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心愛意
王佩瓏自認她那笑臉是非常無懈可擊的,頂多是讓圍觀者有些吃癟而已。
能讓萬老闆吃癟,那真是比大馬路上撿了錢還開心。
所以萬顯山啊萬顯山,你看你為什麼還有臉來?
「鳳年就是這樣的........」她此地無銀地跟他解釋:「腸胃不好,一喝酒就不讓人休息。」說這話時,陳鳳年果然就很配合地一抽搐,別過臉把膽汁吐到了她那身白底藍花的旗袍上,把上頭的藍花都給泡漲開。
這個味道哦......連她都有點吃不消了。
還好還好,她今天算是沒有太浪費,好在這件旗袍本身就不怎麼貴。
王佩瓏在伸手掐他時就做了打算,想這樣正好,剛好有借口讓鳳年乖乖掏出支票簿,為她置辦上新的冬裝,這樣就又能省下一筆支出的開銷。
和陳鳳年那種邊做事邊想事的性格不同,她是每一步都提前想到后十步去了,更富有主意和遠見。
沾染一身嘔吐氣味,但是還沒來得及去換洗,她忙的簡直跟陀螺一樣,就圍繞陳鳳年一個人忙前忙后,對待床上的人是溫柔似水,溫柔是真,喜歡也是真,因為她很討厭伺候別人,從前是被逼迫,如今卻是全憑喜歡,看著怎麼不真。
只有喜歡了,她那雙纖纖玉手才肯一遍遍地去絞毛巾,才肯不避污穢地給他擦胸抹背,肯這樣親手服侍他。
「好啦好啦,馬上就倒熱水給你,再等等哦~」
王佩瓏把鳳年的碎頭髮撥開,又拍拍他的臉,確認是不是還在暈:「還是說你要喝汽水?喝酒了就不能喝汽水了,你看你吐的,唉算了,我還是叫小玉給你弄溫開水吧。」
陳鳳年已經吐的世界都要顛倒,腹腔壓根就沒有存貨,佩瓏說的什麼他都聽不清了,可他偏又想聽,就猛一下探起頭,把上半身都掛在佩瓏身上,眼閉一半張一半,瞎動瞎喊:「不要!我還能!你叫他們把酒拿來!佩瓏.....來、來,我們一起!」
雙手相疊,十指都勾在一起,親昵的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男人喝多了要不是煩,要不就是噁心,萬沒想到這位少爺另闢蹊徑,他連醉酒都是純真的,天然的,讓身邊的人既煩他又愛他,總之就是討厭不起來。
他的嘴唇都快貼到她的臉上,私下裡這樣做當然是沒問題,王佩瓏也不會嫌他嘴裡還留著酒氣——可別的不說,他們旁邊還站了個透明人呢!
旁若無人,那就等於把旁邊的人都當死人,萬顯山可真見識了什麼才叫蜜裡調油,什麼才叫成對兒的鴛鴦,不過他不生氣,或者說氣很少,少到看戲大過醋意,乾脆就被他給忽略掉。
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氣也沒用。
萬顯山自顧自地找了個靠牆的地方,由於站的很舒適,離床上的醉鬼也有點距離,他感覺自己此刻堪稱是平心靜氣,真是一點都不氣。
王佩瓏的確是當他這個透明人死了,手下動作不停,眼睛卻依然鋒利,假裝是忙的好像無暇去顧及房裡的第三位觀眾,但眼角的光卻一直盯著那個角落,角落佔了一尊凶神,她是生怕他看出什麼,又怕他壓根就沒看出什麼,這滋味可真是矛盾極了。
視線一掃過去,她在安頓鳳年的過程中正好和他那雙眼一併對上,心臟頓時抽的一跳。
她不想承認這是怕,只是覺得萬顯山只要稍稍露出身後的尾巴,像從前那樣看她,她的身體便要喪失自由活動的功能,她是不怕也怕了。
大晚上的站在這裡幹嘛?什麼都幹不了,好么焉地跑到人家主卧里大咧咧那麼一站,這混蛋是看我和鳳年看上癮了是不是?
說你不要臉,還真是不要臉!
王佩瓏不喜歡萬顯山這種眼神,不是脫衣扒皮,是看透人心。
她不能大咧咧地把心露出來,也不敢明著就怒斥他一頓,便愈發痛恨,心想這姓萬的要是再不走,她就得再加把勁,把鳳年給掐的跳起來了。
你瞧,萬顯山惹不起,鳳年卻是可以隨便欺負的。
連她都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就是欺軟怕硬。
但是她又看她的寶貝鳳年已經吐到了這般境地,也沒什麼能再吐的了,剛才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欺負他,這會兒反倒滿腦子都是心疼他,便想吩咐傭人去熱一碗小米粥,還有一碗湯來,給鳳年好好喝上一口。
偶爾欺負欺負可以,但把鳳年欺負狠了,她也有點心疼。
溫開水鳳年不要喝,湯遞到嘴邊還嫌燙,煩人煩的不是一點兩點,王佩瓏都想把他敲暈了直接灌進去。
這湯多難得啊,最鮮最嫩的河鯽魚,還是她自己親自盯著火燉的,在把鍋里魚頭翻面時手都被燙傷一塊,本來想以此為借口進一步勾起鳳年對她的愛護,但無奈鳳年此時已經被又掐又吐地折騰了半宿,那她也就不做這種討好人拍馬屁的細碎功夫了,鬼都不看,人更不看。
她是好不容易把陳鳳年重新伺候好,重新弄躺下,全然沒料到身後的萬顯山還是那副老爺派頭,還是那樣的惹人討厭,他眼瞧這會佩瓏服侍完了小白臉梳洗,給他脫了襪子換睡衣,絞了毛巾重新擦臉,一步一步,妥妥帖帖,無微不至。
她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全落到萬顯山的眼睛里,他是看得目不轉睛。
所以呢?
