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凝滯「月光」
某展示大廳
一個黑色的身影正迅速朝展廳的左側移動,就在此時,透過夜視鏡他又發現了另一個移動著的身影。他機警的閃進一個黑暗的角落,探出腦袋,注視著來人的一舉一動。
雖然他看不清那影子的真面目,不過從塑身的夜行衣來判斷,應該是個女的。只見我熟練的卸下金屬鏡框,把畫卷好放進畫筒里,並利索的背上它,不過三分鐘的時間,黑影已經完成了整個過程,看來是個老手了。
正在我準備再次無聲無息的溜出展示廳時,他無意中注意到我身前的一抹藍色的光澤,好像是項鏈。他看不清楚,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確定女子已經走了,他才從角落裡走出來,繼續他該乾的活。
明媚的陽光,拂面吹來的微風,讓街上的行人頗感舒適怡人。而在某博物館里卻又是另一番景象,碩大的展廳內人頭竄動,門庭若市。原來今天是油畫展的最後一天,而參展的作品皆是出自名家之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著名的已逝女畫家瑪雅女士的「月光」。前幾天無緣一睹風采的參觀者們想抓住畫展最後的尾巴,再次瞻慕一下這位天才女畫家的作品。
「月光」前佇立著一位眉清目秀,美麗可人的女子。纖細的彎眉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爍著與世無爭的柔和光芒,一口小巧的紅唇,紫色長裙的映襯下顯露得更加雪白無暇,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那一頭如瀑的黑色長發柔柔地披散在身後,從我身邊的經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這個可人兒。女子抬著頭,目光瞬也不瞬的凝視著這幅畫,明亮的黑眸里閃爍著濃濃的憂戚與哀思。
畫中的女子手中抱著剛滿月的女兒,站在月光里,面目慈祥和藹,嘴角蓄著的是滿足安逸的笑容。朦朦朧朧的淡黃色月光灑在母親身上,在我的周身籠上了一層柔和的薄沙,更突顯出母親的溫柔與嫻靜。
女子不禁低下頭,這才發覺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我連忙拭去差點落下的淚水,謹慎的張望四周,幸好沒有人發現。女子又抬起頭,凝滯「月光」。
「好美……」女子不由得讚歎。
「是啊!」這是另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
女子微微側過臉,一張幾乎讓男子都會驚嘆的帥氣臉龐毫無預警地映入我的雙眸,女子好像覺得心漏跳了一拍,幾乎忘了呼吸的感覺。男子也轉過頭,注視著女子,心頭有那麼一份悸動。這時他才警覺到自己的唐突與反常,英俊的臉上立馬罩上了一層寒霜。
他是怎麼了?!
冷酷沉默的他怎麼會主動和一位陌生女子搭訕呢?!
是,他承認這幅畫很美,身邊的人更美。不錯,他也不否認剛才女子的眼淚讓他心痛,我的表情令他心動。可是即便如此……這不像他一貫的作風呀!
男子尷尬轉移視線,因為他意識到身邊的女子對他有著極大的吸引力,若不是他還有理智,他一定會放任自己猛盯著我美麗的臉龐不放,雖然他深信自己並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膚淺男人,只是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讓他無法掌握自己的情緒。
怪哉!怪哉!
女子收斂起傷感,不自覺的展露出開朗健談的本性。「先生好眼力,可是我對它勢在必得。」
「這是我要說的話。」又來了!雖然男子仍舊一臉冷漠,事實上他的心已經起伏不定了。看著我多變的臉部表情,滿是我悅耳動聽聲音,他就忍不住想要逗我。
「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參加拍賣會?」女子問。我口中的拍賣會正是畫展結束后舉行的油畫拍賣會,而這幅「月光」正是拍品之一。
男子不語,只是將目光移至女子臉上。恰巧一道陽光透過彩繪的玻璃屋頂射進來,散在他的身上。女子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不過很快又閉了起來。我竟然沒注意到他的眼眸是褐色的。
男子沒有在意我的吃驚,只是冷漠的瞥了眼牆壁上的掛鐘,匆匆朝大門口走去。
「等等。」女子氣憤地追了上去,攔在男子面前。你以為你是什麼啊!對我的問題不理不睬的。臉像千年冰山一樣沒有表情,真是活見殭屍了!沒禮貌的傢伙!女子在心裡咒罵。
「你家人沒教過你要尊重女性嗎?」女子雙手叉著,氣鼓鼓的嚷道。
男子帥氣的把手揣進褲袋,臉上依舊是一成不變的冰山表情,只是在他的眼角有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見狀,女子就更生氣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聞言,男子兀自朝門口走去,沒有理會我的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匆匆路過的參觀者無意之中撞到了欲要離去的男子,男子一個重心不穩,竟然撞上了他面前的女子。更糟糕的是,男子不偏不倚的吻上了身邊的女子。而我因為他的衝力,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了,突然我覺得有一股熱量傳來,不僅燙著了我,更讓我的臉緋紅不已。兩人就這樣抱著,足足有一分多鐘。
女子忽然警覺自己整個掛在陌生男子的身上,這才像避瘟疫一般,跳離他的身體。我捂著嘴,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的初吻就給了這麼一個一臉冰山的陌生男人?而且我最討厭別人摟著我,這個男人竟然毫不避諱的就抱住了我。雖然是為了不讓我摔到地上,可是救人可以有很多種救法的呀!可惡!太可惡了!
