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因由

「你傷勢剛愈，不必行禮。」西王母娘娘立在天光乍現的窗棱邊緩緩回首，手中握著一束絢麗的花枝，散落的光色將她籠罩上一層閃爍著亮點的霜白。西王母娘娘抬眸看向雲亦可，款款行來，在雲亦可身旁落座。「太白奉了帝尊之令將你送到這裡療傷，這都昏迷三日了。看來，那藥效還是慢了些。」

三日？雲亦可一驚，忙問：「還請娘娘告知，蠻紀雲海的情況怎樣了？」

西王母娘娘含笑道：「水馗被你重擊后不知所蹤，水藺里、水狄沁等已被終生監禁，龍蝰族被發配到了蠻紀雲海蠻荒之地做苦力。龍王鯨族大少主鯤忻繼承族長之位，一統蠻紀雲海，被帝尊賜封為雲霆大帝。」

「這麼說，鯤忻的眼睛治好了？」雲亦可驚喜道。

西王母娘娘聽罷，微笑道：「蠻紀雲海歸屬上天界后，雲霆大帝自然是上天界的臣民，救他理所應當。」

雲亦可聽完，暗自鬆了口氣，道：「這麼說泊月渚不用再駐守了。」

西王母娘娘聽完，輕輕一笑，答非所問道：「執名神君和陵光神君已經返回上天界，牽挂著你的傷勢，曾託了天兵前來問詢。你別看這兩位神君凡事一板一眼，其實心思可不比仙女神女們少。」

雲亦可聞言，想起執名神君和陵光神君臉上萬年難得一變的神色，不覺抿唇笑起來。

西王母娘娘見雲亦可輕笑，抬手覆上雲亦可的手背，道：「還有一事，本宮要告訴你。」

雲亦可心中頓時一緊，問道：「娘娘有何事？」

西王母娘娘笑道：「九龍神君來看過你。」

「呃？」雲亦可暗驚，急道：「他不是被帝尊禁足嗎？」

西王母娘娘笑道：「是啊，可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竟得了帝尊同意，讓紫薇童子帶著他來看了你一眼，然後……」

「然後什麼？」雲亦可緊問。

「然後死活不肯走，任由紫薇童子如何催促都不願意離開。」西王母娘娘笑得很歡快，想來是很少這樣開懷大笑過。「那副死皮賴臉的樣子，連本宮都快不認識了，他作為上神的尊容和儀態更是蕩然無存。」

雲亦可聽罷，回想起每次見到狄樂越來越「接地氣」的表現，就覺得十分好笑。

「他在你面前可都這樣？」西王母娘娘問道。她見雲亦可滿臉詫異，隨即又解釋：「若是不方便說就罷了，畢竟這是你們之間的隱私。」

「娘娘多慮了。」雲亦可笑了笑，道：「九龍神君在我面前一向如此！凡人的他和仙神的他沒太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就是那身衣裳。」

西王母娘娘聞言，微怔，隨即就明白雲亦可所言的意思，頷首笑道：「心都是一樣的。」

雲亦可起身朝西王母娘娘行了一禮，道：「多謝娘娘這幾日的照拂！我如今傷勢已好，就告辭了。」

西王母娘娘含笑看向雲亦可，問：「你要去哪裡？」

「我……回下傀界。」雲亦可道。

西王母娘娘起身，道：「你兒雲深如今已移至下傀界薨陰山看押，千年後即可出來。帝尊因你之功，賜了他神籍和一枚九轉洗髓丹，並在這上天界為你母子賜下雲宮一座，你不去看看？」

「呃？」雲亦可聽罷，滿臉遲疑，道：「還賜了雲宮？」

「怎麼？不合你心意？」西王母娘娘看定雲亦可，道：「還是覺得這上天界沒有你的下傀界自由自在？」

雲亦可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是覺得帝尊賜予的恩惠太大，受之有愧！」

「這是你應得的，受下便是。」西王母娘娘笑道：「你能將蠻紀雲海收回帝尊手中，就是無上功勞。你年紀輕輕就有此殊功，放眼這上天界，恐怕也只有九龍神君能夠與你相提並論了！」

「娘娘謬讚了！」雲亦可忙道。

西王母娘娘扶住雲亦可的手腕，笑吟吟望著她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自己今後的事情嗎？」

