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一桿黑槍

「為什麼一定要殺死外來者呢？」

我和蒼老陰靈保持著一段很微妙的距離，無論近身搏殺還是再次動用佛蓮邪氣，都不能輕易殺掉他，「聽說陰冥現在亂的很。如果有外來者幫忙，會不會讓狀況改善些？」

將我與一切外力隔絕後，蒼老陰靈並沒有放鬆警惕。

他左手向前平舉，如同握住了一張弓，右手向後緩緩拉動，三支漆黑如墨的箭矢出現在他手上。

「我們只是負責看守通道，下面發生了什麼，一概不歸我們管。」

蒼老陰靈直勾勾的盯著我，手臂筋肉崩到了最大限度，「千百年來規矩就是如此，擅闖陰冥者，一律殺無赦！」

啪——

他的手一松，三根箭矢急速朝我射殺過來，將我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目前來看，除了硬抗之外，我似乎別無選擇。

他的眼中帶著某種希冀，職責所在，他好像很希望我立即死去。

可惜，我的表現再次超乎他的想象。

我沒有借用任何鬼怪朋友的幫助，兩手在空中抓動幾下，就輕而易舉的將三支箭矢抓在手裡。

輕輕一揉，箭矢化作一團黑氣，吸進我的體內。

「你、你、你……」蒼老陰靈被震的話都說不利索，「你不是普通的道修子弟嘛？怎麼會這樣厲害？你……到底是什麼境界？」

「小圓滿！」我淡淡說道，「我從來都是普通的不能再不同。不過，我的運氣稍好一點，每次總能在關鍵時刻，得到一些意外收穫。」

「運氣這東西，雖然聽起來很玄妙，但只要能產生效果就好，你說是嗎？」

突破結脈晉陞小圓滿，這，就是我收穫佛蓮根基時的意外之喜。

此時，我體內自成周天。

道行氣息泊泊然、綿綿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往後再不用擔心道行氣息不夠用了。

而且，我以前能被邪氣、陰氣入侵的各處破綻，全部被封死。

至此，諸邪不得入，諸淫不能侵。

小圓滿之境，強悍若斯！

遭遇這三隻陰靈境鬼怪，其實從一開始起，我就沒打算殺死他們。

我想要一網打盡、全部活捉。

我故意暴露出渡魂人的身份，是想把他們的注意力引到我的鎮塔上。

第二次抓陰靈，我動用佛蓮邪氣，就是想引起蒼老陰靈的警惕。

本以為他會趁機逃跑或者慌亂向內傳遞信號，誰想的到，他竟然將我和外界隔絕。

這種局面對我有利有弊：好處是，他再沒機會逃走，只能被我以境界碾壓。

壞處是：我的傷勢更嚴重了。

先前吐的那口血，可真不是裝出來的。

初次晉陞小圓滿，對道行運用還不夠純熟，力道過猛而反傷了自己。

現在，為了能一舉擒獲蒼老邪祟，我再次不計代價、拼盡全力。

結果……又特喵受了點小傷。

「阮尋歡……你還好嘛？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

把第三隻陰靈收入囊中，我沒有絲毫喜悅，急促朝著通道深處大喊著。

回應我的，卻仍是死一般的沉寂。

兩條通道並不是筆直前行，中間有無數道彎彎繞繞。

而鈴兒的天目只是破障，並不能透視。

所以阮尋歡目前處境如何，誰都不清楚。

連續擊敗三隻陰靈，我對通道牆壁中的鬼怪，起到了強烈震懾作用。

再往前走出好一段距離，都沒再有新的鬼怪出現。

他們似乎惦量過自己的實力，生怕在我面前冒泡，只能徒做炮灰。

我已經漸漸接近通道的尾端。

越是往後，兩條通道越是接近，兩側景象互通，我終於能看到另一側的情況。

阮尋歡那柄鋒銳的刀子，用力扎進牆壁，勉強維持身軀不會倒下。

但她已經搖搖欲墜，身體抖顫的厲害，像是虛弱到了極致，又像是畏寒怕冷，或像是心裡恐懼到了極點。

在阮尋歡身上各處的細小傷口上，圍聚著數不清的縮小版鬼怪。

它們像貪婪嗜血的蒼蠅一樣，拚命的吸汲著阮尋歡的鮮血，哪怕一滴都不肯放過。

在通道周圍地面上、牆壁上，但凡有鮮血灑落的地方，都有縮小版鬼怪的聚集。

同樣貪婪，同樣密集。

「阮尋歡——」

我壓低著聲音，氣流在咽喉附近打著轉，於是讓我的喊叫聲聽上去十分的古怪，似哭似笑，「你到底還有沒有希望活下去？」

「我……不行了！我的血……快要幹了……」

阮尋歡似乎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可惜……可惜差一點點，就能過通道了呀！」

她望了一眼只剩五六米的通道盡頭，聲音里滿是委屈和不甘，「韓哥哥，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來走了，我……我沒法陪你啦！」

