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鐵漢柔情
這不,瞧見這個大後生這麼一臉激憤的模樣,都尉就背著手走過來了。唉,這年輕人啊,就是這麼的不淡定,不就是斷個后嘛,在有限的地域內可以做更大的挑戰嘛。
「怎麼了,不服氣?覺得將軍這是亂彈琴?」哦,不對將軍那模樣,哪裡是會彈琴的架勢。
「沒有,謹遵將軍指令。」年輕的千夫長連忙站直身子,大聲的回道以示衷心。
軍令如山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咱如今說的不是這個。要講講心裡頭的想法。都尉慈眉善目,聲聲誘然。把不滿和牢騷都發出來,嗯,就是這樣。
多少人就是吃了都尉這一張騙人臉的虧呀,那些個資歷稍微深些的千夫長都是有多遠躲多遠,便是抵著跟前躲不掉的,也都假模假樣的拉著百夫長當擋箭牌,討論作戰方針。
其實斷後的有什麼好討論的,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不就結了。
「都尉,咱們這是深入敵後,長期作戰。自然是走的越快越好,特別是前期,趁著胡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先發制人。這樣就能減輕戰士們的壓力,還能將胡人摔在後面吊著打。」這樣好的辦法,讓這樣慢吞吞的龜速一下就給毀了。
他們又不是過來遊山玩水的,是過來打仗的。
都尉煞有其事的點頭,嗯說的不錯。小夥子不錯,就前途。但是這麼簡單的問題,將軍會想不到嗎?要知道監軍打仗向來是講究速戰速決的。
「我也是這裡想不通,將軍他為什麼要下這樣的命令。」年輕的千夫長一直把將軍視作自己畢生的偶像,將軍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比將軍還要氣憤。
都尉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一副指點後輩的架勢。
「我且問你,你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何?」
兩萬兵馬夜以繼日穿過邊界大山,來到極寒之地。這樣大的兵馬調動,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說為了保密,小兵們不知道。那千夫長總該是知道的吧?
嗯,他知道。是要把將軍夫人接回去。
因為將軍夫人病重,不能走山路,想要回石陽郡,只能走大路。可是將軍夫人的身份讓胡人們覬覦,他們這些兵馬就是為了保護將軍夫人的。
「難道說,是因為夫人不能快馬趕路?」千夫長恍然大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是可以理解了,將軍的這個決策。
還快馬趕路呢,夫人根本就不能上馬。據說人已經病的成日的昏睡了,坐在馬車裡也於事無補。趕路的速度不得不降下來。當然這些話是不能當著這小子的面說的。
「夫人病重,受不得顛簸。這趕路的速度自然會慢下來,也就是說,夫人趕路三天,你們一天就追上了。」想想這中間的時間差,再想想這斷後的仗該怎麼打?
具體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畢竟領導才能不是每一個小兵都能具備的。但是這麼多千夫長呢,總有那麼一兩個靈光的,能想出最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勝利的辦法不是。
原來是這樣,好的,他知道了。這場仗的機動性還是很強的,可以在當中做文章。
見孺子可教也,都尉也就不多說了。響鼓不用重鎚嘛,他去找老兄弟嘮嘮嗑去。