男子深吸了一口氣,收拾了一下不平靜的心情,接著沒有表情的整了整衣衫,沒有表情的順了順頭髮,沒有表情的瞥了女子一眼,最後才沒有表情的繼續向大門走去。
女子鍥而不捨的小跑幾步,再次堵住男子的去路。劈口就是令人噴血的話:
「你這個人怎麼可以如此不知羞恥,還不知廉恥的轉身就走,連一句對不起也沒有呢?」我鼓著腮幫子,漲紅了臉,活像只青蛙,樣子好笑極了。
男子從沒有像今天那樣想好好謝謝自己非凡的自制力,否則恐怕他早就當場笑斃了。他帥氣的攬攬額頭上的一搓劉海,剛想開口,身後傳來另一位男子的叫喚聲。
「琳兒,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曲劍雲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展覽廳的門口,向他口中的琳兒靠近。
看樣子是在叫眼前的這位女子,男子暗忖。因為當我聽見聲音后,注意力便不在自己身上了。
琳兒?好好聽的名字。
他的心又是一陣悸動,但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男子發足朝門口走去,並與迎面而來的曲劍雲擦身而過。兩位男士皆心照不宣的輕輕掃了對方一眼,一位消失在大門口,另一位則在藍琳兒面前站定。
「糟了,忘了問他名字了!」藍琳兒懊惱的雙手握拳。
「誰?誰的名字?」劍雲被我弄的一頭霧水。
「就是剛才跟你擦身而過的那個人啊。」
「他?說到他,我總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哪兒?快想想。」琳兒催促著。
曲劍雲是藍琳兒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一直像大哥哥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只是他真正渴望的並非如此單純的關係。此外,他另一個職務是「怪盜」藍的專屬的情報大王,專門為我提供目標的所有資料以及目的地的大致地形與防盜系統。
而這位「怪盜」藍正是他面前的藍琳兒小姐——一位以奪取瑪雅女士的油畫而聞名的高手。
俗話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人不可貌相也!」
劍雲歪著腦袋,大腦強力運作。突然一個名字忽的閃進他的腦袋瓜里。他壓低了聲音叫道:「AVEN!」
藍琳兒聽到這個名字后,足足愣了十多秒鐘。當我回過神來,已經是大半個世紀以後的事了。
AVEN?
他叫AVEN?
和有名的「神偷」AVEN同名?
與我的對手AVEN同音?
是巧合還是……???
