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海灣燈塔

皮球高高升上空中，停滯在最高點，然後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拉扯一般迅速偏移、下落，貼著橫樑下沿掉進球門。費奧里回頭望著網窩裡的球，嘴巴張得大大的。

「三次了！我連續三次得手了，安德里亞！」我伸出三個手指跳起來朝皮爾洛喊。

通過每天的刻苦加練，我漸漸掌握了電梯球的技巧，成功率越來越高。這天，我竟能連續三次用詭異的弧線攻破陪練門將費奧里把守的大門。

「別高興得太早。」我的恩師皮爾洛打著呵欠走過來說，「比賽的時候人牆可不像塑料板這麼老實，而且心理壓力增加會影響動作準確度，命中率得打個大折扣。」

我信心十足，他潑冷水也沒用，「那下次比賽碰上自由球讓我試試吧。」我對他說。

「嗬，這就開始跟大牌球星爭罰球權啦？好吧，如果我們領先三球就讓你踢。」皮爾洛說。

「這樣啊。」我說著又一腳射向球門，毫無準備的費奧里扯著身體用單掌把球托出。沒有再次失守，卻無法講究結束動作，他四仰八叉地倒在球門裡。

「哼！別以為我好欺負。」費奧里爬起來拍拍手掌朝我叫囂。

這天是周五，集體訓練結束時安切洛蒂公布了周日聯賽客場對桑普多利亞的名單，我首發。和阿爾貝蒂尼交談過後我牢記他的指點，進攻中設法傳球，隊內分組比賽時多有體現。相信安帥已然看在眼裡，米蘭實驗室也會詳加記錄，可是他們都不會知道是誰讓我產生這樣的改變。

電梯球修鍊成型，傳球意識也培養出來，新添兩大秘密武器，我對比賽越發迫不及待了。誰不想享受觀眾們先瞠目結舌，然後使勁尖叫的場面？

周六的晚餐規定要吃飽，因為比賽日的午餐是毫無油水的。我吃了什錦煮飯、烤兔肉、意式沙拉、乳酪、水果和果汁，全部吃光，不讓身體損失一點能量。吃完飯休息一小時，我們乘坐大巴離開米蘭內洛，向桑普多利亞的所在城市進發。傳說中那是我的故鄉――Genoa。

Genoa位於利古里亞海北岸，蜿蜒的海岸線勾勒出優良的港灣。14世紀，一位叫拉斐爾.亞特蘭蒂尼的義大利探險家在馬可.波羅的指引下駕船從這裡啟航，希望能到達神奇的東方。然而海上無數意想不到的困難阻擋了他的夢想，最終他連好望角都沒越過。直到16、17世紀，他的子孫建立起足以縱橫七海的龐大船隊，仍舊從Genoa啟航，衝出直布羅陀海峽，縱貫大西洋，轉過好望角，橫渡印度洋，穿越馬來群島，把歐洲的航線一直拓展到南中國海。功成名就后，亞特蘭蒂尼家族中部分人在當時的大明王朝定居下來，這才有了一個從中國歸來的義大利男孩。

車速放緩，進入Genoa市區了。夜幕低垂，只能靠星星點點的燈光辨認城市的輪廓。Genoa背山面海，北面的建築都在往山坡上爬，燈光也跟著層層疊疊地壘起來。平坦的南面只有一顆金黃色亮點懸在高處，那是矗立在港區的一座高達117米的燈塔。Genoa是大航海時代的策源地，如今也是地中海海域的第二大港口，這座燈塔就是它古老的地標，四百多年前目送亞特蘭蒂尼的船隊駛出海灣，而現在又迎接他的後人回到這座城市。

周日下午，我們走進桑普多利亞的費拉里斯球場，強大的聲浪澎湃而起，身邊的主隊球員一個個高舉雙臂，回應四周球迷呼喊他們的姓名。球員姓名的呼號就是桑普多利亞隊歌的前奏，它完美地向**過渡，我竟會情不自禁地與這和諧而有力的歌聲產生共鳴。

作為擁有兩支著名球隊，共迎來10次意甲冠軍的足球重鎮，Genoa對足球的狂熱不亞於米蘭。03－04賽季意甲18強中沒有Genoa隊，桑普多利亞也是以乙級冠軍身份重返意甲，這裡的人們充滿了對榮譽的渴望。

