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塵怨(二)
天氣轉熱,李旦索性剃了一個光頭。天沒破曉,他就開始忙活。搖著轆轤,從井裡打上清涼乾淨的井水,把家裡唯一的大砂鍋里裡外外刷洗乾淨,雙手抱緊扛在肚子上送到廚房。李玉那邊已經把包好的紅棗粽子放進鍋里,一縷縷炊煙冉冉升起,若有若無的香甜氣息溢出籠屜,漸漸濃郁;燃燒的木材發出滋滋的聲響,艷麗的火苗上下竄動,端午的清晨被映得通紅。
李旦從井台邊一隻木桶里,撈出昨天晚上浸泡的豌豆,用乾淨的井水反覆沖洗,搓掉外皮。李玉這時打著哈欠一步步挪到後園,睡眼惺忪地站在李旦旁邊。粽子已經蒸熟,浸泡的涼水卻遲遲不見蹤影。
李玉指著李旦手中的豆子,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怪異聲音。心靈的契合足以跨越話言。李玉的話外人不懂,但是朝夕相處的李旦心領神會,知道她在埋怨:你洗個豆子,要洗這麼長時間嗎?
李旦一臉苦笑:「今年大旱,不只是糧食不夠吃,恐怕過些日子這水也都夠嗆。弄不好,以後天天得去河裡挑水了。」長生和小翠這時也揣著木盆前來打水。小翠人高馬大一身橫肉,走路都嫌累的慌。長生在李旦旁邊蹲了下來,接岔報怨道:「聽說黃河都要斷流了,這老天爺還讓不讓人活。」
李旦搖了搖頭:「天災人禍誰也沒辦法。我去磨面時聽別人議論,餓死好多人了,有錢人家也都紛紛辭掉家佣,減少口糧。陸家沒壓我們口糧,讓咱們吃飽已經不錯了。」
「老天爺旱成這樣,麥子已經絕收,再不下雨,秋料也種不上,還得半年挨餓……」
小翠慵懶地走到跟前,陽聲怪氣地嘟囔道:「人都填不飽肚子了,三奶奶又弄條狗來,還得給它均糧食。」
長生聞言,掩不住莫名地興奮,接下話岔:「還別說,這狗挺聰明,兵荒馬亂的,眼皮底下東躲西藏竟然沒有被剝肉。哎,我跟你說,狗肉烤著吃最香……」話沒說完,小翠便跟著一哄而笑,兩個人一唱一和好不熱鬧。李旦一臉不耐煩,默不做聲彎腰端起裝滿豌豆的盆,快步離開。
豌豆煮的差不多的時候,陸家的院子也開始在淡淡的晨曦中蘇醒。李旦最後一次撇乾淨水面上的浮沫,指著灶台里零星的幾根柴火,沖李玉擺了擺手,示意她不需要再添柴。文火燜了一段時間,鍋里的豌豆已熬成糊狀。在熱氣騰騰的豌豆糊里加入白糖和梔子,蒸熟的柿子餅切絲撒在上面,再放上講究鮮艷的青紅絲,使勁攪均,敞開涼著。看著一縷縷白色的蒸汽在敞開的鍋上面氤氳飄搖,李旦這才放心地喘著氣,接過李玉手中的毛巾,擦了擦順頰流淌的汗水,臉上忍不住溢滿了收穫的欣喜。
久旱無雨,空氣燥熱,彷彿一點就能著。
每年的端午,陸家上下都會圍坐一起吃團圓飯,今年也不例外。主僕各一桌,黃白饅頭各一盆放在牆角,隨吃隨拿,八個菜肴葷素搭配冷熱各半。連年干暈災情肆虐的情況下,能吃飽已經是種幸運。
陸伯平和薛鳳儀滿面含笑高坐正堂,目光慈祥依次從眾人臉上掃過。陸恆兩口子依次坐在陸伯平的右側,他們雖然平日里和家中關係冷淡,節日里的團聚大都在場;陸豫兩口子依薛鳳陸而坐,林妙齡身體初愈已無大礙。目光落到梅月嬋身上時,薛鳳儀臉上的笑意,象陽光被高牆遮擋,頓時黯然下來。
梅月嬋形隻影單的樣子顯得那麼突兀,像一個固執的問號與周圍格格不入。在她旁邊的位子,本應該坐著風流倜儻的陸晨。想到兒子已經將近半年沒有謀面,薛鳳儀只覺得一陣酸楚,渾身發冷手指冰涼。她不敢再看下去,慌忙移開眼神,拿筷子的手莫明地哆嗦著。為了掩飾自已的失態,薛鳳儀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招呼坐在另外一張桌上的小玉過來,把三個媳婦面前的白色小瓷碗依次拿到自己跟前,分別夾了一些肉和菜放進碗中,再讓小玉挨個給她們放回原處。
三個人對薛鳳儀的關切都含笑稱謝。
李天佑作為管家自然與主人同坐,出於尊重和避嫌,挨著梅月嬋的旁邊,空出較寬的空隙。借著吃飯的時候他向陸伯平提出了請辭。
「哦?不是說等買完糧食才走嗎?」陸伯平對這個能幹的管家有些不舍,關心地詢問:「是家裡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李天佑乾脆地搖了搖頭,解釋道:「那倒不是,糧食的事我一定操心弄完。」