「琳兒,發什麼愣呢?」曲劍雲輕輕搖醒了琳兒。我從不會在「幹活兒」的時候分心的,今天是怎麼了?劍雲想在心裡。
「你說他叫AVEN?那個『神偷』AVEN?」琳兒驚愕的有些口吃。
「不會錯的。一定是他!」劍雲篤定,「話說回來,他怎麼也出現在這裡。難道也是為了……」
「是『月光』。」琳兒恍然大悟。
「怎麼說?」
「剛才他和我一起在欣賞『月光』。看的出他很喜歡這幅畫呢。所以,他極有可能對它下手。」
「那我們一定要先下手為強了。」
「嗯。」
「還有一件事,我們必須提前時間。」
「為什麼?不是說好放在拍賣會後的嗎?相較之下在博物館動手風險太大了。」
「這個我也知道。但這也是迫不得已的。」
琳兒沉默不語,等著劍雲進一步解釋。
「那些對『月光』勢在必得的拍賣者並不是沖著『月光』本身去的。而是聽說『月光』里有一個巨大的寶藏的秘密,所以那些富翁才會緊盯著它不放。」
「寶藏?秘密?」琳兒怎樣也不能把這兩個詞與顯示母愛的「月光」聯繫在一起,「荒唐!這幅畫里根本沒有什麼寶藏。那些滿眼銅錢的世俗之人不配擁有這幅畫!」
「所以我才決定提早時間,在拍賣會之前把畫運走。否則畫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內被拍得的人毀掉的。」
「還有,要在AVEN之前下手。」
「那我們就快些回去吧。再仔細的研究一下我們的計劃。」
「好!」藍琳兒匆匆回眸瞥了一眼「月光」,隨後才快步跟上已經出發的劍雲。
媽媽,我很快就回來的。我在心中默念。
拍賣會被安排在晚上九點,而油畫展覽則在七點半就結束了。其間的一個半小時是留給展會人員清掃布置會場用的。
藍琳兒熟練的穿上特製的黑色夜行衣,它是用特殊的材料做成的,在一定距離內可以將攝影機的光線反射,避免被拍攝,讓著裝的人如「隱身」一般,接著熟練地將自己的長發紮成馬尾,又在耳際別上一隻小巧的蝴蝶型髮夾。可別小看了這個髮夾哦,只要打開蝴蝶的翅膀,就可以發現一把。既然鑰匙的名字叫萬能,那就是說不論什麼鎖,它都能打開。
弄完髮夾,琳兒接著帶上手鐲和戒指。沒錯啦,這兩樣裡面一樣有小機關。仔細瞧瞧手鐲,原來是一個通訊器,在通訊器的上方是一粒光潔的珍珠,它正是控制收縮繩索的按鈕。而戒指里則藏著一枚塗有麻醉劑的小針頭,以備不時之需。
最後,琳兒帶上一條藍水晶的十字項鏈。這條項鏈是我的媽媽瑪雅留給我的遺物,更是「怪盜」藍的標誌。
為了奪回母親散落在外的遺作,今晚藍琳兒又要出發了。正當我準備出門時,曲劍雲恰巧出現了。
「準備出去了?」他問。
「是啊。我必須趕在AVEN動手前把『月光』偷回來。」此刻,琳兒異常認真。
「那我似乎來晚了一點。沒關係,我們邊走邊聊。」說著,劍雲便和琳兒一起出門了。「這是博物館的內部結構圖和防盜系統設置圖。」銀色的Boxste
平穩的駛在公路上,他一手遞過資料。
藍琳兒立即就卯上了這些複雜的圖形與線條。不愧為阿姆斯特丹的一流博物館,防盜系統之完備絕不是蓋的。
琳兒的嘴角揚起了笑容。
「你注意到了?」曲劍雲喜歡我臉上的自信笑容。
「雖然防盜設備很先進也很完善,可是因為它們主要都是用電的,所以只要切斷電源就可以了。」藍琳兒潤潤喉嚨,又道,「但是像這麼規模龐大的博物館里不可能沒有自備的發電機,所以他們並不會擔心因為斷電而失竊。」
「這也正是他們的漏洞,對吧?」劍雲接著說道,「因為如果用發電機自己發電的話,其中需要五分鐘的緩衝時間,而你正可以用這五分鐘來行動。」
琳兒不語,只是笑嘻嘻的望著他。
「用五分鐘來對你來說簡直是小事一樁。」劍雲的嘴唇微微向上揚起,逸泄出的是對琳兒的絕對信任。因為那是琳兒母親的畫,所以任何困難都阻擋不住我對母親的愛。
無意之間,他的眼眸里流露出過多的愛慕。幸好此時琳兒把臉轉向了車窗,並未發現劍雲的心事。對此,曲劍雲真不知是該感到高興呢,還是該嘆息呢?
車子拐了個彎,停在了離博物館側門三百米遠的地方。
「我在老地方等你,小心點,隨時保持聯絡。」曲劍雲例行公事的叮囑道。
「嗯。」藍琳兒用黑色的面罩蒙住半個臉,毫不猶豫的下了車。
琳兒悄悄移動到博物館的正門,卻發現門口的人已經被人打昏了。我的心底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不會是被AVEN捷足先登了吧?
我迅速向廳里跑去,還不忘帶上紅外線探測儀,從門口到拍賣會大廳一路暢通,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我心中的陰影正在不斷擴大,當我趕到展廳時,透過帶在左眼的夜視鏡,琳兒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里我不足五米遠的巨幅油畫「月光」。
藍琳兒鬆了口氣,開始著手偷畫。行動進行到一般,琳兒赫然發覺這幅畫並非是母親的真跡,而是被人掉包后的贗品。
是AVEN!一定是他把真的「月光」換走了!