阮尋歡的身體一僵，朝著牆壁一側靠了過去。

這是她骨子裡的倔強——就算死，也要站著死。

這位一輩子從未精心打扮過的姑娘，在臨死時，渾身上下滿目蒼荑，只為了家族對她的叮囑，以及內心那份高傲的執著。

阮尋歡變成了屍體，本就枯竭的鮮血，向外流淌的速度更慢。

那些吸附鬼怪顯得十分著急，吱吱怪叫著，啃噬的更加賣力。

有些鬼怪甚至急不可耐，順著傷口鑽進她的屍體，想要搶先吞噬更多的鮮血。

我雙拳用力握緊，再緩緩撐開。

不希望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再次有親密戰友，在我身邊倒下，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因為悄無聲息間，四隻更加強大的陰靈鬼怪，攔在我的面前。

他們身上的氣息波動並不明顯。

但這更加表明：他們的魂體更加凝實，境界層級更高。

起碼……應該在陰靈高級境。

「你的路，快要到頭了。」

這次說話的是最後面的一隻陰靈，他全身籠罩在黑色長袍內，和景長生第一次出現時的裝扮很像，「你在前面的表現的確很驚艷。但，那又怎樣？」

「千百年來，除了藍大先生以外，沒誰可以輕鬆通過這裡。」

「而就算是他，在早期時，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換取到後來的順利。」

「小傢伙，另一條通道受到的影響即將消除，通道威力疊加在一起后，你將經受前所未有的壓力。」

「臨死前，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呢？」

這隻陰靈沒有騙我。

在阮尋歡斃命時，我感受的壓力越來越明顯。

兩條通道的尾端逐漸匯合在一起，一些低等級的鬼怪，甚至敢冒出頭來，藏在最後四隻陰靈的身後，嬉皮笑臉的看著熱鬧。

牆壁兩側探出一隻只醜陋的鬼臉，有些腐爛不堪，有些完整的脫掉了臉皮，有些五官都被削平……

無論它們如何猙獰，隱藏的內在情緒都是一樣的——都在盼著我死！

按理說：趁著通道完全合攏，我現在立即暴起殺人，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猶豫一下過後，我終是沒敢動。

我想起瘋人院里傳遞出的那個聲音。

「於死地中逢生機。那時，才是你真正的機會！」

……

面對鬼怪威脅，尤其是面對生死威脅時，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之前有喵喵、小黑與我並肩作戰，剛剛又有阮尋歡義無反顧的為我犧牲。

現在，鈴兒腳步緩慢而堅定的走進左側通道中。

我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一一發生了。

「相公，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們所有蘇氏族人都知道：一旦我和渡魂人走的太近，甚至發生不可切割的感情，就會給渡魂人帶來難以想象的厄運。」

鈴兒用通心術法和我交流，這些話只有我二人能聽得到，「但我想到了一個折衷的好辦法，能夠避免你因此而喪命。」

「我的這個辦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絕對萬無一失。」

「我來的有點晚，可惜，我是在阮尋歡死後，才明白了另一個道理。」

「我……我對不起她！」

我不知道鈴兒所說的「她」，是不是指阮尋歡，我總覺得鈴兒語氣格外的沉重，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在裡面。

不過，我來不及想太多，因為最後的這批陰靈，已經開始對我發起衝擊。

不露面孔的那位陰靈負責殿後，前面三隻陰靈面容扭曲，如同正常活人那樣逼迫過來。

沒有陰煞術法，沒有動用大量陰氣，但越是這樣，給我的壓迫感就越是強烈。

「知道我們和普通鬼怪最大的不同是什麼嘛？就是我們對生存方式的領悟。」

「能夠對活人造成最大傷害的，只能是活人。」

「你小圓滿之境就很了不起嘛？我們會以最平凡、最不起眼的方式殺了你。」

「讓你死後鑽進通道牆壁中，成為我們的同伴之一。」

隨著距離拉近，我感覺地面彷彿都在顫動。

通道中的禁忌力量，似乎有很大一部分轉移到這三隻陰靈魂體里。

別說我受了傷，就算我處於巔峰狀態，都不可能抵擋他們仨的聯手一擊。

「三位新朋友！趕緊出來！」

我急忙把剛擒獲的三隻陰靈喊了出來。

雖然進入鎮塔的時間很短，但，鎮塔的約束限制能力極強，他們已經被迫跟我簽下了誓約。

三隻對三隻！

這六隻陰靈很快膠著在一起。

同樣，沒有驚天動地的廝殺，只是相互僵持不動，以最簡單、最笨拙、最兇殘，卻又最殘忍的方式，消耗著彼此的魂力和精神力。

勝，則大獲全勝。

敗，則一敗塗地，就連翻盤或者生存的機會都沒有。

而這時，通道最深處的那隻陰靈，終於緩緩抬起了頭。

他露出一張我根本意想不到的臉。

他的手中，還有一根造型古怪的鐵槍。

槍身通體黑黝黝，將周圍僅存的光線都吸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