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日初雪回到自己房中,看到有人留了訊息說公子在查證自己身世,便也理解了公子所為乃是試探。還好自己沒有什麼動作,不然怕是就印證了他的猜測了。如今她半分不漏破綻,往事也是無從查證,殷長卿若心中只有猜忌,便可慢慢化解。
轉眼初雪來到風月閣已有一年,課業學習的都極好,尤其是在舞藝上,用天賦異稟來說也不為過。初雪雖然習舞太晚,但是她身體的柔若無骨,各種曲風都能很好的理解駕馭。芸娘很是滿意,便和殷長卿提議可以讓初雪掛牌了。
正德二十三年十月初十,恰逢初雪,風月閣開花魁擂,轟動臨安城。一時間幾乎全臨安的文人墨客,公子王孫都成了風月閣的座上賓。芸娘便是想趁這個機會將初雪的花名打響。
是夜風月閣座無虛席,熱鬧的很。四層天玄閣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侍女將酒菜擺放到桌上。
「這風月閣不愧是我大虞第一花樓,連這上菜的丫頭都生的這般俊俏。」說話的是太史令之子謝琳。太史令飽讀詩書,學貫古今,乃是當世一大文豪,偏生這謝琳卻是個紈絝風流的,半分不像他的父親大人。聽了他這話,侍奉的姑娘只是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不錯,老闆也是大手筆,這樓裝飾無一不是上乘,你們看,就是這點綴的花也是極為珍貴的金線牡丹。」接話的是位風度翩翩的公子,此人是老太傅的嫡孫—周康。
「我是個粗人,可不像兩位兄長,看不出這些道道。不過這酒菜倒是不錯。」這人豪飲一杯,聲音有力,一看就是個習武之人。這位來頭就響了,是鎮北王府的小兒子滕廷燁。
「哎!我聽說今次會有個絕頂的美人掛牌才把二位邀來一飽眼福的。」謝琳神神秘秘的。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般是好色之徒,廷燁兄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周康調侃著。
「周兄你就別取笑了,我自幼長在軍中,哪裡見過什麼姑娘。」滕廷燁無奈一笑,他自幼習武,從小在五大三粗的將領堆里長大,這些嬌滴滴的女子實在太過脆弱,他是有些看不上。
「庸脂俗粉廷燁自然看不上,不過這花魁擂上的美人可就不一定了。」謝琳就不信沒有姑娘能打動這個滕木頭。
「行了行了,快看你的岳母大人出來了!」
「岳母?」滕廷燁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又是從何說起。
「你沒和他來過不知道這個,我和你說,這傢伙總自誇這風月閣中的姑娘都是他的美人,三年前還揚言要把花魁娶回家。」周康開始戳謝琳傷口。
「還有這等事!這謝大人能同意么?」滕廷燁有些吃驚,謝大人的嚴厲刻板可是出了名的。
「謝大人?這小子還沒等骨氣勇氣同謝大人講,那一年的花魁就謝牌出嫁了。還是嫁給了一位寒城的將軍。哈哈哈!」周康說到最後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誰能想到自詡風流公子的謝琳,居然敗給了一個武夫。
「北境?這姑娘還真是……」他藤家父兄常年鎮守北境,他自然知道寒城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寒城乃是大虞的邊城,貧瘠苦寒,有些將士去了都受不了,何況是弱質女流。
「唉,往事不堪回首。」謝琳扶額輕嘆,卻已看不出半分情傷。
三人隨意聊著,下面的花魁擂也開始了。十一花絕各有所長,美得也是各不相同,平時接客都是在各自的小樓里,偶有到前樓也是驚鴻一瞥,入不得她們眼緣的人可是無緣得見她們一展身手的。之所以是十一花絕是因為自從上一任清荷樓的主人離開后,風月閣就再未選出一個清荷花絕來。
午夜將近,風月閣的花魁擂也接近高潮。芸娘親自宣布今年會有新的姑娘掛牌入住清荷樓。這人便是初雪。
初雪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陌生,自懂事以來,她常著男裝,從來不曾這樣精心的裝扮過自己,沒想到生平第一次,竟是在一個花樓掛牌。這般際遇也是頗為新奇了吧。
芸娘為她選的舞是《霓裳羽衣》,千歌百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這隻舞極為難跳,不僅要身段柔軟,還要會一定的輕功。為了這舞能更加翩然飄逸,初雪不得不苦練輕功。
淺淺的荷香在樓中瀰漫,初雪輕紗下的面容若隱若現,姿態翩然的飛仙一般,仿若水霧中清荷,又像雪嶺上的白蓮,如林間飛鳥,若淵中游魚。這風月閣中的人心神都被蠱惑了一般,不在言語歡笑,不在吃茶飲酒,就是如痴兒般看著舞動的人。
一曲盡時,初雪飛向樓頂,將到六層時化作片片花瓣,樓中飄起了花瓣雨,花台下換上的水蓮也徐徐綻放,更是讓看客們驚為天人。
「仙女下凡啊!」
「快看蓮花開了!」
「花神附體,這蓮花都開了!」
安靜了片刻,樓里忽然喧囂了起來。一些人議論紛紛,直道此生足矣。
天玄閣里,周康和謝琳交換著彼此眼中的驚艷和驚訝。滕廷燁的眼中卻是有些複雜。
「天下無雙,絕對的天下無雙。」謝琳感嘆到。
「這霓裳舞失傳很久了,沒想到真能有人跳的如此……」周康說到這,竟然想不出一個詞來形容。
「這姑娘的輕功非同一般。」滕廷燁略有所思。這姑娘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可他卻是從未見過此女子的。
「唉,暴殄天物啊!這麼絕妙的舞姿,廷燁你居然只關注了輕功?真是不解風情!」謝琳搖頭晃腦的嘆氣,對於這位不近女色的認知又上升了一個新的高度。
「我還注意到她跳舞時腳踝偏上隱隱的似有紅色的花出現又消失。最後她實則是進了五層的一個房間。」滕廷燁把自己注意的內容補充了下。
「你可真是,令我我無話可說。」謝琳竟生出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來。
「哦?習武之人的眼力果然不一般,看來這最後的飛仙是個障眼法。那廷燁覺得花開可是有什麼玄機。」周康的眼力是看不出破綻,但是他卻知道這樣大變活人的場景定是用了什麼類似戲法的手段。只是這花開總是不好預知控制的。著實讓他想不明白。
「周兄你見多識廣都不知道,廷燁一個整日里舞刀弄槍的,就更不會知曉了。」謝琳現在需要說話來緩解自己的胸悶。
「著我就確實不知了。」滕廷燁也是附和著謝琳。
三人喝著酒聊著,有侍女奉上筆墨、名錄,請他們點花魁。這也是風月閣的規矩,客人們在紙上寫上心中花魁的名字,最後得到青睞最多的姑娘,便是今年的花魁。
初雪的名字自然也是在名錄上,滕廷燁看到這個名字倒是呆了片刻,這名字應該是巧合吧。
初雪沒有意外的成了花魁,那夜之後,初雪的名字就像這初冬的雪一樣覆蓋了臨安城的每一個角落。人人都在談論風月閣里那位仙人一般的女子。甚至,這消息開始蔓延到臨安周邊的城,一點一點,傳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