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清算
「回稟陛下,外面有流民朝醫館方向湧來,局勢混亂,恐怕會危機陛下和娘娘的安全,還請陛下和娘娘移駕。」錦衣衛首領勸道。
永徽帝溫和道:「卉兒,你隨著白大夫先從後門撤出,我馬上就來。」
沐卉有些緊張的抓住他的手。
永徽帝心疼她才死裡逃生,又要擔驚受怕,他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寬慰道:「放心,我不會丟下你和孩子的。」
沐卉手撫上肚子,為母則剛,在陳路達和陳青花的攙扶下,和白大夫,章玉等人先行離開。
直到看不到沐卉的馬車,永徽帝還微笑著的臉漸漸轉為陰狠。他雙手握拳,指關節發出咯噠的聲音:「是時候清算清算了。」
「陛下,您…」眼看著難民離這裡越來越近,錦衣衛首領內心有些焦躁起來,雖然他們手中有武器,但是那些畢竟是大辰的百姓。
「呵。」永徽帝冷笑一聲:「那些蠢貨倒是學聰明了些,懂得借流民為掩飾,趁亂除掉朕。」
「這裡不過是個小破醫館,流民來這裡做什麼,把葯當飯吃嗎?」永徽帝上了屋頂:「槍筒拿來。」
接過槍筒,永徽帝朝天鳴槍兩下,強大的聲響讓流民們不由自主停下腳步,臉上都是莫名其妙,唯有幾人嚇得身子抖若篩糠,看他們這副模樣,錦衣衛也瞧出了端倪,流民是不可能知道槍支的威力的,唯有那些混在裡面經過特殊訓練的人才知道,於是沖將上去擒住那幾人堵住嘴巴。
「各位淮陽百姓,朕乃大辰天子。」永徽帝將聲音擴散出去:「朕受底下官員蒙蔽,潑下的贓款被盡數分割,導致你們流離失所,是朕之錯,朕在這裡向你們道歉。」
本來因有人被抓而嚇得癱軟在地的流民們,難以置信的望著屋頂上那風華絕代的男子,他,他說他是皇帝?!
「朕已經將煽動你們的惡徒擊斃,接下來會由原淮陽德鎮縣令方騰房為你們安排好抗災事宜,大家稍安勿躁。貪了你們的,朕會讓他們一口口吐出來。」
「方縣令,方縣令我認得,是個好官啊!」
「是啊,多得有他我們才能逃到這裡。」
「這麼說,那個…真的是皇帝?!」
將信將疑的人們紛紛跪地:「謝皇帝,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火傘撐在高空中,空中沒有一絲風,只有令人窒息的熾熱,似乎預感著風雨將至。
嚴明旺在府中心急如焚,自從上次那位黃公子義弟被擄,黃公子憤然離去,他們嚴府就被暗中圍住,他捲起細軟欲潛逃,卻只給進,不給出,甭管什麼明道暗道,都被堵得死死的,如今過了七日有餘,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
「聖旨到!」
一道拉長的聲響差點把嚴明旺嚇到腿軟,他連忙衝出門外,宣旨的公公表情冷峻,身後跟著身著鎧甲的士兵,氣勢洶洶而來。
「草民嚴明旺接旨。」嚴明旺戰戰兢兢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淮鹽言商總商嚴明旺,勾結官員,魚肉百姓,壟斷商鹽,哄抬物價,至百姓餓死者眾多,十惡不赦,今被查實,朕痛之入骨,憤不能平,賜連坐九族,財產充公。欽此!」
嚴明旺面如土色跪坐在地,久久不能言語,士兵如狼虎一般闖入室內,後院中的女子們如驚恐的燕雀般飛出,哭喊著救命。
「老爺,老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楊夫人蓬首垢面的跑出來,哪裡還有半分貴婦人的模樣。
「完了,全完了…」嚴明旺如失了魂魄般喃喃自語,任誰叫都叫不醒他。
