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開恩

海嘯自是聽聞過雲亦可之名，卻與海冥情況相似，皆未見過其真容，今日見了，不覺吃了一驚。若不是這病態神色掩蓋，想必更是美不可方物，只可惜了，終生都被關押在那不見天日的儲陌宮中。海嘯本已自顧不暇，見了雲亦可，卻忍不住為她扼腕嘆息！

「亦可，你可能夠看出他是誰？」狄樂指著疏星問雲亦可。

雲亦可將疏星打量一遍，搖了搖頭，道：「不過，他的眼神，我倒是彷彿在哪裡見過。」

狄樂輕笑道：「神羽，你還記得嗎？」

「神羽？」雲亦可聞言，不免一驚，看定狄樂道：「柏猊豢養的那隻鶻鷹？」

狄樂微微頷首，道：「他如今便是這明珠國的國師疏星，此次入侵浮雲大陸人族四國，他是頭功。」

雲亦可聽完，當即將目光投向疏星。

疏星見雲亦可看向自己，漫不經心的笑道：「小狐狸，沒想到你的命還真大。」

海嘯並不清楚疏星與雲亦可之間的過節，聽到疏星喚雲亦可小狐狸，眸中不免平添一抹狐疑。

雲亦可輕笑一聲，道：「當初你給柏猊助紂為虐，如今又去明珠國挑撥離間生了這些是非，想來那時就不該放任你離開。」

「那時，你自封法力，能奈我何？」疏星有恃無恐的望著雲亦可冷笑。

雲亦可聽完，腦海浮現出她曾逃出青門到中人界被神羽追捕的場景，眸中怨怒微聚，抬頭看向狄樂，虛弱道：「神君，請見諒，我累了。」話畢，轉身就走。

盤雲凰釵看了一眼狄樂，欲言又止，扶著雲亦可出了雲帳。

海嘯還未與雲亦可搭上一言，見她不待狄樂應允就轉身離去，心下吃驚，卻聽狄樂幽幽道：「押下去，上斬妖台！」

「是，神君。」天兵聞言，押了疏星出了雲帳帳門。

狄樂看向海嘯，緩聲道：「帝尊的意思是對待罪魁禍首就地斬立決，若有違逆，將讓你們沒入四海居無定所。明珠國國君，此事，你看如何？」

海嘯聽狄樂詢問自己的主意，知道他並非要趕盡殺絕，連忙道：「神君，還望看在神君轉世中人界時的情意，念在明珠國是其母國的份上，留存鮫人血脈。此番事件的確是因本王信了妖孽蠱惑迷了心智所致，本王願意接受任何責罰，就是望神君念在舊情上，放過明珠國上下子民性命。本王可以擔保，在之後萬萬年內，明珠國只居無極之地，不會再造次。」

狄樂聽完，深吸一口氣，未言。

海嘯又道：「若是神君不信，本王就以骨血為誓下咒於明珠國，只求能夠保住鮫人血脈。如今，明珠國所派出的各水系將領皆死於神君天兵的神刀之下灰飛煙滅不得輪迴，只剩下三王妹之子海冥和海晏，還請神君給明珠國留存一線王脈。」

「既然是一線王脈，就不必二子都留了吧！」狄樂看定海嘯道。

海嘯忙道：「三王妹並不熱心於王室事務，日日在深海靜修，若是只剩一子，本王無法交代啊！」

狄樂聽完，冷哼一聲道：「那浮雲大陸人族四國呢？你如何交代？你們鮫人族將士殺害了多少人族將士？糟蹋了多少人族女子？這些，你可算得清楚？你說明珠國是本君轉世中人界凡人時的母國，那本君所在的盤溪國可與你明珠國是姻親關係呢？為何國君你也下得了手？」