桑普多利亞的首發陣容居然是清一色的義大利人，這在當今足壇是罕見的事，湊一支全是外國人的球隊倒容易得多。他們的本土球員中雖然沒有托蒂那樣的國寶，但也可稱為國家隊的人才庫了。特別在02年世界盃的悲劇之後，特拉帕托尼著力於考察新人，不少中游球隊的邊緣國腳得到了機會。在桑普本場的陣容中，既有多尼、安東尼奧利這樣征戰過國際大賽的「老將」，也有巴扎尼、迪亞納、多米濟等世界盃后入選國家隊的「新人」，還有安東尼尼、帕隆博、卡羅齊耶里等代表義大利未來的年輕力量。由此可見，這是一支三線實力平衡，磨合度相當高的球隊。雖然他們此時排名靠後，但考慮到輸掉的三場分別是栽在國際、帕爾馬和切沃的主場，且都是一球惜敗，仍不能掩蓋他們的實力。

我和舍甫琴科站在開球點旁，對面是桑普多利亞的首發前鋒弗拉基和巴扎尼，這對組合6輪聯賽貢獻了8粒進球。27歲的巴扎尼在9月首次代表義大利出場，我要想進入國家隊，至少要表現得比他好。

比賽開始，米蘭經過多次倒腳，逐漸向對方禁區壓迫。球傳到卡卡，他在禁區線上拔腳怒射，噌的一聲清亮的摩擦，皮球擦著橫樑飛出。「哦！」看台上一陣驚呼，卡卡在第一時間給費拉里斯球場送來震懾。

「漂亮！」傳球的加圖索為卡卡的射門鼓掌，卡卡也自信地豎起大拇指說：「傳得好！下次的聲音一定是擦著球網的。」

大家輕快地小跑步回防，在陌生的球場營造起良好的氣氛，不錯的開始。

主隊右側界外球，迪亞納扔給巴扎尼，巴扎尼往前領球趟得稍大了一點，被馬爾蒂尼斷下。馬爾蒂尼往前傳給舍甫琴科，舍瓦左路下底，卡羅齊耶里和迪亞納兩人聯防，前者出腳很快，把球剷出底線。皮爾洛罰角球，又是卡羅齊耶里壓過馬爾蒂尼頭槌解圍。

賽前我聽安切洛蒂說桑普多利亞某後衛有個響亮的稱號，「新內斯塔，就是他？」我問舍瓦。

「沒那麼厲害，別自己嚇唬自己。」舍瓦說。

雖說如此，但就卡羅齊耶里剛剛的兩下子――鏟斷舍瓦，爭頂馬爾蒂尼，可以看出他的靈巧和強壯都有一定水準，待會兒碰上得小心。還有一個被安帥提到外號讓我們留意的對手，也越來越激進了。

桑普多利亞左路輸送，左後衛多米濟傳給弗拉基，弗拉基和多尼打個二過一突破加圖索，很快到達禁區外側起腳傳中，目標是已在點球點上接應的巴扎尼。1米86的高中鋒迎球起跳，然而與他近身的是連維埃里都能扛得住的馬爾蒂尼，隊長用額頭蓋火鍋般地把球頂偏出球門一邊。多尼左側開出角球再傳巴扎尼，這次馬爾蒂尼把他擠得沒能及時跳起，皮球下落，內斯塔大腳解圍。

巴扎尼和隊友們打著各種手勢，儼然是球隊的進攻終結者。由前五分鐘的狀況看來，桑普拿球后確實有意識地找他，且以邊路傳中居多，連弗拉基都經常拉邊做球。

第9分鐘，迪亞納把球從右路轉移到左路，沃爾皮又頭槌擺渡給中路的多尼。不知是靈光乍現還是有所預謀，這兩腳傳球像拉麵似地把我們的防線橫向扯開，中路空虛。多尼橫敲帕隆博，後者在禁區弧頂擺腿欲射，內斯塔連忙上去封堵。沒想到帕隆博擊球腿落下卻用腳尖挑球，讓球飛過內斯塔，又飛過他身後的馬爾蒂尼。「來了！」門前傳來誰的吼聲。原本與馬爾蒂尼平行的巴扎尼早有準備，在帕隆博起腳的同時立即啟動，當球吊過來，他已經甩開了隊長，一聲大吼，拔地而起。球門近在咫尺，迪達攔截的身體與巴扎尼在空中重重相撞，兩人相互彈開坐倒在地，而球呢？掉在球門裡了。

不僅是邊路傳中，還有中路如同皮爾洛一般靈秀的身後球，桑普多利亞全隊都盯著巴扎尼，就像Genoa灣的船隻都盯著那高聳的古老燈塔。安切洛蒂賽前告訴我們：「他們無論是誰，無論在哪兒都會找巴扎尼，因為他就是那座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