於是眾將士們就看到幾個都尉湊到一塊兒,憶苦思甜的說著往事。不過沒人想湊夠去聽了,翻來覆去的就那麼一個守城戰的事兒。先開始還覺得震撼,聽著多了,也沒多大的感覺了。
「夫人也是可憐,完全是被將軍給連累的。不然就夫人做的那些事兒,哪裡會找來仇家。被人當做觀音轉世來供著還差不多。我聽從前方府當差的人說,將軍夫人就沒消停過,不知道被害過多少回。」當然這回是最嚴重的。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夫人家財萬貫。招人覬覦,不是很正常。要不是將軍在一旁守著。咱們錘石軍給震懾著,估摸著家裡的事兒也少不了。」
所以說啊,錢太多了也不好啊是不是。
「可是,夫人要是錢不多。又怎麼負擔的起咱們錘石軍的軍費開支?」別的就是不說了,單單軍糧這一項,可不是小數目。
唉,真是左右為難的很了。
都尉們嘮著嗑,千夫長們聚到一起排兵布陣。方嚴虎抖了抖耳朵,回頭看向被褥上的媳婦兒。好像是人要醒了。
「你怎麼不出去走走?」於蕙嵐剛睜開眼睛,人還有有些模糊。眯著看向方嚴虎,微微一笑,輕聲說道。
他就在馬車裡呆著挺好,不聽著媳婦兒的呼吸,他不放心。
「喝水嗎?餓不餓?」方嚴虎後背抵著馬車頂端,俯身看向媳婦兒,放低了聲音的問道。馬車裡地方小,他怕聲音大了會吵到媳婦兒。
先前媳婦兒沒醒過來的時候,他就一直自己試著把握音量,總算是找到了個合適的。
於蕙嵐搖頭,她不餓。也不想喝水,每天都要喝那麼多的葯,再喝水,這一路上都得找茅廁了。找不到的話,就得憋著,那多難受。她可不想隨意的找個草叢解決了。
「到哪兒了,我們?」於蕙嵐看向車窗,昏昏暗暗的,不知道帘子太厚了,還是天色已晚了。反正是看得不大清楚。
「還沒出極寒之地,外頭的風大,暫且不看外頭的風景好嗎?」天色尚早,極寒之地才剛剛化雪,溫度還有些冷。
笑著點頭,她又不是孩子,不會胡鬧的。不過總是這樣睡,也不是個辦法。人會越睡越乏的,那樣就不好了不是。要是能在找點兒事情做就好了。
「不如,你在外面騎馬,同我說說這一路的風景好不好?」於蕙嵐從被褥里伸出手,抓住方嚴虎的胳膊,問道。
這麼個小小的馬車,她又是躺著的。連站一個人都困難。更何況還是方嚴虎這麼個大個子,憋屈在裡面一定很難受。
她受不得風,方嚴虎又不是受不得風。這傢伙不論春夏秋冬都暖和的跟個火爐一般,在外頭騎馬,反倒是舒服了。
「不用,我在馬車裡面也能說。外頭的風景也沒什麼好看的,草地樹葉都沒生出來,到處都是滑落的冰雪,就是有些雪水融化的溪流,挺清澈的。」途徑的不少大山,都有斷崖,雪水嘩啦啦的落下來,形成了小瀑布,就這個還有些好看。
那麼簡略,不是說完之後,又沒什麼話好說了。一點兒都不能打發無聊的時光,於蕙嵐故意的皺一皺眉,不是很高興的看著方嚴虎。
「我是覺得長途漫漫好生無趣,這才讓你出去看看外頭的風景,詳細的同我說一說。只當是我看到了,若是有什麼好玩兒的事情的話,也是與我講講。」真是不解人意,你那三言兩語,能說出些什麼來?
啊?哦,這樣。那好,他這就出去看看,保證路邊有幾座山,山上有些什麼樹,地上長了什麼草都同媳婦兒說說的。
是他考慮不周,只想著媳婦兒的身子骨,沒想到媳婦兒會覺得無聊的情況。早知道,就把楊二小姐一併帶回來,陪著媳婦兒說說話,解解悶兒。
遠在冰城的楊二小姐一口湯差點兒就把自己給嗆到,她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方嚴虎本就不是個多言的人,描述一樣東西的時候。就更別指望著會有什麼好的辭藻了。乾巴巴的,像是在報數字一般。
「前面有一座山,一座山後還有一座山,還有一座山。有樹了,有幾十顆樹。又是一座山,有水,水很乾凈……」
方嚴虎騎著馬,這樣嘀嘀咕咕的,好像很賣力。但是,甭說是於蕙嵐了,就是馬車邊上,跟著一道保護馬車的親兵們,都要忍不住失笑了。
自家將軍這是在幹什麼呢,算術嗎?