「沒事就好。這幾年,家中大事小事沒少麻煩你。」
「應該的。」
「去年的旱災餓死了多少人,唉!今年又是大旱,什麼生意都不好做。你有什麼別的打算嗎?」
「這幾年去南洋的人不少,趁年輕,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上海、漢口、天津,這些地方的繁華是我們不可同日而語的,跑馬場、飛機場、大型的百貨公司,各種新奇的東西我們簡直無法想象……」李天佑侃侃而談,年輕的臉上泛著對未來的嚮往,眼睛中充滿了欣喜和激動,滔滔不絕地講述中閃動著理想的光輝。坐在另外一張桌上的李旦幾個人,更是伸長了脖子一動不動,滿臉羨慕聽得如痴如醉。
李天佑說完,意猶未盡地搖嘆息:「很嚮往去這些地方看一看,長長見識,不過現在還沒決定走,過完年再走。總之,這一走會去很遠的地方。」
陸恆不沾煙酒,唯獨陸豫平時愛喝兩口,但酒力不濟,一喝就醉。對李天佑的高談闊論,陸豫也是心生羨慕,端起面前的小酒盅:「家中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即然已經想好去向,出去闖蕩一番,祝你一帆風順!」
李旦轉過身來,夾了顆花生米塞進嘴裡嚼了兩下,下意識地脫口說道:「李管家講得真好,三少爺以前也經常這麼說。」話剛一出口,李旦便察覺到自己一時失言,笑嘻嘻的臉立刻像被冰凍住,轉瞬帶著歉意,勾回頭迅速望了一眼梅月嬋。這句不合適宜的話像一把淬不及防的刀子,屋子裡本來其樂融融的氣氛瞬間被割裂。有人低下頭如坐針氈、緘默不語,像是無可奈何的等待著一場預知的災難。
小翠嘴角露出不經意地笑,剝開手中的粽子,滿足而愜意地張大嘴巴咬了一口。舌頭上傳來一陣鑽心地疼,讓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捂著嘴,痛苦地擰緊眉頭。碧挑嘴角不屑地向上翹了翹,鼻子里發出低低地冷哼;李玉遺憾的拿眼睛翻了翻李旦,雖說她聽不見他剛說了什麼,每個人表情的變化她看的一清二楚,只能茫然的體會著異樣的氣氛。
梅月嬋手中剝開的粽子剛吃了一半,輕輕地咽下口中甜糯的米粒,目光帶著詢問,小心翼翼望向一臉凝重的陸伯平。
薛鳳儀心事重重地站起身,借口不舒服,由小翠攙扶著緩緩走開,沉默的背影有著無限的落寞。年夜時,就在這間屋子裡,同是在這張桌上,兒子的音容笑貌言談舉止仍真真切切浮在眼前,現在卻天各一方音信全無,徹夜難眠心亂如麻的何止是梅月嬋一人。
梅月嬋能感覺出大家的尷尬,但是這個問題早晚需要一個答案。這個壓在心頭無法釋懷的疑問,終究需要一條突如其來的出口。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飯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李旦把豌豆糕均勻地切成中指長二橫指寬的長條,揣上了桌。
梅月嬋強忍著欲脫口而出的話,在無數眼光提心弔膽地注視下,若無其事狀帶頭拿了一小塊豌豆糕一口一口吃完,又喝完面前小半碗湯汁清冽,泛著淡淡微黃的玉米粥。其他的人都如釋重負,匆匆結束了這場壓抑而難堪的端午家宴。等下人們紛紛退去后,該說的話還是無從避開。
「爹,陸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她可以體諒別人的苦衷,但是她也需要一個解釋。
空氣彷彿凝固。梅月嬋的目光掃過每一張面孔,無功折返的只有意料之中的失望。沒有一個人可以給她一個飽含希望的答案。
陸伯平失意地低嘆一聲,沉聲埋怨道:「外面兵荒馬亂的,這孩子也不知道寫封信回來。」這話語中有多少外強中乾的支撐,有多少牽挂惦念,恐怕陸伯平自已都不敢觸碰。
