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己
浩蕩百川流。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杯冰雪,浩蕩百川流。」白墮不自覺地將他那日沒念完的那闋詞嘀咕了出來,「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他一直以為,付紹桐願意留下來,是想幫自己鋪鋪路,實際上,他叔是想教會他真正的心胸和眼界。
路子隨時會被人堵死,但是有本事的人,總能想到辦法。
他低下頭,心口突然有些發酸,付紹桐當真是以一生為長短,去幫自己思量事情的。
陸雲開笑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這會兒知道付爺待你的好了?」
「嘖,」白墮把他的手推開,「少來。」
陸雲開並不在意,而是順著自己方才的話,接著往下說:「知道了,以後就少跟付爺置氣。」
置什麼氣?好好的,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白墮不解:「付紹桐做什麼虧心事了?」
陸雲開立馬閉嘴了,他把車開到壺間醉的鋪子前,催人下車。
白墮不動,他乾脆把人推了下去,而後自己開車揚長而去。
白墮無奈地在門口站了片刻,才往鋪子里進。
溫慎正在裡面和丁掌柜談生意,眉頭皺得很深,想來應是遇著什麼難事了。
白墮沒有打擾,丁掌柜說:「我知道您難,但這事得往日程上提提了。全四九城的人都被吊著,算怎麼回事啊?」
什麼事啊?
白墮沒聽明白,心下好奇,又往裡走了兩步。
丁掌柜聽著聲音回頭,一見是他,立馬起身,「林三爺,您回來了正好,幫忙勸勸。」
白墮客氣地笑了一下,「您這是又拿什麼事為難我四哥呢?」
「嗬,得了,我原本還指望您呢,眼下看吶,您不幫著勸我就算好的了。」丁掌柜往椅子上一坐,十分泄氣。
白墮:「別介,您說什麼事啊?」
「酒啊!」丁掌柜抬頭,「這天青藍是好,但不耽誤御泉和劍沽啊,更何況喝這幾種的人,它不在一個層面上,您不能因為做新酒,就把另外兩個好酒給扔了啊。」
白墮諷笑一聲:「不是有乞兒香嗎?」
他這倒不是沖著丁掌柜去的,丁掌柜自然明白,也不介意,只說:「明知故問,那早不賣了,您呀,也別置氣。」他拉過白墮,開勸:「天青藍新鮮,眼下大家都來喝,但是不一直新鮮下去吧?時間久了,這日子長了,那大家可得換換口的,您是希望他換到兩相酬家裡去嗎?」
白墮自然不希望,可他也明白溫慎為難的地方在哪裡了,一家酒坊釀一種酒,壺間醉賣的就是天青藍,重開泰永德和清水源,斷然抽不出精力來。
丁掌柜一笑,「您甭想,法子我都給您想好了,就放這鋪子里,大家一起賣!」
「可歷來沒有這麼乾的啊。」白墮疑惑又詫異。
丁掌柜一拍大腿,「這話,別人說我信,您說?我能信嗎?歷來還沒有人敢讓沒有三年學技的夥計釀酒呢?您家不也用了嗎?歷來還沒有人敢賣酒給散客呢,您不也開了先河了!」
白墮被他的表情逗得直樂,「您容我想想,成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丁掌柜也只能暫緩,客套了兩句告了辭。
留下的白墮和溫慎兩個人,互相看了半天,一時都沒個定處。
「要不,問問溫紓吧?」白墮試探著問。
溫慎笑了起來,眼神里多少有些戲謔,「合著五十塊大洋,就能讓你刮目相看啊?」
白墮被調侃了,非但沒有不好意思,反倒坦然點頭,「以前只顧著佩服你了,打今兒起,不一樣了。」
「那可有得等了,」溫慎拿起桌子上的碗,裡面是煎好的湯藥,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這些年,他郎中不離身,手邊總放著藥罐子,白墮也懶得去問這次又治什麼的了。
溫慎仰頭一口乾了,才又說:「說是最近新出來了個戲子,有一出牆頭馬上唱得極好,小紓和我表妹兩人個一起去聽了。」
之前溫慎不提,白墮也不好多問,此時正好他說了,白墮便向前一趴,順勢問:「你放棄年雲枝,就沒有丁點不捨得?」
溫慎轉眸過來,眉眼微挑,「我何為要放棄?」
……
白墮眨巴著眼睛,一時語塞,好半天,他才問:「嫂子不是已經有喜了嗎?」
「那又如何?」溫慎顯然不太明白他問這話的意思。
「不是,你這……」