雲亦可聽完，一愣，緊道：「帝尊交付的事情，亦可不敢忘！待我休整幾日就即刻出發到三界尋找媧皇蹤跡。」

西王母娘娘聽罷，笑著拍了拍雲亦可的手背，道：「本宮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雲亦可望著西王母娘娘一頭霧水的問。除了尋找媧皇蹤跡外，她今後還能有什麼事需要打算？

「本宮說得是你跟九龍神君之事。」西王母娘娘滿臉和藹，凝視雲亦可道：「你倆這是好事多磨呀！」

雲亦可聽完，臉色微紅，睡下眼瞼道：「這事，還是等我尋到了媧皇蹤跡再說吧！」

西王母娘娘揶揄道：「那你要是一日尋不到媧皇就一日不談此事？你是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本宮何時見過堂堂九龍神君為了你急得顧得不得自己的容顏和儀態？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該勸帝尊放任九龍神君到下界歷劫了！」

雲亦可聽完，恍然大悟，捂著嘴道：「原來，是帝尊與娘娘安排好的。」

西王母娘娘笑道：「九龍神君自到了上天界以來，一直清心寡欲，除了帝尊指名要他出戰外，幾乎難覓他的蹤跡，與眾仙神十分疏離。」

「疏離？」雲亦可想到璇璣、疏、虛常以及月老等仙神對待狄樂的態度，很是看不出狄樂哪點跟眾仙神疏離了。「可是，我看並不這樣啊！」

「是嗎？」西王母娘娘笑道：「對於仙神來說，性子清冷、寡淡無欲既是好事也是壞事。九龍神君的修為在萬年時就一直停滯不前無法進階，不光他自己著急，就連本宮與帝尊也跟著著急！所幸，我們從九天玄母天尊處得到了個好消息，她欲點化你出世。」

雲亦可聽西王母娘娘一一道出實情，心中萬分驚訝。「我出世跟他們有何關係？」

「本來沒有關係。」西王母娘娘看定雲亦可問：「你還記得數千年前，那個與你在伏羲山對話的上神嗎？」

「數千年前？」雲亦可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記得，那時候我在伏羲山修行了三千年，日日啼哭。突然一日，不知從何處來了兩個神仙，一個聲音蒼老，一個聲音低沉磁性。伏羲山經年不見人跡，當時又值黑夜，我無法將他們看清楚，模模糊糊中只見到一團金光籠罩。我照例啼哭，卻被那個聲音低沉磁性的年輕神仙呵斥。我當時不知其品階，只道是一般散仙游神，並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還跟那位年輕的神仙頂撞了幾句，惹得年老神仙呵呵大笑，隨後他們就消失在了對崖上。這件事，我也沒多想，後來索性就忘了。今日娘娘你提起，我倒是忽然之間感覺記憶很清晰，現在想來，我還真是後知後覺！」

「這不怪你！九龍神君本來就法力高深，即便轉世為凡人後都能將上古神玉月千淚帶在身邊，你自然認不出他來。」西王母娘娘道：「如今想來，本宮與帝尊能夠因此成全一段好事，也算圓滿，不枉我們這些年來的苦心思慮，只不過是苦了本宮那傻氣的孩兒！」

「釋黎殿下？」雲亦可聞言，頓時滿心內疚道：「對於釋黎殿下，我真的是……」

西王母娘娘聽到此處，抬手止住雲亦可的話荏，笑道：「這事不怪你，要怪還得怪本宮與帝尊。」

「這可使不得。」雲亦可忙道：「娘娘與帝尊有何過錯？」

「我們的過錯就在於為了懲罰黎兒當初紈絝不羈肇出的事端而無故牽扯了你。當初因黎兒的緣由，孔雀仙子乙女墮入魔域成為魔女，帝尊震怒，當即將黎兒打入魔域。儘管最後黎兒以身死的方式帶回了孔雀仙子，但是身死之法並非是他自願，而孔雀仙子依舊忿怨難解。我們也是無法，才又借你一用，以化解黎兒與乙女之間的隔閡。在黎兒甘願為乙女受罰領七日火雷之刑時，本宮與帝尊才暗暗鬆了口氣。亦可，你心中可責怪本宮與帝尊？」

雲亦可聽罷，輕嘆一聲道：「娘娘，在此之前，我要說心中沒有怨氣，你肯定也不會相信。不過現在我能夠深切體會娘娘與帝尊的用心良苦。若是我兒犯錯，我也決不會姑息，忍痛這樣做的原因，不過是為了讓他今後能夠走得更遠罷了！」