「停!」於蕙嵐一路聽了一座山後一座山,一座山後又一座山,一座山後再一座山後。真是忍不住了,真搞不懂,當年自己是怎麼看上方嚴虎這樣一個木訥的人的?
哦,她想起來了。好像是前世今生?還幾世的緣分,真是……
「媳婦兒怎麼了?」下一息,方嚴虎從就馬背上跳下來,鑽進去馬車,整個背還在馬車外面,不讓冷風吹進去哪怕一丁點兒。
不是媳婦兒身子骨不舒服吧?還是馬車不舒服?還是他們趕路快了快些,那他讓人把速度放慢些?
「你同我說山的時候,說一說山的形狀可好?是像什麼,像人,像物,還是像牲畜?你同我說樹的時候,同我說說是什麼樹可好?那樹長得什麼模樣,長在何處?你同我說溪流的時候,告訴我水是如何流可好?從山頂流下來的,還是從山腰流下來的?流向何處,是瀑布還是匯聚成河?」
慢慢說,她慢慢聽。她看不到外面,方嚴虎就是她的眼睛,所有的一切,能不能都告訴她?她想知道。
方嚴虎被於蕙嵐長長的一段話給說懵了,頭一個反應就是。媳婦兒說這麼多的話,會不會累著,喘得過氣來嗎?暈不暈,疼不疼?
她哪裡都好,又不是瓷娃娃,磕不得碰不得的。她在慢慢康復,日後還會像健全人一樣,什麼都能做,哪裡都能去。
怎麼好好聽話,反倒讓人更加的擔心了。
於蕙嵐沖著方嚴虎招招手,來過來下。
俯身過去,媳婦兒找他做什麼?方嚴虎剛剛一靠近,唇上就印上來一個微涼的柔軟。他一動不動的僵著身子,抬眼,就看到媳婦兒閉著眸子。
眼睫低垂,眼瞼泛青,肌膚薄透,好像能看到裡頭的骨頭。唇上的味道有著淡淡的苦味,媳婦兒這一年多從未停過葯,良藥又怎能不苦口,連帶著她的氣息也有些泛苦。
方嚴虎一直沒動,伸著脖子,把自己的嘴唇遞過去。媳婦兒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哪怕是被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也是輕柔的回應,生怕把媳婦兒給傷到了。
媳婦兒先前感染過風寒,肺部有舊傷,長時間的親吻,對於媳婦兒來說,不是件舒服的事兒。
就當方嚴虎聽著媳婦兒的肺部似乎已經到了極限的時候,終於,媳婦兒鬆開了他的唇。
「怎麼樣,我沒有那麼虛弱。我好好的,所以你就別擔心了。」於蕙嵐一隻手抱著方嚴虎的脖頸,略有些低喘的說道。
真是有些累了,如今她是親一親都這樣的難,真是不好。
方嚴虎目光掠過媳婦兒另一隻受傷的手,媳婦兒的這隻手還舉不起來,連輕微的動,都很困難。
順著方嚴虎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肩,於蕙嵐扁了扁嘴。真是掃興,就不能假裝沒看到她的殘缺嗎?還是方嚴虎嫌棄她了?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在她腦海里閃現了一下,就立刻被丟到了一邊。她也不是這麼蠻不講理,沒事兒找事兒的人。
方嚴虎願意跋山涉水過來接她,就已經證明了自己在方嚴虎心中的地位不是嗎?都是老夫老妻了,就不那麼矯情了。
無數次想要接近阿娘的馬車,都被無情的扔回了自己的馬車的澤城,咬著牙的表示。他覺得,阿爹矯情夠了!
