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往事難忘

第130章 往事難忘

塗曉豐看著老闆家包子臉的大黃貓,蹲在椅子上,悠閑自在地舔弄它的爪子,猛然,那貓眼放賊光,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街對面平房的屋頂上。

房上有一隻點水雀,嘰喳叫,尾巴一翹一翹地跳躍著在尋食。

塗曉豐想起「嘰嘰喳喳房上雀,不如檐下老人閑話多」這話,感覺太形象了。想起小時候下夾子打這種鳥兒那些事,幾十年一晃眼就過去,搞不懂那時候沒事怎麼就搞些個釣鳥釣魚的無聊事情。

塗曉豐想到這說:「那時間要是好好學習,考上正規大學,必定可以混到體制內去,謀得一官半職。按老話就是:大小做個官,強過擺地攤!」

陶建國嘆息道:「可那時候也沒人教你要好好讀書不說,還把讀書人恥笑成書獃子。那時的人成天都是相互忽悠的,你哄我,我哄你,你整我,我整你地扯淡。哎,沒法——你的生命並不精彩,但你還得活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想起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人比自己倒霉得多的人,心裡就釋然了。」

椅子上的黃貓看準了機會,從街對面的梧桐樹躥到了房子上,可那點水雀離老遠就飛得無影無蹤,那貓在房上愜意地打滾。

「子非貓,焉知貓之樂。」陶建國盯著房上的貓看,指著房上的貓說,「思想越簡單,煩惱越少。你看這貓多快活。」

「子非貓,焉知貓之惱。」塗曉豐接過話又說,「貓也有貓的煩惱。」

鐵成鋼歷來討厭貓,把話岔開說:「今天又是星期六,媽喲,這一天一天的過得太快了,真是趕死的節奏!」

塗曉豐說:「人到了三十歲,就明顯感覺時間過得快了,到了四五十歲,感覺日子就更快了。這是為什麼呢?小時候感覺自己總是長不大,每天時間過得慢得要死,巴不得自己快點長大,免得遭大娃兒欺負。」

幾個染著金髮,打扮妖冶俗氣,刁著煙的女孩嘻嘻哈哈打鬧從茶攤邊的街道上走過。

鐵成剛把話扯開說:「那些站街的和『堂子』里賣的小姐,抓住就要遭起。那些二奶、三奶和包養的情婦,都是賣,怎麼就不犯法呢?」

顧大海說:「是啊。那些站街的小姐就像擺地攤的,堂子里的就像有店鋪的,但都是屬於零售;那些當情婦的做的長久生意,屬於批發。這就怪了,都是賣,怎麼批發的就不違法,零售的就違法?賺大錢的不違法,掙小錢的卻是違法呢?搞不懂。

塗曉豐抖著腳,喝口茶,抽口煙,一手拿手機湊眼前看:「今天搞忘拿眼鏡了,看都看球不清楚!」

鐵成剛說:「是看不清楚球,還是球看不清楚?」

「你是閑人一個,泡菜罈子里的老泡菜,閑(咸)不說,還酸得很。哪像你侯哥那麼好耍。」塗曉豐的用腳踢鐵成剛的椅子說。

鐵成剛說:「你們看,那個算命的又來了!」

「我們這個年齡還有啥子命可算的,自己都把他給算出來了。」塗曉豐對侯愛澤說,「下鄉那年你還記得不?有你,還有螣紋礦打籃球的王洋,我們到鐵路橋上邊那個『冬瓜人』那去算命的事你記得到不了?」

「是有那麼回事。那個冬瓜人那時候歲數也不是好大,就三十歲的樣子。有一隻手,兩條腿和有條膀子都沒有了,齊這裡。」

塗曉豐指了自己的胯部和腋下說:

「左手只有兩個手指頭,還可以划火柴抽煙。不知道他手腳是怎麼沒有的,待在床上,蓋的毯子,看起很短一截身子,樣子怪得很。」

鐵成剛說:「就是,好多知青都去算,女知青也有去算的。」

塗曉豐講那個冬瓜人,給他算的是,他好比是冬天一間屋子裡點燃的蠟燭。當時塗曉豐沒搞懂是什麼意思,給了兩毛錢。

那東瓜人才解釋說冬天的房間冷,一支蠟燭發出的熱量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現在回想起來,塗曉豐覺得算得有點准,他這一輩子平平淡淡,沒有多大的蹦達,也沒倒大霉,一生平淡但不算慘淡。