海嘯被狄樂反問，不由一愣，片刻道：「都是本王糊塗，都是本王糊塗。此事傷害已經造成，無法挽回，任憑神君做主。」

狄樂大氅一揮，提高聲量道：「念在海冥在萬惡之時還說出攝魄水鈴之毒解藥下落的情面上，本君留他一條性命，不過，他以後就留在浮雲大陸做一名普通凡人吧！」

「神君的意思是……」海嘯不解。

狄樂看向立在一旁的天兵，一字一句道：「剔去鮫人筋骨，斂去法力，叫他永世不得入水，發落浮雲大陸，日日與凡人為伍。」

天兵聞言，應了聲「是」，立刻領命離去。

「啊？」海嘯聽完，當即倒吸一口冷氣。這不也等於是要了海冥的性命嗎？堂堂明珠國長水景王，竟被流放浮雲大陸，遭受凡人欺凌，想想晚景真是萬般凄涼。「神君……」

狄樂正色道：「怎麼？國君不滿意？」

「不不不，謝神君不殺之恩。」海嘯忙道。

「海晏年紀尚小，此次倒也沒有參與其中，國君你就將這明珠國之位傳於他吧！至於你，隨本君去上天界接受帝尊的指示。」狄樂道。

「是，罪臣遵命。」海嘯未聽狄樂說要自己性命，心中不由升騰起一線生機，忙跪地匍匐大拜，在天兵的看守下返回明珠國。

上天界彌羅宮，聚華殿。

狄樂率著三十六員神將百萬天兵以及看押的明珠國國君海嘯以及國師疏星、雲亦可、盤雲凰釵返回了上天界。

天帝端坐華蓋寶座，望著狄樂道：「神君大捷回來，真是可喜可賀！神君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狄樂垂首道：「小神忠於職守，不需要任何賞賜，唯獨一件，還請帝尊應允。」

「何事？」天帝捻須問道。

「這明珠國原本是本君歷劫中人界時的母國，還望帝尊網開一面。」狄樂道。

天帝原本以為狄樂會開口問他要雲亦可，卻不想狄樂提的是這一件事，含笑道：「這是自然。原本浮雲大陸人族四國也該有一場劫難，這般也算圓滿了。這明珠國國君也不必上斬妖台，就打回原形重頭修行吧！」

海嘯聽罷，猶自在心中鬆了口氣，忙跪地道：「多謝帝尊不殺之恩！」

天帝望著海嘯道：「明珠國國君視聽不正，這才生出了這場禍患，本尊著你從頭修行，可有怨言？」

「沒有沒有，任憑帝尊發落。」海嘯忙道。

「那就好。」天帝看向殿門的天兵，道：「去，將疏星推上斬妖台行刑！」

天帝話音剛落，天兵就推搡著疏星上了斬妖台，頃刻之間，只聞一聲凄厲長鳴，疏星隨即身首異處，魂飛魄散后煙消雲散於寰宇。

天帝看向狄樂道：「神君也乏了，回去歇著吧！賞賜這是必須的。」

「帝尊……」狄樂正欲再言，卻見天帝朝他搖了搖頭，當即將到口的話咽了下去。

天帝緩聲道：「這妖帝怎會從儲陌宮出來了？」

雲亦可見天帝問話，忙道：「回帝尊，奴不知道為何會出了儲陌宮？」

天帝聞言，伸掌對準雲亦可，只見一道金光猛然撲向雲亦可。殿中諸位仙神皆是大吃一驚，自然也包括狄樂與釋黎。

雲亦可正欲抬手擋住那道金光，卻不想那道金光才觸及她身體就如雨水般凝入她的體內。

天帝略略沉吟，收回金光，道：「禁制在，你怎會憑空離開儲陌宮？你要知道，你擅自離開儲陌宮可是大罪。」

「奴知道。」雲亦可艱澀道。

「此事，本尊定會著仙神細查，你等都退下吧！」天帝道。

「是，帝尊。」

雲亦可隨著諸位仙神離開聚華殿，在門口看到躲在白玉龍石后的盤雲凰釵。「你剛才怎麼沒進去？」

盤雲凰釵低聲道：「我進去幹嘛？找罰啊？」

雲亦可道：「你不進去，難道帝尊就不知道你偷跑去中人界下傀界之事了嗎？」

盤雲凰釵訕訕道：「知道就知道，反正能晚一天就晚一天。對了，你突然被弄出儲陌宮這事，帝尊可有提及？」

「說了，說是會著仙神細查。」雲亦可一邊朝前走，一邊道。

盤雲凰釵緊跟雲亦可道：「這很明顯就是儲陌宮裡的那些傢伙乾的。你，還要回儲陌宮？」

「不然呢？」雲亦可看了一眼盤雲凰釵，道：「這次虧你將我尋到，要不然，我這性命恐怕都要丟了。」

盤雲凰釵聽罷，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笑道：「突然聽你這般正經的感謝我，我竟有些不太適應。反正這次，就當我還你帶我去下傀界遊玩的情分吧！」

