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死亡國度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穆天還沒來得及走出第二步，便被一隻被岳嶺砍得半殘了的死徒一爪子拍飛了出去，身體呈拋物線飛出，整個人的面孔分外猙獰，幾乎是在瞬間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這麼兇殘？

艾尨一怔，但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又是一隻死徒當面撲來！

死徒此刻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但那口中的腥臭味他都能夠聞得到了。

「嘭！」

身受重傷的緣故，艾尨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有效的反應，被死徒一個虎撲按倒在地。

當時死徒那泛白中帶著鮮血的嘴唇距離他僅有五厘米，這隻死徒在未異變前應該是個很陽光可愛的女孩子，看著臉上那即便是如死屍般的皮膚也掩蓋不住的青澀，艾尨卻是絲毫沒有對其抱有什麼同情憐憫的心思，玄刃在身子倒下的瞬間便已經直直插入了它的脖子一側，右手一用力，直接切斷了其大腦與身體連接的神經。

頸椎被切斷，即便是死徒這般半死的怪物也無法克服人體的弱點，整個身軀都癱瘓了下來，僅有尖銳的獠牙大張著，卻是無法對艾尨造成分毫的傷害。

「送你上路吧，下輩子，願你能夠不再遭受橫禍迫害，安寧地度過一生。」

隨即，一道黑芒一閃，一顆頭顱翻滾著落下——那張青澀的臉上不再有任何的動作，彷彿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夠看到往昔女孩的恬靜與單純。

她應該……只有十五六歲吧？

本該天真爛漫的年齡，如今卻變成了只知吸血的怪物。

這些思緒也只是在艾尨的腦海中剎那間閃過，根本在心中沒有留下什麼多餘的影子——這些死徒他已經砍殺了太多了，多到如今揮出致命的刀刃，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心理負擔。

不是它們死，便是他們死。

沒有第三個選擇。

至於結果，從最開始便已經很明顯了。

可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雖然說出了「不會死」的大話，但對於他們這些「殘兵」來說，真的能撐住嗎？

艾尨從地上爬起，握緊玄刃，想要解決咬在鋼管上，被柳兮可死死撐在頸前的一隻渾身衣服破破爛爛，幾乎遮不住身子的死徒，但還沒走出半步，胸前一道撕裂般的劇痛使得他雙腿一軟，再次倒在了地上。

「艾尨哥哥，小心！」

小丫頭自身的麻煩還沒有解決，竟還想著關心他來了。

不知為什麼，見到這一幕，即便已經深陷絕境，他還是不自覺地想要笑出來。

身後傳來了一聲吼叫，不用他轉過身，都能夠猜到是一隻向他撲來的死徒。他甚至都能想象出死徒此刻的表情來，不過也無所謂了，因為都是那一成不變的嗜血與瘋狂。

可是此刻的他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就更別說是躲開了。

這就是自己的死法嗎？有些不甘心啊……

艾尨小時候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可以腳踏七彩祥雲，手握長刀，在街頭為鄉親們除惡揚善，平一切不可平之事。

嗯，巷子里那隻即便拴著鏈子，但叫聲依然嚇人的惡狗就是一個！

他幻想著自己即便是死，也只會在世人的面前，流盡最後一滴血，然後笑著對身後自己所保護的世人說：「同胞們，你們沒事了，自今天起，世上再無惡人……」

在聲聲痛徹心扉的哭吼聲中，艾尨嘴角含笑著倒在了血泊中。

之後世人們為了他的死而痛哭流涕，那些愛慕他的姑娘們甚至對天發誓，要為了他而守寡終生，甚至她們的家人們都很贊成她們這一做法，流著淚說：「女兒，你是好樣的！為了艾尨英雄的死，你無論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贊同！我們永遠只認可他一個女婿！」隨後雙雙相擁而泣，悼念著這位給世界帶來和平的英雄。

很中二的對吧，連他自己都覺得，所以自懂事起，他就再也沒有去提這些當年的天真幻想，甚至那本記載了他滿滿中二幻想的日記本，也被他放在了雜物箱的最底部，永遠地封存了起來。

可是此刻面臨死亡，他又有了那一絲不太現實的想法，該怎麼說呢，無論現實多大了，藏在心底的那個孩子，也依然沒有長大啊！

死的，有些不夠帥啊……

「嗖！」

一道破風聲從頭頂響起，隨即響起是插入肉體的悶響。

「艾尨哥哥！你怎麼樣了？」小丫頭不知何時解決掉了她面前的那隻死徒，在毫釐之間飛射出手中的鋼管，將艾尨身後的那一隻的腦袋直接插了個通透。

「兮可？」艾尨愣了一下神，但隨著柳兮可攙扶自己的動作而扯到了傷口，在抽了一口冷氣后，他瞬間清醒了過來。而那遊離在幻想中的思緒，又再次回歸了現實。

一敗塗地，不堪一擊！

這些不是在說那數百隻死徒，而是他們這些殘兵。

防禦圈幾乎是在雙方接觸的瞬間便被撕裂開來，只余瘋狂的嗜血意識的死徒根本沒有「死亡」這一概念，即便是被攔腰切斷，它都會拖拉著血淋淋的腸子爬向他們，甚至都不顧被同伴一腳踩中拖動著的腸子，將內臟在強大的力道之下，連同腸子一起生生拉了出來！

