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黑色幽默:越活越寂寞61
「搬哪去了?」
中年婦女又彎下腰來,接著洗她的碗:「不知道,俺哪知道?都好幾個人過來問啦。你問俺,俺問誰去?」
吳耐呆若木雞,不知所措。滿腦子的智慧似乎被剛才指點小楊時用完了,此刻已是江郎才盡。
吳耐還是不死心,又試探著問起來,「你告訴我她搬哪了,我送你一瓶香水。」他明白,重賞之下,必有勇婦!但是他又忘了,香水對於村婦沒有多大意義,她更關心的大米和豬肉。
那位中年婦女笑了笑,輕蔑地回了一句,「我們平時不搭話,住這院里的沒人跟她搭話。問啥,我們也不知道。」世故的語氣。碗盤洗完,她一件一件收進了塑料盆,端起來,向院內走去。
吳耐沖著她的背影說了聲「謝謝」,兩腿象灌了鉛,慢慢回到了小屋。他也想學著小周,四處找找去,理智告訴他,沒用!蒙眼驢推磨——轉也是瞎轉。
回到小屋,吳耐定了定神,走到床邊,從床底拉出裝酒的箱子,拿不出情趣去調酒,順手摸了一瓶酒,喝水一般,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一口氣喝下去三四兩,直到嗆得咽不下去,才停下來,他低頭看了看瓶子,是二鍋頭。他把瓶子蓋好,又放回箱子里。很快,頭有些發矇。吳耐脫了鞋,上了床,顧不得脫去外衣,便拉上被子,蒙頭大睡,想睡又睡不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似是躺在一片巨大的仙人掌上,周身刺疼。心頭放著一盆通紅的炭火,熊熊燃燒,火苗子撲拉撲拉,燒得人心焦。
不知算是睡了還是沒睡,迷迷糊糊,吳耐躺了整整一個下午,快傍晚時,心裡總算平靜了許多,算了,就當給拿去給她媽燒紙錢了。這不還有點貨嗎?多少值點吧,還不算血本無歸。
吳耐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直響個不停。吳耐不接。不接不休,鈴聲不止。吳耐不耐煩地從枕邊拿過手機,看了看,是柳青打來的,便接了。
剛「喂」了一聲,便傳來柳青氣急敗壞的怒斥:「我當你背過去了呢?拼刺刀哪,電話也顧不上接?」
吳耐無意爭吵,有氣無力地說道:「什麼事呀?」
「該回來了吧?」
「回來了,中午回來的。什麼指示?」
「不是說好的嗎?跟徐靜一起吃飯,回來怎麼也不打個電話?」
「累了,睡覺了,這不還沒睡醒嘛。」
「豬呀?我們都快下班了,還沒睡醒?剛好今天徐靜升職了,榮升部門經理,約你晚上一起慶賀一下。」
吳耐猶豫起來,說道:「這麼熱鬧的場子,我看我就不過去了吧,你們一群白領小資,歡聚一堂,互相吹捧,互相嫉妒,我去添什麼亂呀?」
「行了,你少來!就我們仨,徐靜誰也沒請。」
「那好吧!」
「方庄車站西邊有個『愚人碼頭』,你知道嗎?」
「好象知道。」方庄離十里河很近,兩三站地,吳耐每次向西出行,這是必經之地。
「那你趕緊起來,收拾得象點樣子,算是給我留點面子。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們馬上下班,下了班我和徐靜開車過去,你離得近,到得早了就等著,到得晚了……只許早不許晚!座位訂好了。你到了就說一位姓徐的女士訂的座就行了。」
「知道了!」
「記得穿得整潔點,斯文點。」
「又不是見你媽,用得著那麼隆重嗎?」
「怎麼說話的?她就是我在北京的親人!上次她還說呢,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知道了!」吳耐掛了電話,把手機往枕頭邊順手一扔。懶懶地躺了一會兒,點了根煙,吸了幾口,定了定神,心裡已經平靜下來,靜如死水。
一根煙抽完,吳耐有氣無力地下了床,穿上鞋,走到門口的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撩起衣襟擦了擦,帶上門,趕向方庄。
吳耐的頭髮亂蓬蓬的,發間的頭皮屑,依稀可見。皺巴巴的褐色上衣,有些臟,倒也不顯。藍色的牛仔褲沾著幾塊醒目的油污,卷著的褲角上還沾著泥巴,泥巴已幹得發白。棕褐色的休閑皮鞋,快變成了黑色,全是泥巴,鞋面上的泥巴幹了,鞋跟一圈,依舊濕漉漉的。也許是連日奔波的緣故,吳耐面色憔悴,血紅的雙眼,沒一點精氣,看上去,比平時成熟了好幾歲。
走得匆忙,手機也忘了帶。
吳耐走著去的方庄。
下班的時間,北京城的公交車站聚滿了人,象一個個馬蜂窩。一路上,人來人往,公交車裝的滿滿的,一輛接著一輛,風馳電掣,似是在緊急疏散市民。
走到十里河向方庄的三環轉角時,吳耐身邊猛地竄過一輛狂奔的人力三輪,差點把他掛上。吳耐氣得想罵,很快又平息了怒火,都是江湖中人,不容易。這是一輛賣水果的三輪。吳耐明白,城管人員上街了。龍行駕雲,虎行乘風,北京城的賓士跑不過水果三輪。
只見那輛拚命逃竄的三輪車右側車軲轆壓在了一塊小石子上,車身劇烈地顛簸一下,滾落了幾個桔子和蘋果。那人回了一下頭,見損失不大,也顧不得這些,看了看後面城管的車子沒有趕上來,便放慢了車速,騰出手來擦了擦汗。有一個桔子滾到了馬路中間,很快就被過往的車輛壓成了果醬。吳耐的腳邊滾來了一個紅紅的蘋果,他彎腰撿到了起來,臉上突然露出了笑意,向前趕了幾步,又撿了一個桔子。他把桔子和蘋果,往上衣的口袋裡,左右各裝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