緊接著嚴府之後,同樣處境的還有楊府。
在抄家聖旨下達的時候,楊小姐一咬牙,以頭觸柱而死,倒是得了乾淨。
兩府所得家產部分就地分割,發放到每個災民手中,部分用於修建水利,整頓河道,永徽帝重金招募能人,鼓勵災民參與修建工程,一旦發現有貪污者,嚴懲不貸,原本難以遏制的災情被漸漸控制起來。
轉眼半個月過去,永徽帝偕同皇后避暑歸來,金鑾殿上,眾臣準備好奏摺,等待皇帝上朝。
「陛下駕到。」
「吾皇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眾臣見皇帝眉眼含笑,並不急著讓眾臣上奏,而是道:「皇後有孕,今日早朝不談公事。」
眾人皆知皇后勝寵,加之是嫡長子,難怪陛下避暑歸來心情大佳,紛紛跪拜道:「賀喜陛下,皇後娘娘。」
「朕想與愛卿們做個遊戲。」
眾人心想這皇帝該不會是歡喜過頭,又犯傻病了吧,金鑾殿乃朝廷重地,哪能用來做遊戲。然而,不等他們拒絕,永徽帝已下達旨意:「今天你們扮演流民,朕就扮那善人,給流民布施,算是給皇后腹中的孩子積福。」
眾人心想這皇帝也呸吝嗇,然而不敢不從,使盡渾身解數,扮得惟妙惟俏。永徽帝看著底下百態,眼神越來越冷。
「夠了。」
眾臣忙整理衣冠原地站好。
「張淮鹽史和盧大都督,你們辦得還真像,是否見過真正的流民?」永徽帝似笑非笑道。
張淮鹽史和盧大都督連忙跪下道:「微臣並未見過流民,只是儘力表演罷了。」
永徽帝道:「昔日有魯國公元奎賣官害民,欺君罔上,害我大辰元氣大傷。如今修身養息不到兩年,又有人植黨營私,欺君罔上,意圖分化我大辰子民的心。你們道該當何罪?」
張淮鹽史和盧大都督心咯噔落了一拍,冷汗津津回道:「重則抄家斬首,輕則貶官流放。」
永徽帝將一本賬本摔在地上,大臣們感受到他的雷霆之怒,嚇得不知所措,紛紛跪倒在地,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朕以為大辰的俸祿在歷朝歷代中都屬於高的,至少能讓你們衣食無憂,更好地為老百姓服務。可是朕錯了,手中有權力的人,自然會想有財,有了財又想有樂子,朕並不反對你們有個人嗜好,但不要讓嗜好變成他人行賄的渠道。」
「張成議,盧源起,你二人身居高位,不思為民請命,還欺上瞞下,若非護國公魯三金到淮揚,捨命將鹽商帳本取出,朕竟不知這大辰養了這麼多的蛀蟲!」
「你們可知嚴楊兩府抄家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其數目之大令人震驚。其中有赤金260萬兩,生沙金200萬兩,每個重一百兩的金元寶足足千個,還有金銀碗碟、水晶珠寶,字畫古玩多不勝數,光契約就裝了七大箱。其家產總值約合白銀10億兩,相當於大辰十幾年的財政總收入。」永徽帝冷笑道:「十幾年的財政收入,朕的子民血肉凈歸一家之手。來人!」
錦衣衛獻身領命。
「張成議,盧源起貪贓枉法,處以抄家流放之刑,其餘被登記在案的,扮演流民甚為生動的大臣,降官職一級,罰薪半年,以懲戒欺君罔上之過。朕自罰俸半年,以懲失察之過,所罰之款捐與流民。」
人證物證俱,眾臣哪裡敢為那二人求情寬解。
「身為朝廷命官,親民之吏,應當潔身自好,盡心儘力懲惡揚善,造福百姓。原淮陽德鎮縣令方騰房為民請命,披肝瀝膽,為朝臣之榜樣,即日起升為御史中丞。」
永徽帝起身道:「人性的貪念是很難克制的,但如果你們剋制不住,就別怪朕幫你了,你有多貪,朕就有多狠。幽帝之前玩的那些點天燈什麼的,對朕不過都是小兒科,再有下次,朕直接剝了皮塞上稻草,放在殿外供人參觀。」
永徽帝表情陰森,任誰見了都得嚇得直打哆嗦,他做得到!一定會做到!