「該死!還是慢了一步!」藍琳兒粉拳緊握,低聲詛咒道。
忽然,一個黑影從琳兒身後一閃而過,隨後便揚起一陣熟悉的聲音:「你是在罵我嗎?」
冷漠卻又略帶點興奮的低沉嗓音引起了琳兒的注意。我轉身,雖然看不清這黑色,但我知道那人一定是AVEN。
「留在這裡揚揚得意的看著別的賊兒來偷贗品,難不成『神偷』AVEN的虛榮心特彆強?」看著背在AVEN身後的「月光」,琳兒就一肚子的火。
該死的冷麵鬼,竟然快我一步的把畫先偷走了!該死!真該死!不要被本姑娘抓到你,否則准叫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像被我說中心事似的,AVEN的臉一沉,表情臭的很。幸好當時黑不溜秋的什麼也看見,沒被這死丫頭抓住把柄,要不然琳兒不把自己笑折了才怪。
誰不知道做好了賊轉身就要跑,否則就是自食惡果。AVEN當然恪守這個原則,只是當他剛要走的時候,卻發現另一個兒。照道理,一向我行我素的AVEN不會在意博物館里是否還有其他夜行者。
可是就在無意間,他瞥見了一抹藍色的光澤,如同他一年前在台灣看見的那抹亮光一樣吸引了他的眼球,也停滯了他開溜的腳步。於是他決定留下來一探究竟。AVEN找了個適當的位置,調高了夜視鏡的解析度,靜靜的觀察著。
這一觀察又讓他發現了另一個與一年前相似的地方。那在夜行衣包裹下的與一年前的一模一樣。憑這兩點,AVEN就可以確定,我和一年前遇到的那個是同一個人。
「把畫還我!」藍琳兒的話打斷了AVEN的思緒。
「為什麼?是因為寶藏?」應該不會,AVEN在心裡思忖,一定另有目的。
「這個與你無關!還我!」口氣變壞了!
「畫是我先奪的,那它就是我的。想要的話,就憑本事來拿。『怪盜』藍琳兒小姐。」說著,AVEN身手矯健的消失在黑色中。
「你……」他怎麼——
只是片刻的猶豫,藍琳兒立馬追了上去,我還不忘知會曲劍云:「劍雲,畫被AVEN偷走了。在門口劫住他。」
「知道了。」
AVEN一邊跑著,一邊回頭望望身後的琳兒,眼神之挑釁足以讓老鼠吃了大象,撒旦與死神打架。AVEN之所以要逃離展廳是因為自動發電機再過三十秒就會啟動了。他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怕身後的小丫頭會有麻煩。
沒想到早上碰到的女子會是赫赫有名的「怪盜」藍。
有趣!
藍琳兒跑到門口,不見劍雲的人,也不見他的車。在不遠的暗處有一個更深的影子,他刻意放慢腳步在等我。琳兒顧不得未到的劍雲,向黑影跑去。
兩人你追我跑的狂奔了好幾條街,AVEN見琳兒暫時不會追上來,便一個左轉彎拐進了一條暗巷,他的愛車Z8正停在那裡。
解下背後的畫,剛想跳上車,背後卻傳來一絲刺骨的涼意。AVEN本能的轉過身,方才發覺自己已經被十幾個手持傢伙的小子們包圍住了。
「想必閣下就是AVEN先生了吧?」一看就知道是認出AVEN的車而特意在這裡等他的。
AVEN冷著臉不語,默默的打量著他們。
「AVEN先生手上拿的該不會是我們老大想要的『月光』吧。」一幅明知故問的口吻,一看就知道是沖著寶藏來的。
AVEN仍是不語,只是利索的把畫放在車上,按下車裡的按鈕,帳篷緩緩升起,很快把「月光」包圍在內。
「看來AVEN先生是想喝罰酒了。那兄弟我們就不客氣了。」只見那人右手一揮,十幾個人蜂擁而上。
AVEN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一拳就擊倒了第一個衝上來的勇夫,讓他無辜脫臼。接著又手下不留情的幹掉了兩個,一場以多敵少的毆鬥開始了。
藍琳兒追著追著,竟然把人給追丟了。我懊惱的停下腳步,四周打探著。突然從我身後的巷子里傳出不算很響的聲音,完全是出於好奇,琳兒朝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