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笑里藏槍
一杯溫酒下肚，難擋這豪情，王越自然也不怯場，環舉小杯為敬，笑道，「今日王某人姍遲，險些擾了各位雅興，這三杯理先自罰。」
見其三杯入腹，染了酒氣面色迅速紅漲，張玉堂也笑著爽快抬手，一干而盡，「哈哈，酒勝人品，王大哥果真痛快，小弟我深感佩服，今日之後，你我四人相互照應，不愁在寧玉市沒一個說話的地方。」
至於陪酒陪笑，連連應是的林啟陽，也暫時只看著眼色沒半句能出的份。
又一輪齊舉，各自添滿了酒，王越便壓了壓桌面，開門見山道，「不瞞各位，王某人回寧玉市不久，一些事沒來得及趕上，往後仰仗的還是在場各位，為此，我特意替各位準備了幾樣大禮。」
「王大哥，王大哥，這可使不得，先不提咱們之間的關係，就只拿合作說，這也沒見過讓客戶過禮的道理，萬萬使不得。」
張玉堂一聽連連罷手，差點沒直接站了起來，一臉的義不容辭，不過左側倒是平靜，淡然向桌前靠了靠，肖高東搖頭打趣道，「玉堂你先別急，倒不如先聽聽王先生究竟備了什麼，別一時嘴快反而掃了大家興緻。」
「啊……哈哈，抱歉，抱歉，是我心急了，自罰一杯，自罰。」張玉堂抬首笑敬。
「呵呵，還是肖董明白人，那麼我也就直說了，大家都清楚今日為何而聚，為的就是能達成一條你我之間的供需貿易線。」
說到這，其他三人贊同著點頭，但拉近了關係，王越又忽起嘆然，像是手中摸著的酒杯都欠缺了滋味，「只可惜，現在有一塊『石頭』，不偏不歪地就擋在了中間。」
不明此話與方才送禮究竟何意，卻似乎另有所指，張玉堂先與肖高東思索對視，他口中「嘶」聲倒吸，莫不關心道，「王大哥的意思是……」
「軍方。」
王越口中吐出一詞，場上頓時起了一絲寒意，談笑戛止，一個個心底泛著不同程度的漣漪，見他竟一副恨之痛骨的模樣，張玉堂一時也拿捏不準，轉了眼珠。
「王大哥，我看昨日您似乎是和一名軍方人員一起去的風雲市場，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
像是被戳什麼中心傷，王越嘆聲更哀，「你們有所不知，那人叫牧瓏珠，他爹就是現任南州軍區首長的牧雲！」
「這……」
不等肖高東三人驚異，他接著嘆息，「寧玉市的那次災難我也在場，不過我是躲到了郊區，等風平浪靜后，直到半個月前才好不容易回來。」
「是否王先生在外發現了什麼，連軍方也動了心？」肖高東推測道。
「沒錯，一個大型私人糧倉，足足幾十噸！」王越狠狠壓了壓。
話音剛落，三道輕重不一的吸氣聲便響了起來，各有思忖，注意力更為集中。要說如今什麼最值錢，不是作為投資品的修鍊者，而是保障生命基本的糧食。
一個大型糧倉的突然出現，無疑足夠驚動軍方，也足夠激起在場各方興趣。
而這，也就是對他風雲市場大肆購買金屬零件的一個合理解釋。需求源自軍方，出「錢」則是面前這位「王雪」大哥，至於當時看似的舉止從容，完全就是演的，否則被旁邊牧瓏珠發現異常，丟的可是小命。
但又為何會放任他赴宴柳江樓？
越想越合理，不過抱著謹慎心思，張玉堂只是同仇敵愾，「王大哥，您的意思是，軍方打算將您的糧倉給據為己有？」
言詞斟酌極巧，一方面順勢拉攏，帶著試探意思，另一方面也在激起不平。
果不其然，面色微怒，王越不輕不重地一拍桌子，「不止如此，就因為我一時半會沒將糧倉位置告訴牧雲，所以才派了牧瓏珠時刻監視。」
「今天能來，又之所以遲了片刻，也是把我的家人安頓在丰南醫院，處於他們的監管之下，倘若我一有什麼異常舉動，只怕……」
言之鑿鑿，只差聲淚俱下，同時隱語軍方已經知道了這場聚會，擺正立場，而那提及的丰南醫院，掩飾了眼底火熱，張玉堂隨即趁著王越埋頭拭淚時，向肖高東示意確有相關線索。
昨日他多一個心眼，派人遠隨，最終回去的就是丰南醫院。不敢說百分百確認，但這些話也能信個七八。
「軍方竟敢這般仗勢欺人！寧玉市究竟還有沒有規矩了！」
如親身歷行，肖高東怒氣浮面，「王先生勿躁，既然你是玉堂的朋友，自然也是我肖高東的朋友，雖然恆軍集團沒多大體量，但無論如何也看不得一個如此囂張跋扈的東西。」
「稍後我便讓人去丰南醫院問個清楚，要就此作罷還好，倘若他們要鬧，我們也沒那麼好欺負！」