「如今，此事圓滿。」西王母娘娘聽完雲亦可之言，當即讚許的點頭道：「待你尋到了媧皇，本宮與帝尊商量了，將為你倆主持大婚！」

「多謝娘娘和帝尊的厚愛！」雲亦可忙朝西王母娘娘行了一禮。

西王母娘娘看了看雲亦可，轉身朝門口行去。「去吧，去天靈宮看看他！」

「是，娘娘。」雲亦可目送西王母娘娘離開，唇角含著笑意。

天靈宮。

水仙雖然想著去中人界歷練，可是見到狄樂如今這副模樣，實在是放心不下，遂將此事擱在了心裡。水仙只好按照慣例執掌著天靈宮的大小事務，幸而有了啟程啟明幫助，但凡有前來拜訪、邀約等一概委婉回絕，外出遊玩、研習等一律推脫時日。

狄樂自從西王母娘娘瑤池仙居回來后，更是心不在焉，任憑水仙、啟程、啟明如何與他說話，他也只撿重要的說上兩句，絕對不多言。

後來，水仙便將天靈宮的大門緊閉，才少了些事情。

「咚咚咚。」這日，平靜了好些日的大門忽然被敲響。

水仙正在院中泡茶，啟程啟明照舊為院中花草澆水。聽到門聲響起，三仙神互視一眼后，啟明迅速放下水瓢朝大門走去。

「誰啊？」啟明去取門扣。

「我。」門外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

啟明聽得不是很分明，疑惑的將門打開后發現竟是雲亦可，當即吃了一驚，喜道：「妖帝陛下，妖帝陛下你回來了！」言語中無不透露出在他心中早就將雲亦可視為這天靈宮一員。

雲亦可換下了戰甲，著一襲雲紗裙裳，顯得十分靜柔，讓啟明不覺愣了愣，忙打開門對院子喊了一嗓子。「妖帝陛下回來了！」

雲亦可見啟明復將門關上，詫異問道：「怎麼要關門呢？」

啟明笑道：「最近神君沒心思料理事務，我們這是閉門謝客呢！」

雲亦可聽完，笑了笑，轉身朝院中走去。

水仙和啟程聽見啟明說雲亦可來了，立刻跑過來向雲亦可請安。

「妖帝陛下，帝尊賜你和傀帝的雲宮，你可去看了沒有？」啟程見到雲亦可前來，開心的問。

「還沒有。反正雲宮是靜物，何時去看都在，不急。」雲亦可抬眸朝殿中望了望，道。

水仙見雲亦可的目光朝狄樂的內殿瞟，立刻知道雲亦可來此的目的肯定是為了探望她家神君，忙道：「妖帝陛下，小仙帶你去神君房中。」

雲亦可微微頷首，跟著水仙進了內殿。

水仙將雲亦可送至內殿，見狄樂正背朝外面閉目養神，正要喊醒狄樂，卻被雲亦可揮手止住。水仙會意，隨後退出內殿，並將門關好。

雲亦可緩步前去，見狄樂始終轉身，遂坐在了榻沿，凝視狄樂片刻后，抬手將那床被狄樂踢到一邊的被褥拉來蓋在他的身上。雲亦可整理好被褥，剛想抽手，卻被狄樂一把攥住手腕。狄樂驀然翻身起來，將雲亦可緊緊摟在懷中。

雲亦可被狄樂的舉動驚得心中漏跳一拍，下意識想要推開狄樂的胸膛，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全部被狄樂裹挾擁在懷中，只得側目問道：「你沒睡？」

狄樂伏在雲亦可的頸窩處，吞吐著沉重的呼吸含糊應了聲「嗯」，久久不願意鬆開她。

雲亦可沒有再推開狄樂，輕聲道：「我今日來是要跟你說一件事，我……」

「若你說還要去辦什麼正事的話就先別提了！」狄樂打斷雲亦可，略帶些賭氣意味道：「每次來說不上幾句好話就走，還不如不來呢！」

雲亦可聞言，心中頓時騰起一股無名火。自己來此就是要好好的跟他辭別呢！他倒好，竟讓她不要來了。雲亦可想完，「噌」的站起身，顧不得將狄樂的下巴硌疼，提腳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