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章 多年心愿一朝嘗
莫肖寒跟著兩人來到朝堂上,一干朝臣已經到了,都在等著陛下的遺詔。遠遠地莫肖寒便瞧見了父親正在百官之中。
太子殿下將那道明晃晃的聖旨拿在手中,朝堂之上的大臣無不跪地。忽的傳來一陣笑聲,沈喬便大搖大擺的走進來,隨即便是沈喬的府兵將朝堂上的群臣團團包圍。
沈喬笑道:「大哥,把聖旨交給我吧,你們現在可都在我手上。」
太子沈環道:「沈喬,你要造反不成?」
沈喬哈哈大笑,道:「大哥,別說的這麼難聽,我這不是正在跟你商量嗎?把你手上的聖旨交給我,我不會對任何人動手的。但是,你要是執意不肯給我,我只好搶過來。」
沈纖鑰笑道:「三殿下,你用這種手段,即便是搶到了皇位又如何,這皇宮的禁衛軍現在就在陛下寢殿外候著呢。你認為你的區區府兵能從禁衛軍的手下活命嗎?你未免也太小看陛下的禁衛軍了。」
沈喬呸了一聲,道:「你這走狗,當初我真該下藥的計量重些,哪還有你在這跟我說話的份兒?況且,我何必要那麼麻煩,只要我將太子殿下殺了,拿到遺詔,皇位自然而然便是我的。」
「所以才殺掉尚書大人,為的就是讓太子孤立無援。算盤打得不錯,不過你是不是忘了,我越王府是有兵符的,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手裡的兵符管的是哪些兵嗎?」
沈喬微不可查的顫抖一下,便連忙穩住身子,道:「不可能,那枚兵符早就被父皇收回了,怎麼可能在你手裡?」
沈纖鑰淡淡道:「收回?你當真相信他的鬼話?若是真的收回了,我父王怎麼會平白死去?三殿下,我還以為你真的聰明呢。」
這確實是他一直的疑惑,父皇向來做事謹慎,又要擔個明君的架子,當時越王爺突然去世,父皇很快便宣布越王死於重病,將事情壓下來。當時他就心中疑惑,是不是父皇將其殺害。
難道是為了那塊兵符?
滿朝大臣紛紛大驚,越王爺的死又急又古怪。
太子道:「三弟,你忘了嗎?若是忘了,便請丞相大人跟我們說說,越王爺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君言早就猜到會有這一天,自從他知道沈纖鑰忽而轉入太子陣營,他便猜測或許是為了查清越王爺之死。只是,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沈纖鑰卻並不全是為了這個。
莫君言端莊的站起身來,拱手道:「回太子殿下,越王爺薨逝之時,微臣還在趕往京中的路上並不在身側,微臣只知道。王爺沒了之後,微臣曾查看過王爺的屍體,王爺的心口處被利刃刺入,死於刀傷。」
滿朝文武大吃一驚,議論紛紛。
莫君言緩了緩,繼續道:「微臣聽聞,當時大學士似乎和陛下就在王爺床前,微臣想問一問大學士,為何王爺死於刀傷,卻對外宣稱舊病?」
那大學士張林早已嚇得癱坐在地上,太子揮了揮手,身側的太監便下殿,將張林扶起來,道:「大學士,丞相大人問你話呢。」
張林再次跪地,喊道:「跟我沒有關係,跟我沒關係,是……是陛下,是陛下殺了他。」
太子大怒道:「大膽張林,竟敢嫁禍給父皇,給我拉出去砍了。」
那張林幾乎嚇得尿了褲子,連連否認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真的是陛下,陛下叫越王爺交出先皇的兵符,越王爺執意不肯,陛下便將他一刀殺死了。殺了越王爺之後,陛下便命我在王府里翻了個遍,但也沒找到那枚兵符。」
滿朝文武聽了這番話大驚,沈喬也嚇得後退一步,難道兵符真的在沈纖鑰手裡?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沈喬曾經聽聞過,先皇也就是沈喬的皇爺爺,在軍機處養了一隊最為精良的暗衛只有先皇的兵符才能調動。先皇曾屬意將皇位交給越王爺,但他是個極其瀟洒自在的人,寧願做個閑散王爺也不願意繼承皇位。先皇知曉當今陛下也就是當時的太子是個斤斤計較之人,便將兵符留給越王爺,不僅如此,還在立儲的遺詔上註明任何一位皇帝都不得干涉軍機處暗衛的行動,只有兵符可以調動。
故而,此事一直是陛下的心腹大患,陛下曾在越王爺死後宣告兵符已經被收回,但也從不曾調動過那批暗衛。
沈喬舉起手裡的劍,激動道:「你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你連你那父親的面都沒見到,他怎麼可能將兵符留給你?連大學士都沒找到,你怎麼可能找得到?」
沈纖鑰笑著從懷裡拿出一塊金色的牌子,上頭雕刻著金龍紋飾,正面一個大大的『令』字。他大喝一聲,道:「暗衛聽令,都給我拿下。」
