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戰於秦宮(4)
文諾算不上高大,這具身體也只有十六歲。
然而就是這六尺的身姿,擋在外門弟子前面,那樣的高大。
夜風吹起文諾的袍擺,背負三十六柄氣劍,用他最嚴肅的語氣說道,「這是命令。」
他身後三十丈,便是秦宮外牆,而他孑然獨立。
黑衣人的面罩已經支離破碎,他的狀態極為奇怪。不過納氣境八品的修為,在陳學道強悍的靈壓下,彷彿下一刻就為灰飛煙滅。
可他並沒有消失,右手持黝黑長刀,腕部附著黑色臂甲,散發的氣息隱隱與陳學道分挺抗拒。
文諾當然不會以為是陳學道孱弱,連一個納氣境八品的小嘍啰都解決不掉。
恐怕那個黑衣人也不簡單。
陳學道也發現了文諾,止住步伐,雙手合十捏緊。
地面開裂,從地底伸出四隻閃爍著妖異血光的巨手,布滿了藍色的文字。
陸昭暗道一聲不好,卻已經來不及逃離巨手的範圍,四肢各被一隻巨手扯住,原本高速移動的身形瞬間停滯。
還沒等陸昭護體罡氣凝結,巨手用力,只感覺四塊萬斤巨石碾壓而過,要將自己的骨髓都悉數碾碎。
陸昭不由痛呼出聲,陳學道嘴角咧出殘忍的笑容。
文諾不敢妄動,他身子微微弓起,神念將陳學道鎖定。
「哦,沒想到聖門真傳大弟子也在啊,是來看我教訓這小毛賊嗎?」
文諾面部徹底僵硬,額前沁出細汗,手指微微顫動。
他顫聲道,「陳前輩已經踵息境巔峰?」
陳學道不可置否一笑,「你在此處攔住我的去路,莫非你和這個毛賊是同夥?」
「陳前輩說笑了,小子怎麼可能與竊賊為伍。」
陳學道的眼睛更加深邃,「既然你不是這毛賊的同夥,那就是劫持大王的同夥咯?這就難辦了啊,你身後可是南音,我等閑雲野鶴可得罪不起。」
雖然陳學道的話中帶著嘲諷,卻讓文諾鬆了口氣,只要這傢伙有所忌諱,自己就有機會。
隨後,一股狂狼翻湧朝前,文諾猝不及防被罡氣狠拍到外牆,他身下的岩壁龜裂,胸中有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
陳學道出手了,若不是護體罡氣在身前,恐怕這一手就要讓文諾經脈盡斷。
文諾壓抑住心頭的噁心,捂住胸口,緩緩落在地面,身後龜裂的外牆坍塌。
他沒去看身後,直直盯著陳學道玩味的笑容。
「你的眼神很有趣,是不是以為有南音作為後盾,就可以讓我忌憚?文諾,你錯了。」
「文諾?」
陸昭忍著疼痛,抬起頭望向那邊。
少年很是狼狽,白色的袍子被罡氣划爛,面上也滿是塵土。可他身後的三十六柄氣劍,陸昭忘不了。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難道他也是為了燭天手甲而來?
燈盡油枯的他說不出話,巨手施加在身上的疼痛,更加劇烈。
「若是今天以前,恐怕我會忌憚三分。不過,我遇到了這個小傢伙,他帶來一件有趣的東西。」
陳學道招手,原本在陸昭手中的黑色長刀,緩緩飄到他的身前。
「苗曦啊,這把邪兵千年未曾出世,如今竟然送到我的面前。」
他貪婪地打量著刀身,刀刃的泓光倒映出他狹長的眸子。
文諾瞳孔微縮,手背在身後掐動。「邪兵?」
「南音千年之前,就差點灰飛煙滅,而差點毀掉聖門的人,
所用的兵刃,便是這把『苗曦』。」
陳學道獰笑地伸出手,將苗曦的刀柄捏住。
「就讓你為它開鋒吧!」
天地一震,從苗曦之上綻放出紫色的光華,將陳學道包裹其中。
地上的影子拉長,延伸到陳學道背後,比城牆都高大的人影,睜開血色的眸子。
文諾面沉如水,背在身後的右手揮出,背上的氣劍轉動,劍尖直指黑光中的陳學道。
昏暗的夜空,一道閃電將天地照亮,電弧瞬間蔓延整片烏雲,最終匯聚到文諾身上。
「轟!」
炸雷聲響,文諾的每一柄氣劍上,都加持雷電,光弧在氣劍上涌動。
「去!」
三十六道氣劍,一瀉千里,吞吐雷電,直指陳學道。
哪怕氣劍與他距離不過一寸,被紫芒籠罩的陳學道巋然不動。
氣劍在觸碰到紫光的一瞬間,劍尖就被紫光所吞噬。
陳學道颯然揮刀,那三十六道來勢洶洶的氣劍,頃刻間煙消雲散。
文諾不由退後一步,臉上布著茫然的恐懼,渾身的血液凝結,呼吸停滯,脖頸的青筋不斷地抽搐。
那是什麼?
