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臉柳氏
柳氏朝紅幔飛了記眼刀。
紅幔轉了轉眼珠,急中生智的說:「奴婢估摸著葯涼了,就想端下去。」
門口垂著氈簾也擋不住寒風,不只是葯,連參粥都涼透了。
在二人熾熱的目光下,楚星辰放下參粥。
緊繃的神經一松,紅幔趕緊上前,手剛碰到瓷碗,就聽腦上傳來一道潤如酥的男音,「聽聞嫡小姐得的是風寒,且具有傳染性。」
「是的。」紅幔抓緊了瓷碗,神情忐忑。
楚星辰勾唇一笑,指著參粥道:「得風寒者多為陽虛,拿人蔘滋補就不怕嫡小姐暴斃嗎?」
「混賬!」周慎元在門口就聽到屋裡的對話,氣的瞪她一眼,旋即賠笑道,「她一個婦道人家哪兒懂這些。」
柳氏心下惴惴不安,一面的茫然木訥,「我不知道,只想著人蔘是大補的好東西,就急匆匆的送來了。」
「做母親的怎會不知?我娘連風寒該配什麼方子都知道!你一定是仗著自己最老,欺負我媳婦。」
齊煜揚起下巴,擺出自認為最凶的模樣怒視她。
皇後為了治好痴傻的楚王,苦學醫術,京城誰人不知,她柳氏能比嗎?
但他說她就得認,「是我疏忽了。」
楚星辰好笑的看她,語氣揶揄,「我看不止是你,連請的大夫都不行,這熬的藥方根本治不了風寒,甚至喝久了還會加重。」
言外之意在明顯不過。
柳氏面如死灰,一身華袍也襯不起主母的派頭。
周慎元閉眼忍住翻騰的情緒,懇切的說:「請楚御醫重新為我女兒診治。」
俊秀的臉隱隱不耐,搭在周歡纖細的手腕,即刻收回,拍案而起,「好你個周慎元。」
齊煜偷偷湊到耳邊,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詢問,「他做了什麼?」
楚星辰怒意收斂了些,附在耳邊悄聲嘀咕。
「好你個老頭子!」齊煜將參粥砸向周慎元,卻不巧一頭蓋到柳氏的臉上。
一頭冷水澆下來,凍得她直哆嗦,卻不敢叫人擦,硬著頭皮繼續跪著。
「媳婦是嗓子不舒服,吃點兒秋梨膏就好,你竟說她染了具有傳染性的風寒!」
「什麼?」周慎元比他反應還大,轉而看向柳氏。
「是我疏忽找了庸醫診斷,多虧楚大人醫術了得,不然我這個女兒怎麼辦啊?」
她是真哭了,眼淚鼻涕混著米粒糊了一臉,任誰看了都會生厭。
「看來你這夫人……」
楚星辰故意只說前半句,點燃了周慎元滔天怒氣。
周歡生母在世時,把周府打理的僅僅有條,哪兒出過這種岔子。
果然小門小戶,上不了檯面。
「夫人得知我身體不適,心急了些應該的,殿下鋼喝葯喝的我嘴巴還是苦的,你與我一同吃些甜嘴的可好?」
周歡適時開口,緩和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柳氏一個不字還沒出口,就被周慎元瞪回去了。
女兒未出嫁按道理不能讓人隨意進出閨房,但楚王是個傻子,說理是沒用的,更何況在這節骨眼兒上,唯有這個辦法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周慎元越看越讚賞周歡,轉眼觸及柳氏花了的臉,嫌棄掩都掩不住。
「我今早一聽你病了,連飯都顧不上吃就急忙趕來,聽你這麼一說,肚子有些餓了。」
齊煜拍著肚子,水晶似的眸子閃著期待。
周歡笑意盈滿面頰,揮手讓容芝端早膳。
楚星辰摸了摸鼻子,自覺的跟周慎元拉起了家常。
柳氏亦步亦趨的跟在二人身後,鬢髮濕噠噠的黏著,還有少許參片糊在臉上,剛一出門,就凍得嘴唇發紫。
跟個落水狗似的灰溜溜出了院子,想來幾日她都不願靠近頤景院。
容芝將膳食一一呈上,清一色偏甜。
齊煜舀一勺牛乳羹放嘴前吹吹,期待的送到周歡面前,「你是病人多吃些。」
晶瑩的乳羹隨他的動作輕晃,看起來誘人極了。
周歡如清雲流霧般一笑,抬手吞下銀匙,臉紅的似要低出血來。
齊煜靜靜地看她,滿心期待化作桃花在心田飛舞。
容芝默默給他換了新的銀匙,又將另一碗擺到他面前。
「殿下我先前吃過不太餓,你且多吃些。」周歡為他夾菜,什麼拔絲紅薯,牛乳撞蛋,梅花餅。
齊煜在她跟前活脫脫一個乖寶寶,聽話的緊,除了讓他回楚王府。
「殿下我們還成親,你今日來周府已經不好,現下不早,該離開了。」周歡好言相勸,又掏出牛皮糖哄他。
齊煜咽了口唾沫,艱難搖頭,「不要。」
一旁的太監也急得不行:「殿下你莫要為難奴才,周小姐左右是個女兒家,會遭人說閑話的?」
「她是我媳婦,我看誰敢亂嚼舌根子。」齊煜大手一拍,傲氣的抬高鼻孔,清秀的臉無論做什麼都是極美的。
周歡掏出帕子兀自嘆息,「他們是不敢說,卻會在殿下聽不到的地方嚼舌根子,我知道殿下捨不得離開,但為了小女的名譽,還請殿下移步。」
齊煜神色掙扎,不捨得說:「那你有時間去楚王府找我玩。」
待字閨中的女子哪兒有出府走動的道理?