雖是夏末秋初,天氣依然炎熱,椒房殿往年到處放滿冰盆,如今沐卉有孕,唯恐受了寒氣,冰盆少放了一半,便無平時涼爽。
太皇太后聽聞沐卉有孕,親自過來椒房殿探望。
沐卉昨夜方回宮,舟車勞頓,加上數日來孕吐不止,顯得很是疲憊,但依然打起精神,起身相迎。
「傻孩子,快去躺下,曾祖母正是怕這些繁文縟節打擾了你休息,才特意過來的。」太皇太后愛憐的牽著沐卉的手道。「怎麼瘦得厲害,可是胃口不佳,若是思念家人,便讓國公夫人進來陪陪你,我那有位嬤嬤,擅長做清淡的小菜,我等下讓她過來,你試試她的手藝合不合胃口。」
沐卉笑著點點頭:「曾祖母疼我,是我的福氣。」
太皇太后笑道:「你是個可疼的,這孩子,也是有福氣的,算算日子,應當明年春日出生,春日和煦,這個季節出生的孩子大多性格偏向於溫和,待人也是很友好和平的。」
沐卉手放在小腹之上,眼神溫柔,眼裡似有淚光閃現:「是啊!這兩個孩子是有福的。」
「兩個?」太皇太后驚詫道,難怪她見沐卉不過三個多月身孕,肚子卻大過尋常那些五個月的!
沐卉還未回話,便又忍不住,用袖子遮掩著乾嘔了一下。身旁的宮女忙是遞水遞盆,忙了好一陣,沐卉歉意的對太皇太后道:「曾祖母,對不住,我…」
太皇太后沒有半分的嫌棄,她用帕子幫沐卉擦掉淚光,道:「你可是祖上有過雙胎?」
沐卉道:「正是我祖母祖上有。」
太皇太后目光越發溫和:「那便是了,當母親不易,懷雙胎更是難上加難,若是有人讓你不痛快的,一定要及時告訴曾祖母,後宮曾祖母幫你理得妥妥的,你安心養胎便是。」
「曾祖母,誰惹誰不痛快啦?」永徽帝沒讓人通報,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他先是給太皇太後行了禮,又把眼神緊緊粘在了沐卉身上。
「還能有誰。」太皇太后嗔怪道:「卉兒有孕,就該多靜養,你倒好,急吼吼的把人帶回來,途上多顛簸啊。」
「是孫兒的錯。」永徽帝笑著賠罪,他走到沐卉身旁,握住她的手道:「可是我一刻都離不得皇后,那會要了我的命。」
太皇太后差點沒被酸掉了牙,出去一趟,這兩人越發膩歪,她笑道:「好好,等太孫們出來,看你們還能一刻不離。」
「太孫們?」皇帝並沒有太皇太后和沐卉想象中的高興,他眉頭微蹙,隨即掩飾了過去。
「白院士今日來請脈,說應是雙胎。」沐卉輕聲道。
「時候也不早了,哀家先回去了,卉兒日後不必過來請安,身體為重。」太皇太后假意看了看天色,把空間留給這小兩口。
「恭送曾皇祖母。」永徽帝把太皇太後送出了殿外,隨即又回來。
「你可是不高興?」沐卉敏感的察覺到永徽帝似乎有些不悅。
永徽帝心裡輕嘆,沐卉身子嬌小,若要順產,恐怕會有風險,都說孕婦最為敏感,他掩蓋下擔憂,攬住她道:「我高興都來不及,只是覺得愧對了你們,一路陪我舟車勞頓。」
沐卉沒有答話,永徽帝卻感覺到她身子輕顫,心頭一驚,忙拉開她查看,只見她淚水無聲的流下來,她沒有發出一點兒的哭聲,只任憑眼淚不停的往下流。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太醫!快宣…」在朝廷之上運籌帷幄的永徽帝頓時方寸大亂。
「不是身體問題,不要宣太醫。」沐卉悶聲道:「我只是想起了三金哥…」
永徽帝輕嘆一口氣,自從為沐卉做法后,三金便是了蹤影,但凡逆天改命,多是沒有好下場,三金本是驚才絕艷,前程似錦,卻…是自己太過自私,但是…永徽帝摟緊了沐卉,他不後悔,再多的代價他都願意付。「我已經擬了聖旨,追封三金為護國公,立了護國公廟給他供奉香火,他年歲雖短,但功德無量,必能得上天垂憐,網開一面。你和孩子要好好保重,便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沐卉閉上眼睛,靠在永徽帝身上,感覺很有安全感,不知不覺竟又睡了過去。
永徽帝攔腰抱起她,眼睛盯著她的小腹,眼裡情緒複雜。
吩咐宮女照看好皇后之後,他疾步如飛的去往太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