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逢劫變
俠菩提自與洛雨心辭別後,便一直在向前走著。
從夜半走到天明,從天明走到日中,從日中又走到了日傍西山。此時,俠菩提正要坐下休息時,才意識到,自己從不離身半步的木蒲團卻是落在了洛雨心的住處。
無奈之下,只得按原路折返。有人可能會覺得,一個木蒲團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實則不然,此蒲團關係著日後菩提大道,倘若就此離棄,日後將突生變數。此舉,亦是與俠菩提的性子有悖。
如此一往一反,卻已是三日之後。
當俠菩提再度來到洛家時,這裡卻是樓閣不見。有的只是無數的焦炭與瓦礫廢墟。
俠菩提立於人群之中,不知這洛家何故遭逢如此厄難。詢問之下,方才得知,原來是昨夜之中洛家遭了草寇的劫掠,全家上下七十二口人,除了洛家小姐出門未歸之外,其餘人等盡遭屠戮。最後那伙賊人竟是一把火將整個莊院燒毀,洛家上下老小,最終卻是落得個不得全屍。
「敢問先生,這洛家小姐出門未歸,你是如何得知?還有,這洛家小姐出門,可是去往何處?」俠菩提詢問身旁的中年男子道。
「你問我呀,倒還真算是問對了人,我還剛巧知道。我昨天一早來洛家送草料,從那交接的馬夫口中得知,這洛家小姐一大早便出去了,說是給一位什麼大師去送什麼蒲團,起碼要出去三五天呢。」中年男子回道。
「那......這洛家可有其他生還之人?」俠菩提問道。
「沒了,沒了!全莊上下七十二口,除了洛小姐出門之外,其餘七十一人的屍體,被盡數找到,已被送去義莊了。」中年男子回道。
「哎......此間怕是還要麻煩......」俠菩提感嘆道。
「我看你一個出家人打扮,還是不要隨便管閑事的好。這洛家全庄盡遭屠戮,怕是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你一個外來人,還是不要管這閑事的好!」中年男子好心提醒道。
「多謝先生好意提醒。路見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況我與洛家也算有些緣分。今天這事既然被我趕上,我還需替洛家討回一個公道。如此,方才算是對得起洛姑娘。」俠菩提說道。
正在這時,突來一隊官兵闖入,但見為首捕頭喝到:「你們這些人中,可有一個叫俠菩提的?」
俠菩提聞聽有人尋自己,便站出來道:「我便是俠菩提,不知官爺尋我這一個方外人士何事?」
「你就是俠菩提?」捕頭再次確認道。
「然也!」
「那就好!有人舉報你與這洛家七十餘口人命案有關,跟我們走一趟吧!來人,帶走!」
「是!」
一種差役上前,將俠菩提壓解回鎮上衙門而去。
而俠菩提對此,亦只是一小了之,亦不反抗,任憑差役壓解著自己。
公堂之上,縣令官早已是等候多時。見俠菩提被壓解至此,當即升堂開審。
「堂下何人?見本官為何不跪?」縣令喝道。
「俠菩提!吾本為山野之人,對於凡俗禮儀,早已看淡,還請見諒。」俠菩提不卑不亢的回道。
「既如此,本官准你不跪!本關再問你,有人舉報你,私通地方匪寇,謀害洛家錢財,並屠戮洛家全莊上下七十餘口,可有此事?」縣令問道。
「回大人,草民本久居方外,對於凡俗財物早已是視如糞土,何來謀財一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又豈會害人性命?此間之事,怕是有人無中生有,惡意中傷,還請大人明查方可。切莫讓無辜受牽,兇手逍遙。」俠菩提對答道。
「兀那僧人,莫要狡辯!來啊,傳人證!」
「傳認證!」
不一會兒,便見一彪形大漢走入公堂,伏身下拜。待其直起身後,俠菩提這才看清,原來是日前於那酒樓中逼迫自己飲酒那無賴。
「大人,不知這位認證,是要如何證明我與地方草寇勾結,謀害洛家錢財性命呢?」俠菩提詢問道。
「回稟大人,此人雖著僧袍,帶僧衣,實則卻是個假僧人。那一於酒樓之中,便是公然飲酒,破壞佛門規矩,想必就是個假僧人!」那大漢道。
「俠菩提,本關問你,剛剛證人所言可曾屬實?」縣官問道。