這是血腥與死亡的舞台，極致原始的暴力與廝殺，沒有任何餘地的生死之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結局。

艾尨此刻甚至已經看不到木下理依了，現今最強戰力的她被密密麻麻的死徒團團圍住，僅能從那一絲的縫隙中隱隱聽到村正的刀鳴聲。

可那聲音越來越遲緩，仿若陷入流沙中的獨行者，探出沙子的雙手徒勞無力地揮動著，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深陷，直至被流沙將整個人吞噬殆盡。

維伊、岳嶺和萊恩作為最後還能做出有效抵抗的戰力，也只能以傷換傷地進行著垂死的掙扎。

三人此刻鮮血淋漓，甚至維伊龐大的身軀上掛著數只死徒，它們伸出鋒利的骨質利爪，死死地插入維伊的皮肉之中，嗜血的獠牙緊咬住不放，不顧身體被維伊寬大的手掌拍爛，瘋狂地吞食著維伊血管中噴涌而出的鮮血。

舞台劇此刻進入了最後是尾聲，真正的主角如今徐徐而出，帶著彷彿打個哈氣般的輕鬆感，為這落幕的畫卷添上了最後一筆。

艾尨在柳兮可一聲聲急切的呼喚聲中越來越睏倦，失血過多而導致的後遺症最終還是找上了他，仿若無底的深淵般，無盡的怪手將他包裹住，緩緩地拉入充斥著墮落與死亡的深淵沼澤。

他感覺雙眼皮越來越沉，隨著耳邊模糊的聲音，最終闔眼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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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光影撒落而下，古怪的墨黑色枝椏錯綜交錯著，泛著死亡氣息的荊棘攀爬在枯樹之上，編製出了詭異的圖案。

「啊——啊～～」

耳畔響起烏鴉的啼鳴，但除此之外，卻是什麼聲音也沒有，世界如同死了一般，沒有聲音，沒有任何生氣。

艾尨側耳傾聽著，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聽到。沒有風聲，沒有蟲鳴，只有偶爾響起的烏鴉那凄厲的叫聲。

「這裡，是死亡的國度嗎？」

艾尨輕聲呢喃著，放眼望去，灰暗的天空中是深陷雲層中的暗淡太陽，沒有任何的溫度，甚至帶著刺骨的嚴寒。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光禿禿的參天大樹林立著，沒有樹葉，甚至地面上連一片落葉都沒有，只有那泛著黑灰色的，已經死去了的土地。

「有人嗎？」

艾尨大喊著。

既然是死亡的國度，那麼一定有著其他的人。

他不懷疑自己已經死了，畢竟在那般慘烈的戰鬥中，他竟然因為失血不足而導致大腦缺氧，昏死了過去。那樣的他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又怎麼可能還有生還的可能呢？

既然自己死後能夠來到這裡，那是不是就說明，其他人也可以？

但找了一圈，除了那些光禿禿的枯樹和幾隻已經腐爛，但卻依然能夠活動的烏鴉外，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就是死靈的世界啊，跟自己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孤獨，死寂，灰暗……

彷彿被世界所拋棄。

但不應該啊，書里不都講著，地獄里有閻王爺、鐵面判官，有看守地獄之門的牛頭馬面，還有勾人魂魄的黑白無常，可是為什麼，這裡什麼都沒有？

起碼也要他看看奈何橋是什麼樣子吧？他不是應該喝下孟婆的秘制濃湯，然後被毒成失憶重症患者，投入輪迴，轉世投胎嗎？

可現在是怎麼個情況？

這令他有些莫名的小失落，果然，書里的故事都是騙人的……

現實中可沒有誰能跟他講述人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此刻進入這裡，艾尨連最起碼的方向感都失去了。

他找准一個方向一直走著，不知走了多久，身旁依然是一成不變的景象，枯死的高大樹榦，黑灰色的大地，腐爛的烏鴉的凄鳴……

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所獲，幾朵灰白色的花朵被他在一片枯萎的荊棘中發現，這是他看到的唯一活著的生命了，即便它只有乾癟的根莖與花蕊，甚至花瓣還是灰白色的，但也令得他欣喜了許久。

果然，這裡還是有其他生命的……即便是死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