她有這樣照顧過我嗎?
萬顯山冷眼旁觀,在心中悄悄問過自己。
下一刻,他卻即刻作出答覆:是的,她有過。
但是晚了。
雖然說陳三這樣的待遇他不是不曾消受,不過自從佩瓏走後,他再要消受,也只在書寓里;
別的地方還真是沒有。
書寓是高級妓院,玩一玩就要不少錢,每次玩還都不是同一個姑娘,服務周到是分內的,不然明碼標價還賣什麼賣。
但是陳鳳年,品質良好,滴酒就躺,從來不玩,竟也能受到如此周到的服侍。
萬顯山咂咂嘴,覺得奶油小開受到了服侍,而自己孤零零站在人家的地盤上,除了悶頭耍無賴以外,幾乎就是礙眼了。
他到底有多礙眼,他心裡也沒數,也從來不覺得。
但是在佩瓏兩隻杏眼的照射下,他真是覺得自己很礙眼。
不能把人搶回去,也不能和她親近,他的鬱悶也是難言。
或許陳鳳年這就是傻人有傻福,越傻就越有人上趕著要照顧他,給他擦屁股。
真他媽不公平。
此時縱然已經有親親佩瓏的細心照顧,陳鳳年的人來瘋依舊沒有止住的跡象,發作的頻率是歇一陣瘋一陣,瘋的多歇的也快,這時候身體乾淨清爽,腸胃也乾淨清爽,他就又開始歇了。
王佩瓏等他歇,歇完卻發現鳳年今天新認的萬老兄,即自己的前任金主依然不曾離去,站在那裡幾乎是用一種痴迷的目光欣賞自己的動人身姿,胃部便又開始暗暗作嘔,憋著勁地在想是不是要趁機噁心他一把,也像鳳年那樣,閉著眼一吐就吐一地。
別看她年紀小,她在上海活了十來年了,暗虧是吃過一點,但是明著吃的,還沒有過!
打定主意要把萬顯山這尊大佛給敷衍走,王佩瓏不作聲不作響,決定先不說話,以靜襯動,看對方下一步是想幹什麼。
萬顯山仍不知自己礙眼礙出了境界,他此時心情有些複雜,許是陷入一場死循環、那一點點酸味泛上來,越是琢磨的細就越是酸無止境,佩瓏心中的想法他不清楚,只知道大咧咧佔據他人地盤,本金沒有就先提利息,他都這樣了也不能白來一趟,總要得點甜頭嘗嘗;
佩瓏已經放野了心,敢對他有脾氣了,說睡不到就是睡不到,那他也犯不上著急,先摸個小手也是好的。
可誰知他那手剛伸上去,都沒搭著美人身上穿的衣料,王佩瓏轉頭就往樓道口吊嗓子,大聲招呼:「小玉啊!人呢!快點上來呀!這卧室里味道重是重的嘞,快上來收拾收拾,萬先生臉色也不好,給他端碗鮮湯來,解解臆氣!」
小玉是王佩瓏貼身的丫鬟,胸脯很癟,人卻是機靈,一直受到王小姐著意的培養,這時候就在樓道口極是清脆地應了一聲,甩著辮子,拎著抹布拖把就過來了。
她人小,但手腳活絡,三下兩下就將卧室料理乾淨,又在樓道口點上蚊香,只待十分鐘過後,卧室便又如萬顯山剛進來時那般整潔乾淨,不像個發過酒瘋的現場。
萬顯山聽見王佩瓏對著樓梯口嚷嚷,嚷嚷的內容讓人也挑不出毛病,再聯想她之前說過要剮肉跟他硬拼的話,終於是定下心來思考了零點一秒,剛才伸出去這手就不得已的,又縮了回去。
大老闆雖說可以不要臉,但在下人面前也露出一副急色鬼的樣子,那就太沒臉了點。
面對精神正好,還能趁機大鬧一場的醉鬼,和一邊憋著要送客的小姑娘,他就是淫-心再大,這時也是非常之睡不下去。
今夜居然找不到樂子,實在是大大地影響了萬老闆的心情。
萬顯山默默地在心裡記上一筆,想要麼不搞,要麼就搞大點,等以後佩瓏重新落回自己手裡,總要叫她嘗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