肖董果真更為謹慎，心中大讚，張玉堂口上已隨聲應喝，「不錯！竟敢欺辱到王大哥頭上，我張玉堂第一個不答應！管他軍方哪方的，這次只准要他好看！」
「諸位爽快！吃飯！」
張玉堂一愣，「對，先吃飯，不誤事，哈哈……」
舉杯似痛飲愁苦，隨即王越便暢然笑著揭開自己面前這一道小菜，撲鼻一陣濃濃肉香，火候極妙，油光色足，放一塊細肉嚼入口中，再配杯酒醇厚，無不讚賞。
「好菜！」
這時，另外兩小一大的扣具也被揭起，菜品各具風格，一小盤清淡，一小盤甜點，最後則是一大盤珍肉，薄嫩柔軟，取之鮮香，旁邊對應是四張醬碟。
「這皇江上的肉，過去只取最新鮮，最細嫩的一塊，即便現在沒再那麼奢侈，也保證是一番享受，王先生可別生什麼顧忌。」肖高東再舉一杯，話中有話。
「一切全憑肖董安排。」
知曉言下之意，回敬后，王越又指了指另外兩小盤，「肉是好肉，不過，這另外兩小盤沒肉，一淡一甜的，又是何意？」
「嘿嘿，王大哥初來乍到，不知皇江也是有皇江的一些規矩。」張玉堂抹了抹胡茬，同樣話里言他，「這一淡，又名『俊傑』，寓意廣納天下才俊，而這一甜則又名『無門』，意思是為人清廉，品行端正。」
「至於這大盤中的肉……」
介紹到這，王越也正聽著連連咋舌為奇，他忽壓低了聲，獻計似的湊在耳邊，「王大哥，不知那糧倉具體位置究竟是……」
「啊……哈哈，差點忘了，你看我這記性。」
王越一拍大腿，連著賠笑，舉杯自罰，隨即咳了咳正色，也不忘夾了塊那大盤裡不知什麼肉到碗，「要說這糧倉位置，那可就有不少講究了，比如……」
咔！
手中筷子一頓，一隻冰冷黑洞洞的槍口便已穩穩抵在了他腦門，沒絲毫預兆，順著槍身看去，張玉堂面上正多著一抹森然笑意。
「在哪？」
問題重申一遍，王越表情僵硬，只見肖高東動筷子依舊不緊不慢吃著珍肉，似不見眼前，但林啟陽哪料到竟是這般遭遇，腿腳一軟，索性「哇」的一聲踢開烏木椅子便逃竄出去，剛跑到樓梯口。
砰！
突兀一聲槍響，一剖血濺，染得那地面更紅，之後肖高東看也不看地扔了槍，繼續嘗著肉，頻頻點頭。
「不錯，今天柳江樓還算上心。」
知道此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二位，這又是鬧哪一出？我王某人可不記得得罪過二位？」
王越緩了緩表情，放下了碗筷，將手抱在後腦勺，「有什麼事坐下都好商量，何必這麼大動干戈？」
這小子倒有點血性……沒想給機會，張玉堂將槍口向他腦門壓了壓，湊近咧開一排黃牙，「我數三聲，要麼說出糧倉地址，要麼，就等著下去見你家人。」
至於仍舊看戲的肖高東則毫無插手之意，喝完小杯酒，便拿餐巾擦過嘴，畢竟他只需要死一個叫「王雪」的人，而不是其口中的情報。
「這小子的行徑軍方不會不知道，別耽擱。」
「三。」
王越急聲辯解，「肖董，我和你們一樣痛恨軍方，但凡有我能幫的地方，只要你說，我王雪必定萬死不辭！」
「幫我去死，這是個小問題。」肖高東刀削臉龐上閃過一抹諷刺。
「二。」
「現在他們還沒懷疑，利用我接觸牧瓏珠勢必能拿到一手情報，只要肖董想要的，我王雪就……」
眼看張玉堂眉間升起一絲不耐煩，感到槍口下壓，王越飛快的語速又瞬間改口，最後幾乎是吼著出來，「我說我說！在武攸區南五六公里，一棟別墅後面就是糧倉！你放了我，我帶你……」
砰！
「一。」
「抱歉，死人畢竟比活人更聽話。」
扳機穩穩扣動，致命槍聲聽在耳中卻彷彿樂鳴，失了興緻地打了個哈欠，肖高東也伸著懶腰起身，將餐巾扔到了桌上，對這個無聊的「戲劇」著實厭倦。
還以為做掉這小子有多難……但就在他打算離開，心中已籌備好了接下來將如何向軍方藉機啟難時，卻突然發現張玉堂正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
「怎麼，殺了你大哥心中有……」
不對，血，沒有血！
臉色瞬殺煞白，肖高東「噔噔」退了數步，再抬頭，就見那「王雪」竟活生生地盯著自己！
隨即，一枚子彈從額頭自由墜地，甚至看不到半道傷口，碰擊木板的聲音狠狠撞在兩人心臟。
不，不可能！
王越笑由心生，「不錯，死人的確比活人更聽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