那冬瓜人說塗曉豐壽命比較長,可以活到八十五歲。

顧大海說:「冬瓜人,我怎麼沒聽說過。當時最有名是老皂角樹下那個瞎逼哄哄的假道士。」

侯愛澤說他們是勝利公社,那個冬瓜人是紅旗公社的人,他們可能不知道。

「長江一去無回浪,人老何曾再少年。」陶建國說,「春天是一年裡最美麗的季節,青春是一生里最美好的時光。」

「那時候看個壩壩電影都稀奇得很。現在,你看這手機,就這麼點大的東西,裡面什麼電影都有,那時候看個彩色電影都覺得奇怪的很。電影居然可以有彩色的?那時候把腦殼想爛也想不到有這些!」

鐵成剛說完,把手機在面前晃動一下扔到桌上。

塗曉豐說:「共產主義就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那時間三機廠和二機廠住的是樓房,點的是電燈,前兩樣都有了,就差家家戶戶安電話了,共產主義實現一大半了。」

顧大海說:「那個時候的人火氣都比較大,上街一趟基本上能看見一兩次吵架打架的。」

鐵成剛也有同感,接顧大海的話,說:「現在上街走十趟也難得看見一次吵架,更不說打架的事了。怎麼就不明白那時候的人哪來那麼大的火氣?剛來內地,還以為是愛吃辣椒的原因。」

大野開車到了。和往常一樣,午飯就在茶攤上解決,叫了炒菜,要了小酒,幾個人邊喝邊聊。

「酒吃頭杯,茶喝二道。」鐵成剛說,「喝茶呀要像過夫妻生活一樣,每日一泡就夠了,一日兩泡多了,兩日一泡又少了。」

「鐵成剛寶刀不老,還可以每天一炮?」塗曉豐說完,都笑了。

侯愛澤說:「按著家裡的老碓窩舂,不要去放野炮就行。碓窩舂幾次,碓窩舂幾次你們夫妻商量著來就是了,用不著拿方案作計劃。」

塗曉豐說:「幾十年前茶錢才兩毛錢一杯,蓋碗茶,茶碗上面有蓋,下面有茶船子,炭爐子燒的銅壺水,老闆親自給你摻茶。現在是給你個玻璃杯子,溫水瓶,你自己泡。撇脫(簡單)多了,錢還貴多了。」

鐵成剛接著說:「現在一杯茶錢,快趕上那時候半個月工資了。那時候的工資拿到現在來一天幾泡?工資都不夠付茶錢!

陶建國說:「有些東西比那時候貴,有的東西比那時候便宜,這是相對來說哈。那時候誰能想到現在買一支好煙的錢可以買兩雙襪子,買一台轎車的錢不一定買得到一匹好馬,一瓶好一點的酒趕上一個月的工資。反正吃的東西幾十年一直在穩長,沒歇氣。」

「啥子都一起長可以,最無奈的是年齡也在長。這太陽還是幾十年前的那個太陽。」塗曉豐說。

侯愛澤說:「要是真能夠穿越就好了,現實里掙錢,拿到以前去用,那就闊氣了。」

大野懟道:「盡說些沒用的。喝酒,喝酒,開車的就免了哈。」

鐵成剛住在女兒家裡帶外孫女,煙酒受限,有諸多約束。星期六、星期天出來會一會老友,難得放鬆。鐵成剛先灌了幾口,端著酒杯,說:「侯大爺,叫你們喝酒,不要像小娃娃喝奶奶;叫你們吃菜,不是叫你們看菜。來來走起!」

「我們這些人,是兔子的耳朵長不了。」侯愛澤咂了口酒說,「喝一口酒,吃一頓飯,這輩子就少一口酒喝,少一頓飯吃了!」

「兔子尾巴長不了!」塗曉豐糾正說。

「我說的是老兔子,就像你我這些個老兔子,兔子老了耳朵還能不能長了嘛!」侯愛澤說。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這是鳩山隊長說的。來你把這杯酒喝了!」鐵成剛端杯子叫塗曉豐喝酒,「低調吃飯高調喝酒。昨天我想買點鹵牛肉,一問八十五塊錢一斤!趕上我們小時候一個科級幹部一個月的工資了!」

「再過二三十年牛肉就可能是八百五一斤了!」侯愛澤說。

陶建國說:「生活是複雜的,而且是越來越複雜,絕對不會越來越簡單。就像網上說的:30年前不怕手機掉線,不用擔心未成年網戀,300年前不怕停電,不用擔心飛機扔炸彈……」

塗曉豐夾口菜放嘴裡,放下筷子用雙手擠肚子,像捏籃球,說歲數越大,胃口還越來越好,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這段時間體重一直在增加。

「你這是油啊!多貴啊!這是你儲存的資產呀!」鐵成剛譏笑說,「原來這就叫肥膘,現在叫皮下脂肪、內臟脂肪。」

「滾蛋,沒長你身!」塗曉豐打斷鐵成剛的話,「沒辦法,喝風吃空氣都要長肉!」

「我看到有句話大致是這樣說的:看見你這肚子我就想到了人們貧困的原因了。」鐵成剛開玩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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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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