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貓哭耗子假慈悲
而到目前為止,蘇諾,不,確切的說是沈雲卿,仍然一頭霧水。
他的前世記憶中,可不記得中國上下文明五千年有「岐」這個么個大一統的王朝,五代十國李茂貞的「岐國」是有的,但大一統的岐王朝是沒有的,更沒有岐朝女帝一說,只有「周武」武則天這麼一個女帝。
更弔詭的還在於,岐朝截止到今天歷時四百二十八年,先後二十三位皇帝,算上現如今的女帝,前後出過五個女皇,比李唐出個武則天還不得了
如今的江南道,如何看都是長三角,連帶浙北、皖南、江西一帶,蘭陵大致是今天的無錫、常州、揚中和鎮江東部,寧陽縣城就在太湖邊,現如今叫太平湖,所以蘭陵以西是江南道的道府金陵,後世的南京城。
要他相信這是中國歷史的一部分,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但是不相信,顯然又不是做夢。
當天下午,沈嚴良在家養病,沈雲卿跟隨管家顧溫,前往票號梳理財賬。稍晚去了沈家煉爐坊,發現了一些收穫。
沈雲卿抄起一把煉爐坊外大院內堆積的爐渣,遂即問道顧溫:
「顧管家,這些是煉銀剩下的煉渣?」
顧溫是沈家的老人物,對此早已熟稔,他說:
「少爺,這是煉銀后的黑渣,是火耗再煉后的爐渣,並非熔銀爐渣。」
此時沈雲卿仔細端詳看著手中黑色的爐渣,心裡卻已經盤算開來。他說:
「顧管家,咱家煉了這麼多年的火耗,此種黑渣最後都堆哪兒了?」
「縣城外,有些用來修路了,少爺您問這做什麼?」
「哦,隨口問問……」
當天晚上,沈雲卿回府的消息傳到劉岩鏡下榻客棧,聞訊沈雲卿活蹦亂跳回了沈府,劉岩鏡不免感到吃驚。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弄死了人不說,連個人都看不住。」
劉岩鏡啐罵道,心中不免惱火。此時來人說:
「劉員外,大當家說,沈秀才是跳崖而下,肯定是死透了。現如今沒死,多半是命大。但沈家總要去新州收賬的,只要上路截了他們,拖上一月兩月,結果都有一樣。」
「話雖如此,但如今殺了人,寧陽縣令插手,這件事就難辦了。路上繼續下手,恐怕不妥。這樣吧,告訴大當家,讓人去新州,拖上一月,千萬別再弄出人命。」
「放心吧,這次絕不會失手。」
……
翌日,天色剛亮,沈雲卿扶沈嚴良在院中散步,邊走,沈嚴良邊說:
「雲卿啊,給你娘的信讓人送出去沒有。」
「已經讓人去送了,但一時半會恐怕也沒消息,而且舅舅那裡日子也不好過,七王之亂剛剛平息,各地都在整飭行市,恐怕是騰不出多少銀兩接濟。
至於新州,最多也就收回一千八百多兩的銀子,還有一千四百多兩的虧空填不上,眼下票號的生意日漸寡淡,長此以往,百通利早晚要被劉岩鏡吞併。」
「是啊,得儘快想辦法籌齊銀子,否則百通利的招牌,就得砸在爹的手上。」
父子二人說話之際,管家顧溫匆忙前來:
「老爺、公子,劉岩鏡來了。」
沈嚴良聞訊臉色難看,他艱難說道:
「我去吧。」
這時沈雲卿說:
「爹,我跟您一起去。」
「也好,也好……」
少時,父子二人來到前堂,劉岩鏡父子二人態度比昨日有所緩和,見沈嚴良病態浮面,劉岩鏡故作姿態道:
「沈兄家事劉某昨日已然聽說,吳掌柜被害,令人心痛,昨日劉某也是一時心急,語出多有衝撞,還望沈兄見諒莫要往心裡去才是。」
「哪裡哪裡……」沈嚴良坐下后擺了擺手說:「都是歹人作惡,犬子云卿已經報官,官府定會擒拿真兇繩之以法,以祭奠吳先生在天之靈。」
「沈兄所言極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真兇終難逃法網。」
劉岩鏡說的冠冕堂皇,目光略略打量了一眼一旁坐著的沈雲卿,定睛細看之下總覺哪裡不對。
現今的沈雲卿十八歲,四年前鄉試中了秀才,算是寧陽縣近些年來少有的的得意少年。據傳言此子文弱膽怯,但劉岩鏡細觀之下,大覺相去甚遠。
而與此同時,劉岩鏡目光掃過沈雲卿之際,季雲卿也明敏銳捕捉到劉岩鏡的眼神,隱隱能看出兇狠和毒辣,任憑如何的收斂和掩飾,目中的戾氣仍然掩飾不住的散發著貪婪。
不等劉岩鏡開口,沈雲卿先說:
「劉員外,我沈家的生意現如今是遇到了些麻煩,生意上也仰賴銀翔錢莊的往來,但再怎麼說,百通利票號也是江南道數一數二的票號之一,廟再小,好歹容得下一尊神佛。
蘭陵城地界外,盯著我沈家百通利票號『熔銀授許』的錢莊可不止一家,論財力,可都在您劉員外之上。
現如今有百通利票號在前面頂著,銀翔錢莊還能騰出手來,真要到哪天百通利票號倒了,劉員外雙拳未必敵得過四手吧。」
沈雲卿一席話,頓令劉岩鏡意外棘手,三言兩語話雖不多,卻是很有分量。
言外之意,逼急了沈家,大有將「熔銀授許」轉給外地錢莊的打算。若是如此,非但是前功盡棄,還可能引狼入室。
劉岩鏡思索之際,其子劉文莫臉色不悅說:
「沈秀才,這話未免太難聽了吧。沈家票號也是蘭陵城下的票號,與我銀翔錢莊一脈同根,外來的錢莊票號若想要擠入蘭陵的地界,就眼下的百通利票號,何德何能拒之門外。沒有我銀翔錢莊的財勢,百通利根本不足為慮。」
「呵呵。」沈雲卿冷冷一笑聲,下刻說:「我承認,這三年間,銀翔錢莊一躍崛起,兼并錢莊票號近十家,財力是大有見長,與江南道諸州錢莊已能平起平坐。
但在下剛才說的很清楚了,盯著我沈家熔銀授許的富商錢莊多如牛毛,如果我沈家倒了,劉家能獨善其身嗎。」
此時即便是二百五,也聽得出沈雲卿的言外之意。
如果百通利票號以熔銀授許權,換取其他錢莊的借銀,五千紋銀還是借得到的。
進一步說,劉岩鏡為吞併蘭陵各家錢莊票號,投入了相當大的前期資金,本金的收回需要一個周期。
當前的銀翔票號看著壯如牛,實則嚴重的虛胖,有些外強中乾,經不起外地大型錢莊的金融衝擊,存心要搞銀翔票號,只等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