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絕妙的助攻

各位觀眾馬上將要欣賞到我第一次在實戰中使用電梯球，這個經過特訓成功率極高的核武器首次用於戰爭效果如何呢？我們先來總結一下訓練和實戰的不同之處，以開頭字母順序排列：

一，防守（Difendere）。訓練時，我面對的是一塊雕刻成人牆輪廓的塑料板，它的運動到皮爾洛按照費奧里的要求擺放、調整好為止，此後不會再有意外。我還量過板上每個「人」的身高，從左往右依次是186、178、181、191……而實戰中，天曉得都有誰，是怎麼個排列組合，還會移動、跳起、不守紀律地往前壓。

二，機會（Opportunita）。訓練時，一次不行可以踢兩次、三次……無數次，費奧里總有精疲力盡的時候吧？我甚至可以對他說：「今天踢不進咱們就不走了」。而實戰中，我們每次被放倒最多只能踢一球。

三，壓力（Pressione）。訓練時，觀眾只有皮爾洛和費奧里兩個，偶爾再加上艾萊娜。踢得好是偉大的進步，踢得不好是成長的過程，踢得太不好就算是耍寶調節氣氛，非常輕鬆。而實戰中，數萬現場觀眾和數百萬電視觀眾都在看我一個人，他們急於知道米蘭的場上首席罰球手有多少斤兩，皮爾洛和安切洛蒂也成了檢驗我特訓成果的考官。

四，時間（Time）。訓練時，只要我願意，大可以用計算登月軌道的時間來瞄準。而實戰中，我腳下的每一秒都是決定勝負的種子，況且普雷斯凱恩已經對我頗不耐煩了，當他哨聲響起后，我必須啟動，進入無法停頓和逆反的動作程序。

比賽的第36分鐘，米蘭獲得自由球，主裁判哨響，我開始助跑。

計算好的步長，第三步左腳正好踩上預定支撐點，眼睛盯准皮球的氣門芯，右腳外面三個腳趾踢上去。然而精密的程序伴隨的是生硬的動作，我的整個發力過程充滿了阻滯，外三趾雖然觸及氣門芯，但力道偏差，沒能打正，腳從球的左側擦過去了。於是皮球像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一樣貼著草皮溜向右邊。

這回糗大了！我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踢出這種門外漢級的射門。

就在我羞愧得正要捂住眼睛的時候，感覺前面霎時緊張起來。抬頭一看，原來我踢疵掉的球偏偏落到人牆右邊的舍甫琴科腳下。這時組成人牆的球員跳起擋球剛剛落地站穩，負責盯舍瓦的法爾科內還沒反應過來，烏克蘭前鋒撥球向裡面深入一步，緊接著起腳射門。人牆擋住了我的視線，只見舍瓦的腳落下后猛地躍起，張開雙臂向我奔來。球進了，1－2！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被他一把抱住，隊友們層層涌過來把我們團在中心，我這才意識到我用「電梯球」完成了出人意料的助攻――先以「逼真的假動作」佯裝射門，牽制對方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擊球的剎那間變換腳法，把球傳向一側的空當，由隊友射門。我職業生涯的第一次助攻竟如此詭異。

「小保羅，你真是天才！怎麼想到的？」加圖索拍著我腦袋說。

我只能回以傻笑，向場邊替補席望去，大家都站起來揮手、鼓掌。他們身後，皮爾洛還坐在椅子上，沖我搖著頭笑著。我偷偷地朝他伸伸舌頭，也許只有我們師徒倆了解個中微妙。

1－2的比分保持到中場，扳回一球給我們更衣室減輕了壓力，除了我。皮爾洛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你的電梯都快坐到負一樓啦。」果然瞞不過他的眼睛，我小聲地跟他解釋技術細節，他不想聽，一個勁地擺手，只命令我以後特訓每天多加100球。

中場時雙方都有人員調整，米蘭用卡拉澤替下輕傷的科科，桑普多利亞更換了一名前鋒，由日本人柳澤敦替下弗拉基。

下半場開始，我們攻勢不減，希望一舉扳平。第48分鐘，卡福傳加圖索，加圖索長傳到禁區內的舍瓦身前，法爾科內出腳破壞沒有成功，皮球僅被他墊起，舍瓦順勢凌空射門，略微高出。1分鐘后，米蘭再次攻到前場，卡卡在中路往前塞給舍瓦，舍瓦又傳給我。我晃開卡羅齊耶裡帶球突入禁區，他轉身緊追，封鎖著內側，我在失去角度前射門，擊中邊網。