白墮沒說完,溫慎便明白他的意思,他將自己手裡葯碗放下,去瞧裡面的丁點殘渣,「如你和弟妹那般恩愛的,不也另娶了小紓嗎?世上這事,哪能十全十美。」
道理雖然是這樣的道理,但白墮依然沒被他講通,「你是想年雲枝做妾?」他疑惑地問:「你不怕委屈了她?她和她家裡的人能同意嗎?」
溫慎卻沒露出半分為難,「給小枝另起一座院子,」他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樣,「兩頭大,無謂誰妻誰妾。」
「胡鬧!」白墮當場就拍了桌子,「你這不是擺明了欺負嫂子嗎?」
他下了十足的力氣,老榆木的桌子被拍出好大的聲響。
溫慎猝不及防,嚇得一愣,才指著他的手,「仔細一會兒手再腫了。」
白墮:「溫慎!」
被叫的人立馬舉手告饒:「不然你讓我怎麼辦呢?」他抬眼,語氣無辜,「像你說的,讓小枝去做妾,絕無可能。」
「你……」白墮咬著后槽牙就要罵人,溫慎忙抬手把他的話壓下去,「我知道成親之前你許給過索家什麼,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食言。」
白墮看著溫慎,恍然明白,溫索氏待他的一腔真心,他半點也沒有珍惜。為一人,死心塌地,甘之如飴,何其可悲?
「真他娘的混蛋。」
他低頭垂眸,罵了一句,老榆木桌面油亮反光,上面正倒出自己的影子。
溫慎沉默著,他並不覺得自己如此有哪裡不對,卻也不想同對面的人吵,兩人就這樣僵著。
在店裡忙活的夥計察覺到不對,也敢上前來勸,只能戰戰兢兢做事,一直苦挨到溫紓回來。
溫紓進門掃了一眼,突然便笑了,「你們倆還有鬧脾氣的時候呢?」她將手裡的兩盒點心放下,「雲枝給你的。」
這句一出來,溫慎的眼神明顯尷尬起來。
溫紓還要奇怪,白墮便問:「你覺得一家酒坊,同時賣上兩三種酒,能不能成?」
「嗯?」溫紓一時沒聽懂。
溫四爺立馬逮著機會,把丁掌柜來的意圖原原本本地說了。
溫紓聽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回:「自然可以,這事在北平城是沒人做,可在上海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北平商會的人未必不知道這樣的打法。」
她坐下來,「布樁、茶樓、糧行,哪裡的生意賣的都不只一種貨品,憑什麼酒坊就不能這麼做?」
她一邊說,溫慎便一邊點頭,可轉眼去看白墮的時候,對面的人卻皺著眉頭,「怎麼了?」他問:「擔心又被排擠?」
丁掌柜把話講得透,很多人等著御泉貢和劍沽呢,加上商會不敢從中作梗,此次斷無可能被排擠,是故白墮搖頭。
溫家兄妹見狀對視了一眼,誰也沒說話,給足了白墮時間去猶豫。
好半天,被等著的人才開口:「四哥,我想在這裡邊做點扣子。」
溫慎頃刻間明白了他這個扣子是為誰下的,但溫紓卻沒懂,「什麼扣子?」
白墮:「凡是鋪御泉貢的鋪子,就不能擺兩相酬的酒。」
「這怎麼行?」溫紓詫異起來,「這不是挑明了我們要同姨丈對上了嗎?以後我們還怎麼見他呀?」
如今的形勢,御泉貢和劍沽早就被綁在了一起,白墮雖然沒有說明,但他要以二打一,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
白墮沒回溫紓的話,而是看向了溫慎。
溫紓也順著他的視線轉頭,勸:「四哥,你管管他。」
溫慎卻驀地笑了,「姨丈膝下無子,說句不敬的話,小枝與我成了好事,兩相酬的酒早晚是我的,早拿晚拿都一樣,你儘管去做,有四哥撐著你呢。」
溫紓立時急了:「四哥,別人給的,和你去搶的,怎麼可能一樣?你好端端地背這種罵名做什麼?就算姨丈之前做的事情冒犯了林家,但我們做好自己的生意,壓過他也就是了,何苦要針鋒相對?」
她對林年兩家的恩怨知道的不多,對年延森拿著乞兒香出來打價格戰的事也只聽了個泛泛。
溫慎並不想多做解釋,只看著白墮,「凡事都等著別人施捨,那有什麼趣兒啊?」
他說話的時候,意氣灌胸,明眸凜定,「且做去吧,不會有什麼大事兒的。」
與其說不會有什麼大事兒,還不如說有事兒他都願意和白墮一起擔著。
器重他的姨丈,愛慕他的表妹,所有人的看法,都在他一句「且做去吧」里,輕飄飄地被擋了去。
白墮的胸口有些發脹。
正因為人生碌碌,得遇知己才是最是難得,有的人一輩子都遇不到,所以也不必指望著誰去理解,坐在他對面的人,能明白他,就夠了。