但周歡依舊滿口答應,抓了一大把牛皮糖塞給他,把齊煜哄得面若春曉之花。
楚王出府自是浩浩蕩蕩,不管心裡想著什麼,面兒上給足了面子。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沒有柳氏的身影,就連喜熱鬧的周晴也不見了。
周歡唇角微勾,冷艷若桃花。
「姐姐。」一道脆生生的女音打亂了她的思緒。
轉身看到一身素色,頭戴銀簪的周夢,不愧是大家戶教出來的,行事低調。
前世她對周夢的印象平平,說不上討厭,也談不上喜歡。
四目相對,淡漠若水。
周夢繼而又道:「聽聞姐姐生病了,我不懂醫術,就想著送些零嘴給姐姐吃,誰知楚王回府在這兒撞見了姐姐,與其再送一趟,不如就在此交給姐姐。」
她身側模樣標誌的丫鬟翠玉,將一個紙包交給容芝,摸著還熱乎,看來是剛做不久。
周歡笑著感謝:「難為妹妹挂念姐姐。」
「梅菜扣肉還要趁熱吃,若涼了姐姐記得讓下人熱下。」周夢輕鬆一笑,不卑不亢的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唇畔的笑意宛如曇花一現,在人走遠了收回。
「小姐怎麼了?」容芝敏銳的察覺到一絲怪異。
周歡搖首笑道:「就覺得府上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了。」
前世周夢和著周晴沒少欺辱她,今世周晴大有失事的韻味,她便緊趕著巴結自己,怕是背後受林氏的旨意。
林氏一心想掌權,在這點上她們倒是利息相同。
一片雪花落在挺翹的鼻頭,下雪了。
掃了眼四周,四下無人。
周歡解開織錦鑲毛斗篷,一個溫熱的手擋住,朝她搖頭,「小姐不可。」
「容芝你是府上的老人,應該明白無依無靠的孩子若想活下去,要用盡全力去拼,才能獲得暫時的安全。」
一字一句猶如重鎚,敲擊心頭。
在周歡身前伺候久了,也知曉她沒有外表那般簡單,卻不想是個狠角色
無論是老夫人,還是老爺,柳氏,哪一個不是把她當作可利用的貨物,她再得心充其量只能成為玩物罷了。
長嘆一聲,她彎身捧起一把雪,「奴婢幫你。」
周歡咬緊貝齒,任憑冰冷的白雪將臉凍得鐵青,鋪在身上的雪化了再鋪。
不知過了多久,冰再難熱化,容芝用斗篷緊緊裹著她。
周歡不知道是何時回去的,只知看到清幽小院上的『頤景院』牌匾,兩眼一番,昏死過去。
再度醒來,是泡在熱騰騰的水桶裡面。
見她醒來,容芝心中一喜,「我擔心殿下請的御醫會看出來,就自作主張給小姐泡水暖熱身體。」
屋裡熱的與蒸籠無二,容芝不時擦汗,盡責的為她添水,灑落花瓣。
「你做的很對。」周歡闔眼,手揉著太陽穴。
腦袋暈乎乎的,想來是忽冷忽熱搞的。
她勉強打起精神,讓容芝拿來紙筆,寫了一副藥方。
「你挑個最信任的丫鬟出府抓紙上的藥材,待她回來煎給我喝,切忌不要被人發現。」
周歡擱筆,吹乾墨汁,將它仔細疊成掌心大小。
容芝憂心她的身子,好言勸說將她送回床上。
她腦袋暈的厲害,目光所及之處出現重影,晃了晃腦袋,不甘的拍頭,自言自語的說:「你都在雪裡撐了兩個時辰,就差最後一步了,怎的就堅持不住了?」
坐於檐上的人兒墨瞳深如寒潭,銀制狐狸面具后的臉冷若冰霜。
手一揚,床下的女人直挺挺的倒在床上。
「嘰嘰喳喳,不夠煩的。」
話雖如此,眼角劃過連他都未察覺的心疼。
他摘下面具,身形微動,落在床前。
塌上的女子容顏清麗脫俗,晶瑩的膚色呈現病態的白,就連睡覺也柳眉緊蹙,似有天大的心事鬱結於心。
這時她薄唇微動,反覆重複一個名詞:「復仇。」
齊煜不禁皺眉:「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讓你連做夢都忘不掉。」
這是噩夢。
柳氏跪在冰冷的雪地,任寒風吹亂一頭烏髮。
僅僅一夜,她蒼老了幾歲,一雙眼疲憊不堪。
老夫人身前的紅人張嬤嬤手中的油紙傘向前傾斜,眼涼如水的說,「夫人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