對手那邊也沒有一味防守，隨時尋找反擊的機會，而且幾乎每次都會找他們的「燈塔」巴扎尼。第53分鐘，多尼在左路被卡福搶斷，卡福傳卡卡力量過大，令他沒能接到。球落到法爾科內腳下，他向前長傳，柳澤敦趕上落點，一腳斜傳送到巴扎尼的跑動路線上。此時巴扎尼已經跑在馬爾蒂尼前面，在禁區里拿到球立即射門，一記低平球從迪達胳膊下面滑進球門。

迪達起身舉起手向裁判申訴：「越位了！」馬爾蒂尼、內斯塔也一起舉手，大家的目光集中到場邊，邊裁正平舉小旗示意巴扎尼越位。普雷斯凱恩鳴哨判定此球無效，桑普多利亞的慶祝儀式宣告取消。

第61分鐘，安東尼奧利開出球門球，巴扎尼頭槌擺渡左邊的柳澤敦，柳澤帶球到禁區一側再挑傳中路，巴扎尼在馬爾蒂尼的干擾下頭槌高出。

沒過多久，沃爾皮中場斷下加圖索的球，抓住卡拉澤和馬爾蒂尼之間的空當傳給巴扎尼，巴扎尼再次形成單刀撲向禁區，迪達選擇大膽出擊。「小心他吊射！」我心裡暗喊。不出所料，「燈塔」將球挑過迪達，好在准心不夠，皮球彈跳著偏出球門立柱。

這兩次險情雖安然度過，卻讓安切洛蒂再也坐不住了。他站到邊線前晃著身體大幅度揮動雙手，要我們的後衛線不要壓得太上。米蘭穩住後方，繼續攻堅。桑普多利亞先後用濟夫科維奇替下安東尼尼，格蘭多尼替下防守舍瓦盡顯劣勢的法爾科內。

卡拉澤前場左側界外球扔給舍甫琴科，舍瓦傳禁區內的魯伊科斯塔，魯伊面前防守嚴密，又傳出來。舍瓦橫向盤帶幾步再傳向禁區里的我，帕隆博頭槌蹭到一邊，安東尼奧利跑上去抱住球。桑普門將手拋球交給多米濟，依次傳遞多尼、帕隆博，後者帶到中路遠射，迪達雙掌卸下然後拿穩。格蘭多尼搶到迪達開出的球傳向巴扎尼，馬爾蒂尼與他爭頂成功，頂給左邊的卡拉澤，喬治亞後衛拿球不穩，濟夫科維奇斷球再傳巴扎尼，又被安布羅西尼捅走。內斯塔回傳迪達，迪達大腳給卡卡，卡卡見對方門將站位較前，直接遠距離吊門，安東尼奧利連忙仰著頭快速後退，總算在門楣口接住皮球。他傳向左路，卡福截下傳給魯伊科斯塔，接著，來自葡萄牙的大師表演了充滿古典美的貫穿傳球。他的傳球從中線出發，順利通過帕隆博，穿過卡羅齊耶里和格蘭多尼中間，直達禁區內的舍瓦腳下。難以想象他竟能在錯綜複雜的混戰中找到這樣一條直線，並把球分毫不差地傳過去。如果我擁有他一半的功力，肯定能成為更具威脅的前鋒。

魯伊的傳球送到，可惜舍瓦停球過大，被格蘭多尼趁機鏟走，安東尼奧利上前倒地撲住。大概連舍瓦都沒想到球能如此順利地傳過來，因而準備不足。

眼看時間所剩不多，米蘭還是未能扳平比分。第78分鐘，安切洛蒂最後一次換人，用潘卡羅替下體力下降的卡福，保證右路的助攻能力。因為對方右路濟夫科維奇是新換上場的，體力充沛，卡拉澤得注意防守，不宜突得太前；而他們左路的多尼已顯疲態，正好可以用生力軍沖一衝。

安帥最後一張牌打得是對的，我們的轉機正從右路打開。

第81分鐘，帕隆博搶斷魯伊，高球傳柳澤敦，內斯塔頂回，潘卡羅在右路拿到球，吊過卡羅齊耶里的頭頂傳給我。我從右肋突入禁區，格蘭多尼把舍瓦交給迪亞納，自己上來補防，打算像之前卡羅齊耶里那樣封住內側，逼我失去射門角度。我用餘光掃一眼門前，舍瓦被盯死，而卡卡和魯伊科斯塔同時闖入禁區，帕隆博和沃爾皮一時來不及明確分工，照顧不周，卡卡自由了。

好機會！我趁格蘭多尼還沒有貼身，搓起皮球帶著旋轉地傳向中路，球的弧線恰好繞過格蘭多尼身前，傳到卡卡齊腰的位置。卡卡靈活地提起左腳，照著球狠狠砸下來，球砸在地上彈起，打出令安東尼奧利反應不及的快速折線，鑽進網窩。