「好。」雲亦可聽完，笑了笑，道：「那我們走吧！」

盤雲凰釵見雲亦可精神大好，心中歡喜，跟在雲亦可身邊設法逗樂，惹得雲亦可時不時的抿唇莞爾。

聚華殿內，眾位仙神皆已散盡，唯獨狄樂與釋黎立在殿中不走。

天帝捻須問道：「二位還有何事？」

狄樂聞言，當即跪地道：「小神請求帝尊將謫奴雲亦可賜予天靈宮。」

天帝聽完，沉吟不語。

釋黎聽畢，心中一緊，慌忙道：「父君，兒臣懇請父君將雲亦可賜予風鑾殿。」

天帝長目微縮，盯著狄樂與釋黎，緩聲道：「九龍神君，本尊在你出戰前，就說過，除了這雲亦可，你所求何事，本尊都應你。至於黎兒，你大婚在即，當專心籌備才是，在這裡攪和什麼？」

狄樂道：「帝尊明知小神與那雲亦可有夫妻之實，有子云深，為何偏不能夠成全？」

釋黎不待天帝言語，插言道：「神君，你可是忘記了，那是你在中人界歷劫之事，怎可再多想？若是每位仙神去中人界歷劫都惦記這些瑣事，豈不是要被累及而亡？神君歸位之初不是也說，這是凡塵俗事，不值得一提嗎？為何如今又轉變了心念？」

狄樂聽完釋黎之言，道：「本君想問，殿下要雲亦可又是為何？殿下風鑾殿中仙姬仙娥不計其數，難道還無法滿足殿下所需嗎？本君的天靈宮中就三兩個仙侍，冷冷清清，殿下何必一定要與本君爭奪？」

釋黎笑道：「好東西，誰都喜歡，況且還是一個妖帝！本宮並不在乎她與你是否有肌膚之親、夫妻之實，本宮只希望能夠日日見到她，俱已滿足！」

「雲亦可在中人界時便是本君篤定的皇后，如今更是本君確認的娘子，殿下休要奪本君之愛！」狄樂正色道。

釋黎緩步走近狄樂，低聲道：「神君，你忘了么？本宮曾是那魔域的王，本宮對亦可的心思絲毫不比你少，你與亦可之子云深，本宮可是第一個抱他的神。中人界有句俗話，說是孩子出生，第一眼見到誰，第一個抱他的是誰，他便像誰。如今，你看看雲深，性子更像誰？」

「那又如何？即便如此，雲深依舊是本君的血脈，跟你有何關係？」狄樂大急，盯著釋黎沉聲道。「殿下與孔雀仙子、靈汐仙子大婚在即，還是要收斂些放浪形骸的舉動才好。」

「多謝神君提醒，但本宮並不打算就此罷手！」釋黎看定狄樂，正色道。「哪怕神君以為是奪妻之恨也罷！」

「釋黎，本君看在你是帝尊之子的份上，不與你計較，可是你別忘了，亦可心中沒有你。現在沒有，今後也不會有！」狄樂沉色道。

釋黎聞言，喉嚨艱澀一滯，片刻后，臉頰上浮現紈絝笑容，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本宮身邊就好！」

「你……」狄樂沒想到釋黎竟會明目張胆的跟自己爭奪雲亦可，心中怒意升騰，轉身朝天帝道：「帝尊，請……」

「神君，休要多言！若是神君想要良配，這上天界多的是，本尊即刻就讓金星替你挑選。」天帝看向狄樂，捻須道：「這妖帝如今已是謫奴，身份於你懸殊，不是你的良配。」

「帝尊，小神不在乎亦可的身份！」狄樂辯道。

「可是上天界在乎！」天帝微怒，長目掃過狄樂，厲聲道：「雲亦可是來上天界伏法認罪的，不是來當你神君夫人的！神君你是上天界神尊，怎可帶頭知法犯法？你讓本尊如何平息諸位仙神的悠悠眾口？你置本尊的顏面於何處？」

狄樂聽罷，心中一涼，眸中瞬間淚霧騰起，潮紅著眼眶道：「小神知錯。」

「來啊，將九龍神君送回天靈宮，沒有本尊之命不得擅自出宮！」天帝冷色道。

立在殿門的天兵聞言，當即快步走了過來，朝狄樂做了個請的手勢。「神君，請吧！」

狄樂回眸看了釋黎一眼，含恨而去。

釋黎望著狄樂的背影，心頭翻起萬千思緒，卻唯獨沒有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