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可憐的人
匈奴武士手指的，竟然是棄腳上穿著的一雙鞋。
黑色粗布納的千層底，邊緣還用小羊皮做了修飾，應該是公子府士兵們的制式服裝。
「你……想要這個？」棄無語了。
一雙鞋而已，多大點事。
可是棄卻知道，這雙鞋對於一個普通的匈奴士兵來説，意味著一筆不錯的財富。
因為，自從棄進入匈奴人的地盤以來，看到的除了牛羊遍野之外，就是底層匈奴人的貧窮，和上層匈奴人的奢侈。
在整個白羊部落，至少有一半的人沒有穿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沒有合體的服裝，甚至有四分之一左右的匈奴人光著身子，褲襠裡面只有一塊羊皮遮羞。
這可是大夏天，腰間圍一塊羊皮那得多熱啊。
「主人，我能走！」愛麗絲立刻手把車轅，說道：「愛麗絲很健康，走幾十里沒問題。這雙鞋子如此珍貴，為了愛麗絲不值得。」
那是幾十里嗎？
棄知道，愛麗絲之所以如此要求，是擔心自己不要她了。
因此棄立刻把一雙鞋脫下來，遞給那個匈奴武士，道：「現在，我們可以上車了嗎？」
匈奴武士大喜，立刻就把韁繩遞過來，自己則上了一匹戰馬。
棄和愛麗絲坐上馬車，等候了也就十幾分鐘，大部隊就出發了。
當馬車離開前方那個小山包，進入到茫茫草原的時候，其實距離棄進入這個區域還不到兩個小時。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數萬匈奴人就被調動起來，派出去了至少一萬五千騎兵部隊，跑的最遠的前鋒部隊，甚至已經到了幾十里開外。
如果是中原的漢人，做同樣的調動，至少需要五天，而五天後的行軍速度，也不會超過一天一百里。
草原上的牧民，和中原王朝的農民，在戰爭動員上面的差距，簡直天壤之別。
白羊王一共派出去了三支部隊，兩隻作為監視其他部落的騎兵人數只有兩三千人，分別去了北方和東方。
另外一支接近萬人的大部隊，則在七八個首領的帶領下，分成數隊，每人只帶了三斤肉乾，一皮囊飲用水，就嗷嗷叫著撲向了南邊的陽周城。
而白羊王自己，則親帥三千匈奴人，趕著上萬頭牛羊，近千輛牛車馬車，跟在主力部隊後面，緩慢而堅定地往前走。
而留守山谷的匈奴人，雖然還有兩萬多，但絕大部分是女人，僅有的四五千男子，不是年老，就是年幼，要麼就是生病或者受傷，不能作戰。
傾巢而出，成功則獲得一座城的糧草，工具，財富，甚至是民眾。
失敗則元氣大傷，從一支強悍的草原部落，變成一支弱小的草原部落，甚至有可能分崩離析，亡族滅種。
這就是白羊王的心思，也是這個時代所有草原部落的真實寫照。
天很快就黑下來了，行進中的匈奴人點燃了數千隻火把，星星點點，在草原上綿延數公里。
棄本來以為，大部隊已經走了幾十公里了，應該歇息一下。
可是棄錯了，這支隊伍似乎永遠也不會感覺到疲倦，始終不緊不慢，沿著一種固定的節拍，持續向前。
棄看到周圍的匈奴騎兵們雖然騎在馬上，但有的卻閉上了上雙眼，似乎在打盹。
保持這種姿態幾分鐘之後，當這些匈奴人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會雙目放光，精神抖擻。
人不休息，馬也不休息，每一個匈奴武士身邊都跟著一兩匹馬。
當一匹馬累了，他們就會在行進的過程中跳到另外一批馬上繼續趕路。
夜裡趕路，棄認為最難控制的就是那些牛羊，一萬多頭，怎麼可能像訓練有素的軍隊一樣聽話呢？
可是棄又錯了，這些牛羊竟然具有很強的向光性，他們不四處亂跑，只是跟著火把組成的道路，機械式的趕路，碰到野草了就吃兩口，碰不到就叫兩聲，雖然走了幾十里路，但牛羊卻沒有現出疲倦，甚至都沒有賴在地上不走的現象發生。
夜色之中，白羊王那輛巨型戰車如同幽靈一般，在上百匹戰馬的拉拽之下，穿溝越坎，始終處在這支大部隊的核心區域。
甚至，戰車內還有歌聲和烤肉的香味傳播出來，有的時候還會有一兩個幾乎沒穿衣服的女人出現在四周。
深夜一兩點的時候，似乎有一個女人得罪了白羊王，被兩個武士架出來，就在車轅上被割掉了腦袋，身子被拋下了正在滾滾前進的戰車下面。
「主……主人！」愛麗絲突然向馬車中間挪了挪，身體平躺下去，敞開了裹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愛麗絲的意思很明顯，她是棄的奴隸，棄現在可以為所欲為。
「好好睡覺！」棄連忙把愛麗絲的衣服重新給她裹好，也側身躺在車廂裡面。
雖然所見到的每一件事情都帶給自己強烈的刺激，但此刻棄太困了，必須休息一下。
而愛麗絲卻緊張了，蜷縮在角落，問道：「主人，你……你嫌棄愛麗絲長得不漂亮？」
「不是，你睡覺吧，都夜裡兩點多了，你不困啊！」棄翻了一個身，嘟囔著閉上了眼睛。
可是愛麗絲卻依然沒有解除緊張的情緒，哆哆嗦嗦的問道：「主人，你……你會把愛麗絲送給別的武士嗎？或者……你會用愛麗絲換幾塊乾糧嗎？或者……你餓極了的時候，會吃了愛麗絲嗎？」
這都什麼胡話啊！
棄生氣了，猛地坐了起來。
於是，棄看到了淚流滿面，蜷縮在一角，渾身瑟瑟發對，滿臉驚恐的愛麗絲。
在這一刻，棄忽然明白了，自己不能用一個現代人的心態去處理一個古代人的事情，因為他們不會理解，他們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分析，從而導出一個可怕的結論來。
「現在我命令你，立刻睡覺，再敢啰嗦半句，我就把你趕下馬車！」棄突然一瞪眼，抬手打了一下愛麗絲。
「是，我的主人！」愛麗絲立刻就閉上了眼睛，嘴角竟然現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
可憐的人啊！
棄無奈的搖了搖頭，也閉上了眼睛。
夜色之中，棄感覺得到，一個溫暖的身體偷偷貼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