2－2，我們終於扳平比分，扳平的兩球都來自我的助攻，而這次可是貨真價實的。

卡卡雙手指天，這位虔誠的基督徒在感謝耶穌。謝完耶穌再來謝我，他摟住我說：「小保羅，你今天要當助攻王了。」

其實我努力助攻，就是為了縮小和卡卡的差距，希望能像他那樣全面。然而剛才的射門讓我發現路還長著呢，原來他的左腳也那麼好使，我的左腳能幹些什麼呢？我自己都不清楚，真是學無止盡啊。

還有時間，我們要反超比分。第84分鐘，卡卡在禁區外被沃爾皮放倒，又有自由球了。離球門很遠，我不想再拿不倫不類的電梯球浪費機會，直接傳給旁邊的加圖索然後往右路跑位。加圖索再傳給我，這時本該在左邊的濟夫科維奇仗著體能優勢跑到我這邊來了，我挑球越過他傳入禁區。舍瓦、卡卡和安布羅西尼都在裡面，但得手的是卡羅齊耶里，他高高跳起頭槌解圍。外圍的潘卡羅接到球交給我，我在卡羅齊耶里和濟夫科維奇關門前出球，傳禁區正面的卡卡。面對多米濟的阻擋，卡卡遠射偏出。

第87分鐘，卡拉澤左路前傳，舍瓦展現速度，倚著迪亞納身邊強行超車，到底線前傳中。我在近點被卡羅齊耶里、格蘭多尼、多米濟三人包夾，邊掙扎邊跳起根本不能達到最高點，球被卡羅齊耶里頂出底線。隨後魯伊科斯塔的角球又被他頭槌終結，身高190的「新內斯塔」成了桑普多利亞禁區里的空霸。

時間進入傷停補時，最後一分鐘，桑普多利亞反而發起進攻。迪亞納右路傳球，巴扎尼拼著透支的體力追趕，在底線前兜住球勉強射門，被迪達擋出底線。沃爾皮右側角球傳向後點的「燈塔」，我們也有高手捍衛禁區里的制空權，內斯塔頭槌遠遠頂向中場。卡卡胸部停球卸到腳下，剛準備往前突，兩短一長哨聲響起，比賽結束了。

2003.10.26（周日）義大利?**?費拉里斯球場意甲聯賽第7輪

米蘭2－2平桑普多利亞

第8次出場，第6次聯賽出場

米蘭：舍甫琴科36』卡卡81』

桑普多利亞：巴扎尼10』34』

米蘭陣容（4－3－1－2）：迪達/卡福（潘卡羅）、內斯塔、馬爾蒂尼、科科（卡拉澤）/加圖索、皮爾洛（魯伊科斯塔）、安布羅西尼/卡卡/亞特蘭蒂尼、舍甫琴科。

桑普多利亞陣容（4－4－2）：安東尼奧利/迪亞納、卡羅齊耶里、法爾科內（格蘭多尼）、多米濟/安東尼尼（濟夫科維奇）、帕隆博、沃爾皮、多尼/巴扎尼、弗拉基（柳澤敦）。

對於故鄉**之戰的結果我覺得差強人意，電梯球失敗，助攻成功，至少完成了一半的預期。「亞特蘭蒂尼會傳球」這條信息經此一役肯定傳播到了義大利所有後衛的腦中，以後他們面對我不得不增加一項顧慮，我的目的達到了。

更精彩的是賽后艾萊娜在電話里告訴我，電視評論員認為我的第一次助攻非常美妙，簡直是98年世界盃英阿大戰上阿根廷人自由球配合的複製。我回想起初中畢業暑假看的那場比賽，諸多事件集合在一起使它成為世界盃歷史上的經典――英格蘭阿根廷宿敵對抗、點球大戰、貝克漢姆的紅牌、歐文的奔襲進球、還有阿根廷扳平的那球。當時貝隆主罰自由球，擺出大力轟門的架勢，卻將球輕推給人牆右邊的薩內蒂，後者左腳射門得分。哈哈，真的是一模一樣啊，除了一個是人謀，一個是天意。

晚上回到酒店，某些隊友外出享受港城的夜生活，某些沉迷於PlayStation（那時還沒有PSP，但他們從不介意拖個大機子去客場比賽），另外像我和卡卡這樣安分守己的人就在屋裡看電視。本輪聯賽只剩晚上的壓軸戲國際主場對羅馬了，安切洛蒂建議我們收看電視轉播，他說照目前形勢，這兩支球隊將是我們本賽季最強勁的奪冠競爭對手，於是我和同屋的卡卡守著電視等待比賽開始。

國際、羅馬，的確是勁敵，可看著賽程表，另一個名字卻更加惹眼，那是我們下一輪的對手，一個讓所有義大利人不論喜歡與否都會肅然起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