【《百年壺間醉》】之第十章知己是不是有一種激昂的感覺在澎湃
作者【元滿】沒日沒夜精心構思的經典優秀作品【魁星閣】的這一本【《百年壺間醉》】之第十章知己是給力網友自發轉載作品
《百年壺間醉》之第十章知己書看到這兒了佩服不佩服咱們的作者元滿當然了最優秀的應該是您才對
其實我就是想問問這本還有資格入您的法眼嗎《百年壺間醉》之第十章知己要是還不錯的話可一定不要吝嗇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預覽:...吸了一口氣,邁步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越早搞定兩相酬,他才能越早安分守己地過剩下的日子。」白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跟在溫慎身後,想著那天林止夜說的話。這天地翻了,老百姓不敬著皇帝,夥計自然便不會敬著掌柜的。年家經營那麼久,尚且會如此,壺間醉呢?「四哥!」他叫住溫慎,「我先回家去看一眼。」他突然這樣,溫慎下意識懷疑林家出了什麼事,便說:「怎麼了?要我幫忙嗎?」白墮搖頭,也沒多做解釋,直接回了林家。他需要見到林止夜,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需要有人能......
下二章預覽:......
下三章預覽:......
下四章預覽:......
下五章預覽:......
下六章預覽:......
下七章預覽:......
下八章預覽:......
下九章預覽:......
下十章預覽:......
本章提要浩蕩百川流。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杯冰雪,浩蕩百川流。」白墮不自覺地將他那日沒念完的那闋詞嘀咕了出來,「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他一直以為,付紹桐願意留下來,是想幫自己鋪鋪路,實際上,他叔是想教會他真正的心胸和眼界。
路子隨時會被人堵死,但是有本事的人,總能想到辦法。
他低下頭,心口突然有些發酸,付紹桐當真是以一生為長短,去幫自己思量事情的。
陸雲開笑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這會兒知道付爺待你的好了?」
「嘖,」白墮把他的手推開,「少來。」
陸雲開並不在意,而是順著自己方才的話,接著往下說:「知道了,以後就少跟付爺置氣。」
置什麼氣?好好的,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白墮不解:「付紹桐做什麼虧心事了?」
陸雲開立馬閉嘴了,他把車開到壺間醉的鋪子前,催人下車。
白墮不動,他乾脆把人推了下去,而後自己開車揚長而去。
白墮無奈地在門口站了片刻,才往鋪子里進。
溫慎正在裡面和丁掌柜談生意,眉頭皺得很深,想來應是遇著什麼難事了。
白墮沒有打擾,丁掌柜說:「我知道您難,但這事得往日程上提提了。全四九城的人都被吊著,算怎麼回事啊?」
什麼事啊?
白墮沒聽明白,心下好奇,又往裡走了兩步。
丁掌柜聽著聲音回頭,一見是他,立馬起身,「林三爺,您回來了正好,幫忙勸勸。」
白墮客氣地笑了一下,「您這是又拿什麼事為難我四哥呢?」
「嗬,得了,我原本還指望您呢,眼下看吶,您不幫著勸我就算好的了。」丁掌柜往椅子上一坐,十分泄氣。
白墮:「別介,您說什麼事啊?」
「酒啊!」丁掌柜抬頭,「這天青藍是好,但不耽誤御泉和劍沽啊,更何況喝這幾種的人,它不在一個層面上,您不能因為做新酒,就把另外兩個好酒給扔了啊。」
白墮諷笑一聲:「不是有乞兒香嗎?」
他這倒不是沖著丁掌柜去的,丁掌柜自然明白,也不介意,只說:「明知故問,那早不賣了,您呀,也別置氣。」他拉過白墮,開勸:「天青藍新鮮,眼下大家都來喝,但是不一直新鮮下去吧?時間久了,這日子長了,那大家可得換換口的,您是希望他換到兩相酬家裡去嗎?」
白墮自然不希望,可他也明白溫慎為難的地方在哪裡了,一家酒坊釀一種酒,壺間醉賣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