「回稟大人,那日於酒樓飲酒,卻是有此事。但實情卻是並非如此。那日小僧本是向酒家討了壺茶水,怎奈飲至半途,此人便突然闖入,落座於我身側。而且,此人還逼迫小僧,若是當日我拒絕了他遞盛的美酒,他怕是要與小僧糾纏個沒完。小僧不忍其破壞了店家的生意,便順從他意。不想此人卻是不肯罷休,愣是將小僧灌至酩酊大醉。好在後來有洛家小姐好心相助,小僧方可安然脫身。相信此間之事,到酒樓一查便知。」俠菩提說道。
「那證人,俠菩提所言可曾屬實啊?」縣官問。
「這......」那大漢,倒是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但見沐凌風邁步走入公堂,拱手道:「回大人,此間確實屬實。但是......」沐凌風轉頭看了一眼俠菩提,繼續道:「此人若真是僧人,那可是出家於何處名山,何處寶剎,入何處佛籍呀?」
「這......」
這一問,倒是把俠菩提給問住了。的確,俠菩提雖捨身出家,但卻未曾錄入四境中任何一脈之佛籍。如此一問,俠菩提確實無言以對。
「而且,日前小人曾發現,此人竟然留宿於洛家小姐閨房。試問,一個出家之人,又豈可做出此等毀人清白之事?他分明是一位假僧。明則道貌岸然,實則背地卻是盡做些偷雞摸狗,謀財害命之勾當。這洛家全庄命案,定與此人難脫干係。」沐凌風逼迫道。
「恩,所言有理!俠菩提,本官再問你,你可有要辯解之處?」縣令問道。
「沐公子所言不差,小僧卻是未曾入得任何一處佛籍,但小僧亦是遵循佛門戒律,追悟佛法。但沐公子所言,洛家命案一事,卻並非小僧所為!」俠菩提道。
「難不成堂堂沐家二公子,會冤枉你不成?來人吶!將犯人收押!待來日奏明聖上,擇日問斬!」縣官下令道。
「不必勞煩諸位!清者自清!牢房在哪?還請諸位帶路!」俠菩提說罷,便跟隨著差役,向牢房去了。
縣衙後殿,沐凌風正與縣官對坐而談。
「沐公子,此間事情,本官處理可還妥當?」縣令問道。
沐凌風抿了一口杯中酒水,道:「放心吧,只要你乖乖按照我的意思去做,這好處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說罷,沐凌風便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繼而轉身離去。那縣官趕忙將其捲入秀中,左右觀瞧之下,生怕被人瞧了去。
入夜已深,本是該日落而息之刻。
俠菩提自進入牢房之刻,便徑自打坐入定,手拈法印,不動分毫。
而後院處的縣官,此時卻是夜不能寐。原因無他。
每當縣官要閉幕而眠之時,眼前便會產生一副景象:「只見俠菩提手持一金色菩提杖,跨坐白鹿向其行來。那清曠詩號伴隨著陣陣梵音,不絕於耳。」
「因僧問我西來意,我話山居不記年。
草履只栽三個耳,麻衣曾補兩番肩。
東庵每見西庵雪,下澗長流上澗泉。
半夜白雲消散后,一輪明月到床前。」
如此反覆,縣官愣是被此景折騰了一夜。而睡在其一旁的侍妾,卻是絲毫未受影響。如此,卻是怪哉。
次日一早,縣官便盯著一雙重重的黑眼圈到牢房中巡視,發現俠菩提依舊是手拈法印,靜坐入定,與昨日一般無二。
縣官回到公堂,便即刻著人將案情公文遞交給上級府衙。
當晚,縣官再度想睡之時,卻是仍舊與昨日一般無二。依舊是俠菩提持金色菩提杖,跨坐白鹿而來,陣陣梵音與清曠詩號不絕於耳。
縣官強自忍耐,總算是熬至天明,只盼那上面的結案文書,可以早日批下,早日了結了這惱人的僧人。
縣官巡視牢房,發現俠菩提仍舊是手拈法印,靜坐入定,與日前是一般無二。
而當縣官回到朝堂時,卻是發現,昨日派人送出的公文,卻是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公堂。
縣官還自納悶,以為是昨日差役將這公文落下。細加詢問後方得知,這公文乃是親自交由府衙,而且府衙也未曾派人遣送回來。
那這本該在府衙或是更上層機構的公文,怎麼會自己又跑回了公堂之上呢?
接連兩日未得好好休息的縣令,此時已是一個頭熬成了兩個大。幾乎,已是到了近接崩潰的邊緣。
無奈只得再次潛人將公文送出,以盼早日結案。
然而,卻是事與願違。
非但昨夜又是未曾安眠,而且那公文亦是去而復返。
此時,縣官才意識到事態的眼中性。自己此番,怕是惹到傳說中的高人了。
俠菩提靜坐牢中參禪入定,是作何打算?去而復返的公文,又是緣起為何?那縣官眼中的異象,又是何所致?洛雨心得知家園遭毀,又會做出怎樣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