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董秀才的試探
尤其是看到雪兒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見底，明明委屈的不行，卻強作堅強的模樣，讓這個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男人心生憐惜。
他伸手摸摸雪兒的小腦袋，手頓在那滲著血的麻布上，暫時平復了心中的怒火，盡量用平常的語調問：「這傷可要緊？怎麼滲了如此多的血？」
雪兒愣了一下，在原主的記憶中，董秀才從未如此待見過她，他一直都是董家的大家長，有著獨有的權威。
雖然在秦氏面前偶爾會露出不一樣的一面，但在她這個無關緊要的孫女面前，他一項是不多話的，頂多是考考她認字，或者出一句《千字文》的話來問她意思。
答的滿意他會點點頭，不滿意則會板著臉，說聲：「繼續努力。」
不過這具身體現在已經是她的了，在受傷之後第一次有人關心自己，她還是差點落淚，勉強笑道：「不要緊，雪兒也是剛忙完，正要換藥。」
「傷了頭可大可小，若是得了破傷風醫治起來就麻煩了。你去將葯跟麻布拿來，祖父幫你換藥。
如若不行，祖父讓你祖母過來一趟，她多少懂些醫。」老爺子現在已經顧不得生氣。
注意力全在雪兒頭上的傷上。
雪兒再是女孩，她也是老董家的孫女，受傷了，身邊連個主事的大人都沒有，想到這董秀才的臉色又難看起來。
秦氏曾跟自己的母親學了些醫術，簡單的號脈難不倒她，更是將那一手的針灸之術學了個七七八八，這傷妻子應該可以處理的。
雪兒不是不知好歹，脆脆的應了一聲，小跑著將傷葯跟乾淨的麻布條拿來。
董秀才小心翼翼，一層層將綁在雪兒頭上的紗布揭下來，等他看到傷口的時候，他氣的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混賬！」
雪兒嚇了一跳，好在她的靈魂不是六歲的董雪兒，否則肯定會嚇哭。
董秀才不發怒的時候長的就挺嚇人的，如今虎目圓瞪，渾身的戾氣全開，一般人在旁邊肯定會受不了的。
「告訴祖父，你這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知道自己身上的氣勢嚇到孫女了，剛忙收斂，盡量放軟語氣的問。
不過他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很溫柔了，聽在雪兒的耳里還是很生硬的。
她沒有替雲氏隱瞞，實話實說道：「前天晚上爹娘吵架。昨天早上爹負氣走了，連朝食都沒用。
娘心裡不好受，估計也是雪兒惹到她了。娘用柴火棍打了雪兒一頓，最後一下雪兒沒有防備，倒下的時候被一塊石頭磕到了。」
原主是因為那一棍子死的，她不能讓雲氏償命，畢竟她不是故意的。但她要雲氏受點教訓還是要的。
見董秀才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會對這件事袖手旁觀的！借這位便宜爺爺的手教育一下雲氏也不錯。
不然以後挨打的是她，若是雲氏還沒個輕重的，她再受傷，再死掉，她多冤？何況誰知道死了還會不會再次穿越！
第一次穿越是幸運，第二次那不是開玩笑嗎？
不過那畢竟是原主的母親，雪兒還是加了一句：「娘她當時也不是有心的，打完就走了，沒看到雪兒的頭破了。」
「雪兒經常挨打？是雪兒不聽話嗎？」孩子的話雖說的有理有據，但畢竟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多少要打些折扣，董秀才還是再次問了一聲。
雖然在這個年代相對保守些，但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是本尊的爺爺。所以雪兒直接擼起自己的衣袖，展現在董秀才面前的是一條傷痕纍纍、青紫相交的瘦的只剩下骨頭的細胳膊。
那胳膊上就沒有一塊好的地方，有些傷是新的，有些傷一看就是舊傷。有的像是掐的，比如肉比較軟的地方，有的看上去就是棍子之類打過留下的檁子。
他沒想到看到的是這樣一幕，那些沒看到的地方會是什麼樣子？董秀才不敢想下去。
董家歷來還沒有動輒打孩子的習慣，無論是他這一輩的，還是他的兒孫輩的，沒有一個孩子挨過打。
雪兒眨著霧蒙蒙的大眼睛，一板一眼的說道：「雪兒每天都很乖的，家裡的雞鴨鵝，小豬還有虎子它們都是雪兒餵養的。
我會做很多事，剩下的時間雪兒還要洗衣服，做飯，有時間還要學習和練習書法，雪兒沒有時間調皮搗蛋的！」
董秀才忍著眼中的淚意，小心將雪兒的衣袖拉下，遮住那些痕迹，就可以欺騙自己孩子沒有遭那些罪。
他默默的拿起傷葯給雪兒敷上，扯開乾淨的麻布條給傷口纏上。
那滲出來的鮮紅的血液刺激著他的眼睛。
董秀才心底里其實是最慣孩子的，只是他的表達方式跟別人不同。
都說嚴父慈母，他嚴格要求自己的子女，希望他們可以出人頭地。
自己董家的老祖宗曾是前朝的宰相，他已經不能科考了。
如今大熙朝朝局穩定，政治清明，正是好時候，他希望自己的兒孫能再創董家老祖的輝煌。
當年二兒子生下來的時候早產體弱，大夫說弄不好會養不活，在這個時代沒有誰家沒死過孩子的。
他雖然心裡不捨得，也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一個孩子身上。這才將老二交給自己的親娘養著，希望以自己娘的本事可以將孩子養大。
等二兒子一天天真的長大了，他又擔心那孩子過不了及冠，所以老二說不讀書了，他也就由著孩子了。
他不是拿不出銀子繼續供著孩子讀書，他是不想給老二太多的壓力，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過完此生，他就知足了。
沒想到二兒子真的順利的過了及冠禮，還是家中四個兒子中最有能力的。
分家的時候妻子要偏著老大，他也沒攔著。
他心想兒媳婦若是生了兒子，那些家產留給孫子也罷，若是生了女兒，那家產將來收回就不容易了。
若是兒子是個長壽的還好，若是個短命的，兒媳婦再嫁，那他能攔住人家把老董家的家產帶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