李天佑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了一下,舔了一下乾燥的嘴唇,像是恍惚想起什麼,提高嗓門:「我差點把正事忘了。三少奶奶、陸老爺、大少爺、二少爺,還有兩個少奶奶,我有個朋友養了一些馬,拉貨為生,今年生意不景氣,許多閑著。」李天佑目光熱切地從每張臉上掃過:「你們要是願意騎馬,今天天氣不錯,不如我帶你們出去散散心。」緊接著,壓低聲音有些不舍和遺憾地嘆道:「以後恐怕很少有時間相聚了。」
陸伯平心裡知道李天佑這是出來解圍,緩解自已一時的失態。他是一家人的大梁,關健時無論如何不能亂了方寸。笑了笑,接茬道:「哦,我年齡大了,經不住顛簸了。你們年輕人應該多去玩玩,都去吧,難得今天天氣好。」頓了一下,陸伯平目光轉向梅月嬋,語重心腸地安慰道:「梅君也來了,你也有個伴,去玩玩、散散心吧。陸晨的事,我想辦法聯繫他,你不用過度擔憂。」
梅月嬋本來已無心熱鬧,無奈大嫂二嫂努力熱情相邀,陸珍也拉著手央求她,梅君也從旁勸她,為了不駁大家的好意勉為其難地點頭應承。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阿黃躬身倔腚伸長前腿,兩隻爪子飛快的在地上刨著,弄得塵土飛濺,臉上鼻子上全是濕濕的土沫。可能覺得這坑差不多了,才停下來甩了甩頭上的土,使勁向外打了兩個噴嚏,然後絲毫不敢怠慢,叼起饅頭放進坑裡,不厭其煩的,用鼻子一遍一遍把創岀的土重新拱回原處。似乎還是不放心,用鼻子在埋好的地方按了兩下,這才心滿意足地連打兩個噴嚏,又抖了抖身上的毛髮,一頭扎進盆里享受今天與眾不同的飯。平時只能吃到剩饅頭,今天的剩菜剩水令它非常滿意。
興州城背倚黃河林莽延綿,山間蘊藏著礦石,水陸暢利四通八達;到了雨季,河溝山澗碧波滿盈蛙聲不絕於耳,林下坡間花草葳蕤低吟淺唱,算得五穀豐登鍾靈毓秀之處。往年平原處旱澇不均,興州城依然草肥水美,唯獨今年的旱災使她也嬌俏失色。目及處,除了陰坡寥寥無幾的草稞仍泛綠色,山陽面均是青黃間雜裸露疲態。
來到養馬的地方,一進院門,遠遠就看到東牆邊一排馬槽後面,十幾匹馬正悠閑站立,雖然瘦骨嶙峋,但還算精神。男主人看到他們,削瘦的臉上堆起細密的褶皺。他正在聯繫買主,準備把馬匹賣掉,周邊各縣旱災嚴重草木乾枯良田絕收,人尚且吃不飽的日子,這麼多馬更是無以為繼。說著,拉出幾匹性格溫馴喜人親近的馬讓大家挑選。
既然已經來了,梅月嬋選了一匹棗紅色鬃毛的馬。順著門口的路,出行不遠,田地里到處是乾枯的麥苗,大部分連穗都沒有,即便是結穗的也是乾癟無籽。春天裡碧波野花搖曳流淌的山崖被衰敗蕭條代替,背陰處和一些低洼的地勢僅存的綠色也被挖走,充饑裹腹。遠遠望去,崖底倒是有成片綠色若隱若現。香梅陪著陸珍蹲在田邊玩耍,陸恆夫妻二人各驅著馬慢慢遊走,不知覺間竟然遠離了人群。陸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調教林妙齡的馬術,除了原地打轉收效甚微,陸豫一臉愁苦哭笑不得。林妙齡倒是不亦樂乎,笑聲悅耳。
李天佑驅著自己的黑色坐騎,還能從旁指點梅月嬋一二縱騎之術。梅月嬋第一次騎馬,雖是心驚膽戰,但悟性極高,很快便能並轡策馬奔騰前行,李天佑分外驚喜。為了護其周全,還是不敢遠離左右。
紅棗馬奔跑起來,一切煩惱就像耳邊的風,驅走所有鬱悶的碎片。躂躂地馬蹄聲、眼前向後疾退的麥田,一種難得的心曠神怡在梅月嬋的臉上綻出明亮地笑意。一直奔到崖邊那片濃綠疊翠的地方,梅月嬋才慢慢收攏韁繩,讓馬緩緩停了下來。一汪死水的環境里,她第一次感到胸膛里張弛有力地心跳。
原來這裡有一處泉眼,大小足有十幾個。大的猶如雞蛋,小的細若針孔,乾淨清冽的泉水不斷涌岀,周圍的草木才得以生存,泉水流經之處,都留下了綠色的力量。屢遭挖掘斷莖折葉的痕迹更顯出一種頑強。
「老三都騎走了,我這馬為什麼總是原地打轉?不行,我要換一匹馬。」林妙玲羨慕地望著遠處梅月嬋的身影,曖昧地揚了揚下巴,問道:「她倆不會真有什麼事吧?你瞧瞧?」
陸豫側目望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林妙齡撇了撇嘴,酸酸地說:「外面的風言風語都傳遍了,聽說那天被李天佑的媳婦兒堵在路上。他們倆真的在車裡,是真是假,無風不起浪,人言可畏!」
「那天下雨,是我讓他倆一起坐車回去的。」
