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上）

「在下複姓公孫，單名一個鈐字。譽公子如此稱呼在下，實在是折煞鈐了。」

「閣下是公孫鈐？！」

「正是在下」

「是峰失禮了。在下譽峰，拜見公孫大人。」譽峰趕忙翻身下床，恭恭敬敬跪在公孫鈐面前，再拜叩首。

「先生何出此言，快快請起。」公孫鈐趕忙將譽峰攙扶起來「先生如此大禮，折煞鈐某了。」

「古人有言『見忠君至孝之人必行大禮』今峰大幸，得見鈞天至忠至孝之君子。而且公孫先生學識淵博，品行端正，有上古大聖之遺風，實乃我鈞天當今士子之楷模。暨此，峰怎敢不拜。」

譽峰早就聽聞公孫鈐的大名，對公孫鈐是崇拜地五體投體。在拜入仲堃儀門下前，他是想拜公孫鈐為師的，只可惜公孫一直忙於天璇國政，不再收授門徒，方才作罷。此番得見偶像，可想譽峰是得有多激動。

「譽公子言笑了。」公孫鈐將譽峰扶回床榻「鈐某才疏學淺，怎敢與至聖比肩。倒是譽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知高就何處？」

「峰不過一介布衣，出身商賈之家，寒門茅屋，幸拜於仲先生門下，不敢言及廟堂。」譽峰說著，頭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原來是仲先生高足，幸會。方才公子所言，鈐某竊以為差矣。昔者賢弟子子貢，商賈巨富，善貨殖貿易。子不以門第而納之。子貢利口巧辭，善於雄辯，且有幹濟才，辦事通達之能。曾任曹魯二國之相，兼有『端木遺風』的美名。可知，才不因第而茂，志不以貧而短。為士者，蓋有弘毅之心，報國之意，何來不敢言之說。」

譽峰抬頭，看見公孫正看著他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譽峰眼底一熱，趕忙低頭拱手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峰謹諾。」

公孫鈐和仲堃儀是兩個類型的人。仲堃儀從來不會用很溫柔很哲理的方式去訓導學生。如果今天的人不是公孫而是仲堃儀，譽峰少不了要被罵一頓然後被趕去劈柴。其實譽峰一直對自己出身低微耿耿於懷，這也是他一直感覺自己低於同儕一等的原因。但方才公孫幾句話徹底折服了他，也打開了這個心結。畢竟沒有什麼比鈞天第一大才子的言辭更有說服力了。

譽峰在感動之餘，突然想起一件事。「峰有個失禮的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公子請言。」

「鈞天盛傳先生不祿，峰如今見先生身體康健，但不知謠言從何而起。」

「倒也不算是謠言。」公孫鈐兀自笑了笑「鈐的確是死了，不過是假死罷了。」

「假死？那……天璇王可知？」

「王上不知」公孫的表情逐漸凝重「鈐假死之事，實乃自作主張，天璇舉國無人知曉。」

「峰聽聞因為先生不祿之事，天璇王憂慮成疾……」

「是鈐之過……」

「先生又是何苦呢」譽峰輕輕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此番家師派我來天璇，就是要協助天璇王抵禦南宿。先生何不與我一同面見王上，以先生之才，必能重新拯救天璇於水火，重振朝綱。」

「暫時還不能。」公孫沉默了好久「仲先生的布局我大致清楚，你且按照你家先生的計劃去做就行。不要對任何人說起見過鈐某之事，包括你家先生。」言畢，又走到桌前拿起裘振的佩劍「雖然那刺客拿走了信，不過這把劍也足夠取信於王上了，你且去吧，會有人暗中保護你的安全。」

「奏章奏章，本王不想看奏章。」

「可是王上……」小太監端著托盤嚇得篩糠似地發抖「太太太傅大大人說說了，這些是亟待王上處處理的……」

「本王有那麼多大臣，這點事情處理不了嗎？！」執明把頭扭向一邊「本王難得有耳根子清凈地時候，你們還老拿太傅來壓本王。再讓本王看見你端著這疊本子亂竄，本王就罰你背著羊賽跑。滾蛋。」

「諾……」小太監抱著本子，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王上怎發這麼大的氣啊。」

執明其實本來也沒想發火，只是和太傅賭氣罷了。所以聽到這熟悉清朗的聲音立馬轉怒為喜。「子安遲到了，叫本王好等。」

「是安失敬了。安給王上賠罪。」說著，陵安就要跪下。

「起來起來。本王說了不喜歡子安這麼多禮，怪麻煩的。況且本王又不真怪你，子安怎麼還當真了呢。」

陵安看著執明，不自主地笑了起來。記憶里的執明也是這樣，愛玩愛鬧，耍起賴來絲毫沒有正形。比起孟章和蹇賓，執明活脫脫一個小紈絝，每每搞得鈞天王宮一團亂糟，讓啟琨帝十分頭疼。

「今天本王特意叫御膳房做了你最喜歡的菜，你肯定愛吃。走走走。」執明興奮地拉起陵安的手大步流星地就要走，完全忽略了陪同陵安一起進來的在在他倆眼前孤立的莫瀾。

莫瀾仰天看看天花板，勉強將淚水掖回眼眶：他都這麼沒存在感了嗎。他很想傲嬌地一扭頭瀟洒地走人，但畢竟抵不過美食的誘惑，一顛一顛地跟在二人後面「王上，等等臣啊」。

天權王宮的御膳房那確實是一絕。所有來王宮吃過國宴的各路使者都對此讚不絕口。莫瀾也嘴饞地要命，總想在執明這蹭飯，可是執明從來都不賣他面子，這讓莫瀾很鬱悶。他也是堂堂縣主，執明眼前的紅人。但是執明從來都不留他吃飯，從來都不主動留！以前阿離在的時候，執明也會偶爾在與阿離進膳的時候叫上他。但是阿離不貪口腹，菜肴都清淡至極，一桌子兔子菜，吃的他也沒啥食慾，後來乾脆就借故推脫不去，也省的跟個大燈籠一樣礙眼。但這個晉陽君不一樣，不僅愛吃，還特別會吃。在這短短一個月里，不僅吃遍了天權佳肴，還順帶著讓莫瀾感受了一把天璇的美食。這讓莫瀾立下一個宏志，那就是要吃遍鈞天各地美食。是以，莫瀾還挺喜歡這個陵安。

不過想到阿離，莫瀾不自主地又放下了筷子。雖說王上現在每天陪著這個天璇質子玩地不亦樂乎，但是莫瀾總歸感覺有些地方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