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翌日,吳司膳正籌備著膳食,忽而公公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同她說道了聲陛下宣見,吳司膳不得不放下手邊工作,百思不得其解地被帶到皇帝面前。
偌大寢宮內,內人被打發得乾淨,只那位公公和遠處的李秉文站著,李秉文的身側還顫顫巍巍跪著一個女子,而她面前是一盤被打翻的糕點。
「吳司膳,你來好好跟朕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李秉文沒有好氣地一踢玉盤,嚇得宮女身子一縮,震抖不已,吳司膳額角一顫,急急跪了下來。
「陛下……陛下這是何意?小人愚笨,罪請陛下直言……!」
李秉文冷笑一聲,皺眉撇了撇頭,似乎在示意公公。
那公公便走了過來,從地上糕點裡抓了一個出來,掰了開來送到吳司膳面前,甜膩氣息撲面而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還不等吳司膳說什麼,李秉文便又嗯——了一聲,公公哎一聲從腰封紋理中抽出一根銀針,扎入其中。
頃刻拿出后,便是駭人的純黑。
吳司膳眸子一顫,俯首一叩
「這、這——竟將這等物什盛到了陛下面前,到底是哪個賤婢做的,小人一定會明察再交由……」
「不必了,吳司膳。」
李秉文聲若寒冰,字字氤氳著疏離與冷淡寒意。
「真兇已經怕得不打自招了。」
李秉文回頭一看演得正沉醉的蘇純,差點綳不住笑了,他只好忍著笑意顫聲吼了聲,卻不是對著蘇純,而是對著吳司膳
「她指認是你指使她下的毒!」
吳司膳瞳孔一顫,看了過去,發現那女子正是蘇純,她幾乎是下意識一攥衣物。
她瞬間便能明白蘇純是想要以牙還牙,但是有必要嗎,把自己命也搭上去——
不,不對。
吳司膳似乎品出了其他的東西。
——對食的太監是陛下的內宦官,到底是真的嗎?說不準……她早就和陛下達成了什麼交易。
吳司膳不敢看向李秉文,她只能狠狠抓著衣料,指甲死死勾住布料紋理,眸里蟄伏著警惕和憎惡。
此刻若是認罪,便是自投入網,可若是矢口否認,說不準會被冠個頂撞皇帝的罪名,更何況她們說不定已經做好了假證,就等著自己這一句呢。
左右都是個死。
但……
「陛下……陛下!事已至此,小人便顧不得旁的了!」
吳司膳凄哀一聲
「是有人指示小人!小人的身家性命被她捏在手裡,不敢不從啊陛下……!!是許尚宮——他被您的內宦官打入掖廷,這才懷恨在心,小人自然也是怕,但不能不做——」
「請陛下明鑒啊!誰人不知陛下膳食須得提前試毒,怎會用這麼低劣的毒物,許尚宮交予小人的是銀針驗不出來的,小人又給換成了驅鼠的葯,這樣驗毒時才能被立刻發現,讓您得救啊!留下轉圜之地啊!」
——既然如此,那就一口承認。
若是他們並無預謀,自己罪不至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可若是她們早有預謀、準備了假證那又如何,最後不還是要歸結到那個替死鬼身上?
自己只要活成被人利用的棋子就可。
「竟是如此?那為何你方才進來……?」
「那時小人還存有不被發現的僥倖!」
「但既然您已知曉,自己再這般不懂事的嘴硬,等待小人只有一死,在它與苟且偷生之中,小人是做得了取捨的。小人願將自己所知的盡數說出來,就是希望陛下能留小人一條賤命……!」
「懇請陛下明鑒,切莫以人廢言!小人區區賤命雖然不足為惜,但留禍害於身側才更讓人眠時難安啊,陛下!!」
不得不說,她的演技倒也情真意切,蘇純看著恨得牙痒痒,果然宮裡上了年紀的女官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
李秉文沉默片刻,點頭看了眼公公,道
「暫且將這兩人送到掖廷。」
公公喏了一聲,也不上手,只是趕鴨子似的喚了幾聲,吳司膳忍著起身,這已經是她隨機應變能有的最好結果了,不然現在她去的就該是亂葬崗了。
蘇純也抽抽搭搭地站起,一併跟著她走在了公公身後,路過李秉文時候用袖子遮著臉沖他笑了笑,那狡黠的笑容似是一切盡在掌握的篤信。
李秉文終於綳不住了,無聲地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