搬家。
「這些都是為何？！」我咬牙切齒地問出了口，從頭到尾我都從不曾害過這個女人，更不曾爭搶過什麼......
沐清荷瞪大眼睛看著我，臉色蒼白，嘴角都有些血痕，配著臉上的血痕，有著幾分楚楚可憐，她咬著牙，「你這個瘋子！」
「我瘋？」我眯著眼，將刀鋒逼得更近，「早在你對我姑姑動手的時候，我的確瘋了，沐清荷，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我堂堂一個蝶神之女，受你擺布成這樣，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堂堂蝶神之女，又如何？」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面前的沐清荷就是一喜，「夫君！」
而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身後一道強力的術法襲了過來，我僵硬轉頭，在那閃著華麗光芒的術法里，我看到了那人面無表情的臉......緊接著，那術法落進身體裡帶來巨大的威壓，身體就是一痛，整個人被震飛，重重摔在一旁的牆上，我禁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
鮮血落地，刺目非常，這時候復元草也失去了效用。
都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