「你知道什麼呀?孤男寡女的,沒事也會被人撲風捉影說三道四,也不知道避避嫌。再說,這老三不在家,能不寂寞嗎?你等著瞧吧,照這下去,時間長了不出事才怪呢!」林妙齡說完,雙腳一用力,又重新爬上馬背。
「你變了很多。」李天佑驅馬緊隨其後趕了上來,兩個人並駕齊驅沿路緩緩的向回走。李天佑記得她蓋頭被吹飛時地驚慌,當時,她的星眸,當真是一塵不染,清如秋水,靈氣逼人。
「我嗎?」梅月嬋轉臉問道。
李天佑點點頭:「嗯。半年來,你變的沉默成熟了,剛到陸家時,還是個爛漫開郎的小姑娘。」
這半年裡,她所遭遇的一切,李天佑都看在眼裡。有時他真想把真相告訴她,但是那樣的後果,是誰都不可控制的。也許,渾然不知才是最好的。
梅月嬋嘴角翹起淡淡地苦笑,無語。有些事藏在心裡是莫大的委屈,話到嘴邊又覺得不足掛齒不值一提。
「辦完糧食的事,我就會離開陸家。遠行之前,如果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隨時可以找我。」李天佑靜靜地望著她,神色溫和而親切。
梅月嬋側目,不語。輕輕抖了下手中的僵繩,牽引棗紅馬朝著正前方慢慢行走。過了很久,才說:「謝謝你,我心領了。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正往前走時,梅月嬋的馬突然一腳踩空。突發的狀況讓人始料不及,隨著馬地一聲嘶鳴,她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像她小時候投擲的沙包,重重摔在地上向前翻滾幾圈后,才停了下來。
梅君在遠處已經看見,翻身下馬,心急火燎奔跑過來。
「梅月嬋?」李天佑幾步跨到她的跟前,滿臉擔憂急切地詢問:「怎麼樣?哪受傷沒有?」
梅月嬋恍惚地搖了搖頭。雖是虛驚一場,心已經吊到了嗓子眼,除了胳膊的擦傷還在淌血,其實並無大礙。
陽光下,他的臉龐好像浮著一層清淺的亮色,本來線條分明的面容顯得真實而生動。一顆孤獨無依的心,此刻竟有了出奇的安寧。
她想要的很簡單,無非是一副堅定不移的肩膀,一束始終關切的目光。命運卻始終給她一種無法觸及的希望。
望著她胳膊上殷紅的血跡,李天佑眼底流露出疼惜。眼前這個大大咧咧,從不把自己當回事的女人,讓他有一種莫名的親近和心疼。這種源於內心的親近,不只是異性之間的欣賞,還有另外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暖和乾淨。現在的她就像崖邊的一尾細草,只需要几絲光,幾滴雨,便萌生活力。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先照顧好自己再去想別人。」
每個女人都有最美麗的季節,只是不知註定被誰有幸看見。那個新婚之夜離她而去面目不詳的男人?那個風陵渡遇到的跳進河中搭救她的人?沒有人知道她現在的難堪,沒有人能夠體諒她忍受的眉高眼低。只有他看到了她默默地堅忍。
梅月嬋點了點頭:「我從小沒有哥哥,看到別人幹什麼都有哥哥護著,真的很羨慕。以後我就把你當我哥哥吧。」
「好。」李天佑不加思索認真的答應。
梅君此時也氣喘吁吁跑到跟前:「小姐,你怎麼樣了?」
「沒事,真的沒什麼事。別弄的大家都很緊張。走吧!」梅月嬋咬了咬牙吃力地站起來,重新騎上自己的馬,微笑著,堅定地說:「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被打倒。」
一群人,坐著馬車返回時,天色已暮。
每當到了黃昏,孤獨便轟然而起。看著著明亮的顏色從眼前慢慢消失,與世隔絕的黑暗逐漸鋪滿了大地。梅月嬋一路緘默望著窗外,螢火一樣飄渺的亮光,在她漆黑的眸子里若隱若現。搖蕩的燈火映在她的臉龐,無端地映出一點蒼涼。
她彷彿沉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天上璀璨繁星,遠處若隱若現的悠悠亮光,一切好似都與她無關,都不過是醒著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