「這座山看著有點兒像葫蘆?」方嚴虎絞盡腦汁,總算是想出了個類似的東西。
「怎麼會像葫蘆呢?是立著的葫蘆還是躺著的葫蘆?」於蕙嵐介面隨意的問道。
立著的吧,又好像是躺著的。方嚴虎左看右看的還是沒能弄明白,拉過一旁的親兵,詢問。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葫蘆。
「從山裡頭的長出來的葫蘆,斜著的。」得到了親兵的外援之後,方嚴虎總算是鬆了口氣,沒錯,就是個斜著的葫蘆。
「那葫蘆山上長了什麼樹啊?這都五月了,應該能看出來葉子是什麼形狀的吧?」於蕙嵐繼續問。
又把方嚴虎給難倒了,樹?他不認識啊。這葉子也沒看出像什麼啊,像針又不像針的,像巴掌又不像巴掌的……
在極寒之地的一路上,敵人呢倒是沒遇到幾波,但是可把方嚴虎累得夠嗆,打仗他在行。講故事,他可真是一竅不通的。
那什麼呢,這會兒想到兒子的好了。這小子也不是個愛聽故事的,每回給他個木劍,就能耍上一天,特別好帶。
如果說,之前錘石軍從邊界大山走,胡人只是得到情報,不知道錘石軍此行什麼目的還說得過去。如今他們這麼大搖大擺的踏入了北地,胡人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不行。
再加上,冰城的隱藏著的各方探子並不在少數。接人的時候,千人大隊這麼高調想不知道都難。那這次兩萬錘石軍的目的,就眾所周知了,護送方嚴虎的夫人回石陽郡。
還真是不知道收斂,竟然光明正大的派遣軍隊接一個人,方嚴虎這次的舉動可算不得師出有名,反倒還容易背上千古罵名。
北地的胡人開始調動了,南地還有石陽郡的不少人也開始活動了。
石陽郡本就是個香餑餑,誰都想咬上一口。如今有了理由,就有更多的人蠢蠢欲動了。
首先遭殃,自然是面上看上去勢力最小的一個——原方府的產業。
酒樓和米庄都受到了衝擊,甚至方府原本買下商鋪都有人藉機鬧事,想要免除租金,或是將商鋪據為己有。
但是楊蘭嵐和石堅是那麼行事作風溫柔的人嗎?酒樓這邊兒一群從錘石軍退下來的老兵們就先出手,把企圖鬧事的「民眾」給抓了送去官府了。
而楊蘭嵐手段就更簡單粗暴。
不是想在米庄鬧事嗎?想哄搶?想砸店?咱就把米庄關了,反正餓死的不是她,她不痛不癢的無所謂。
石陽城裡的米庄才被鬧過一回,楊蘭嵐非但把鬧事者直接送去了軍部大牢里,還讓人把石陽郡內所有的和岳米庄都給關了。
既然不想吃和岳米庄的糧食,她還就不賣了。那些打商鋪主意的人,楊蘭嵐也沒講客氣,三天之內,立馬走人。不肯走的,連貨物,都別想要了。
方府產業這邊兒,雷厲風行的直接把想伸手的人的手都給剁了。軍部那邊兒也沒慢上幾步,反正清洗嘛,也不是一次兩次事情了。錘石軍最強的戰力,都是方嚴虎親手帶出來,加上監軍操控的洗腦,死心塌地的很。
剩下的那些蹦躂的,也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著就蹦躂死了。某些方面來說,監軍比方嚴虎更加的殺人不眨眼。
錘石軍穩住了,官府能不穩住嗎?整個官府的人都是從軍部抽調過去的。
本以為是場血雨腥風,誰知道,雷聲大雨點兒小。石陽郡連亂都沒來得及亂,就安靜下來了。老百姓連發生什麼事兒都不知道,還是乾乾什麼幹什麼。不是五月收麥嗎?把新麥留一部分自己吃,其餘的都賣給和岳米庄去,換了錢,再去和岳商行買東西。將軍夫人做的生意,不坑小老百姓。
「……」等到石陽郡都風平浪靜好多天了,南地那邊兒朝廷過來的官員,才姍姍來遲。畢竟這年頭,不是所有人都有石陽郡這麼霸氣,想開路就來個兩萬精兵強將,把胡人打的落花流水,硬生生撕出來一條康庄大道來的。
這個是大章,五千字的,相當於兩章~阿秦沒有分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