陳學道沒有動,卻將文諾摧垮。持刀而立的他,伴著巨大的紫影,有如第六天魔王。
腦中一片空白,所學的功法這一刻成為廢紙。
要死了嗎?
隨後,腦海中浮出一張嬌俏的面容,她朝自己露出明媚的笑容,聲聲喚道,「大師兄!」
陳學道笑了,他看到聖門真傳大弟子在他面前,害怕地像只鵪鶉,何等快意!
「嘿,你嚇到老子了。」
文諾剎那間消失不見,陳學道的笑聲戛然而止。隨後,一道銀亮的劍泓悄無聲息地斬向他的頭顱。
陳學道抬手去檔,那劍泓又消失在他頭頂,轉瞬斬向他的腿。這一次,陳學道無法阻攔,劍泓斬入紫光。
然而,再也不能向前半分。
陳學道揚手揮斥,紫光凝為實質,將劍泓與揮劍之人拍飛。
文諾的身子被紫光轟入地底,陳學道提刀刺下。
地面轟然炸開,溢出的紫光掠過遲遲到來的守衛,瞬間定格在那裡。身體斷開,肉塊散落地上,血流噴潮而出。
文諾左手抵住劍刃,苦苦支撐陳學道的刀芒。
胸腔的淤血順著唇角從口中流出,衣衫被罡氣割裂,華麗的長袍殘破襤褸。
陳學道猙獰笑道,「聖門真傳大弟子,也不過如此嘛?」
文諾勉強開口,「是嗎?那這樣如何!」
天空四面八方電弧凝聚,翻滾的雲層被雷電照亮,直到凝聚成一丸,十丈粗細的紫電,夾雜毀天滅地的威能,朝著陳學道直直降臨。
這一刻,整個咸陽城都被電光照亮。
隨後,塵沙呼嘯,氣流將宮殿雕龍頂檐掀飛,後來趕到的守衛也被捲走,城牆盡數倒塌。
直到天地寂靜,文諾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上身的袍子已徹底化為灰燼,-嘴角的血跡乾涸,狼狽地用劍支撐起自己的身子。
結束了嗎?
他茫然地四處打望,殘垣斷壁有如末日。
站在一個足有十丈的坑中,黑衣人的手垂在坑洞邊緣,面朝著文諾,雙眼緊閉。
文諾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覺得黑衣人的身影眼熟,這不就是兩年前他從夜君手中救下的陸昭嗎?
他狼狽地爬上坑,坐在陸昭旁邊,大口大口地喘氣。
直到他的氣息平穩,他才轉眼看向身旁躺著的少年。
陳學道手中的邪兵,正是來自於這個少年,那這個少年與苗曦又有什麼聯繫?
他懶得去想,四肢百骸中的罡氣空空如也。好久沒有這麼狼狽了,師妹看到了,肯定會笑話自己吧?
遠方有一道白點朝他而來,文諾嘴角裂開笑容,是她呢,還能看到她,真好。
懷袖越來越近了,他沒能看到懷袖的嘲笑,只有滿臉的焦急。
「真是個長不大的丫頭呢。」
隨後,背後一抹冰涼透入體內。
有些疼呢。
他低下頭,黑色的刀尖,從他的胸前探出來,鮮紅的血順著刃從刀尖滴落。
隨後他疑惑地回頭,看到灰頭土臉的陳學道,手持苗曦朝他獰笑。
文諾皺了皺眉,「為什麼你還沒死?」
疼痛,從胸口蔓延,強勁的吸力,似乎要將他靈魂抽干。
好疼啊,疼到自己說不出話。
為什麼,少女的眼淚有如決堤?
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都平靜了。
「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