一聲令下,便見幾十個身著鎧甲的黑衣蒙面暗衛沖了進來,三兩下便將沈喬的府兵制服,連沈喬也被兩名暗衛捉拿起來。
沈纖鑰緩步走下殿來到沈喬身邊,拍拍他的臉,笑道:「沈喬,我從不不做沒有把握的事,要怪只能怪你先來招惹了我的。」
他低聲在沈喬耳邊說了些什麼,那人便勃然大怒,掙扎道:「沈纖鑰,我要殺了你,沈纖鑰,你這卑鄙小人。」
沈纖鑰捏起他的下巴,眯起眼睛,道:「卑鄙小人?我原就是個小人,怪只怪你蠢。」
說完,他甩開沈喬,揮袖道:「都帶下去,送交大理寺。」
沈纖鑰轉身跪地,一字一頓喊道:「賊子已除,叛亂已消,請總管太監宣讀遺詔。」
那太監接過沈環手裡的遺詔,緩緩展開,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沈環,溫良謙卑,雄才偉略,堪當大任,故傳位太子,欽此。」
在場大臣還驚魂未定,此時莫君言帶頭道:「臣等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揮袖道:「愛卿平身。」
直到回到越王府,莫肖寒還是一臉驚懼,甚至在出了朝堂父親喊他回家他都沒有聽見。跟著沈纖鑰回到王府,莫肖寒又累又困,終於支撐不住便倒了下來。沈纖鑰連忙扶住他,眸子黯淡,低聲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莫肖寒自然是聽不到的,他也不知是在跟莫肖寒說,還是跟自己說。
莫肖寒醒來已經是兩日後的晌午了,他睜開眼睛發現正躺在沈纖鑰屋裡的床上,腦袋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揉了揉腦袋,半晌才清醒些。
環顧四周,哪裡有半個人在,肚子發出一陣響動,他摸著肚子,好餓。
起身想下床去找些吃的,便見小病秧子推門進來,手裡端了一碗烏黑的湯藥,那人道:「醒了?正好,自己把葯喝了,這兩日給你灌藥可累死我了。」
莫肖寒看著眼前這個人,跟以前別無二致,他甚至覺得那日發生的一切都是大夢一場。沈纖鑰將葯遞到他手裡,道:「趕緊喝掉,跟你說過叫你去睡覺你不去,把自己身子搞壞了還要我伺候你。」
這語氣,這態度,果然還是以前那個小病秧子。
莫肖寒端起葯一飲而盡,結果差點吐出來,乾嘔了幾次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他整張臉都皺到一起去了。
「這什麼葯,怎麼這麼苦?」
沈纖鑰淡淡道:「大夫說加些黃連能刺激你醒的快些,所以我就多加了些,看來很有效。」
他可從沒聽說過黃連還能催醒的,大叫道:「你自己編的吧,想報復我是不是?」
沈纖鑰笑道:「我可是個記仇的人,那日你害我在花凝面前丟臉,我怎麼可能輕易忘了,不過是些黃連罷了,小心我給你下毒。」
提到花凝,莫肖寒便沉默下來,片刻才認真道:「看來是我多慮了,竟以為你會因那事尋死,你這人應該早些告訴我的,至少別叫我擔心你。」
「說出來也沒用,多一個人知道,反而多一份風險。」沈纖鑰接過莫肖寒手裡的空碗,放到桌子上。
他說的確實沒錯,其實莫肖寒根本幫不上忙。
但他還是有些不明白,道:「沈環他為何要幫你?」
沈纖鑰頓了頓,道:「你不知道,但你父親應該知曉,我母親曾和太子母親有些關係。故而我三四歲時便見過沈環,我們也算舊交。」
「你說皇後娘娘?」
沈纖鑰笑著點點他的頭,道:「你呀你真是什麼也不知道,太子生母可不是什麼皇後娘娘,他生母原是我母親青陽郡主的婢女。因那畜生年輕時愛慕我母親,但是求而不得,便與母親的婢女有了沈環。事後他竟將此事拋之腦後,直到沈環五歲的時候,此事被捅了出來。
那畜生嫌棄沈環生母身份低微便暗中將那婢女殺死,之後我母親苦苦請求他留沈環一命。那畜生便用此事威脅我母親,就在沈環面前,玷污了我母親。之後,因皇后膝下無子,便有心撫養沈環。我想沈環心裡應該也跟我一樣恨他,如今想來真是不知他是如何平靜的在那人身邊度過這麼多年。」
莫肖寒聽得咬牙切齒,倒是難為他能這般平靜的說出來,他又道:「既然如此,那淫賊為何會傳位給沈環?他就不擔心?」
沈纖鑰笑道:「這便是沈環的聰明之處,你難道沒聽說過沈環學馬的故事嗎?」
這倒是有所耳聞,聽說沈環學騎馬的時候,喜歡抓馬尾巴,有一回被馬踢中摔倒在地,之後便大病一場,一個月之後才稍微好了起來。此事傳的沸沸揚揚,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此便將此事當做笑話。
「你是說他故意的?」
沈纖鑰道:「是啊,他故意將此事宣揚出去,病後便假裝對以前的事情沒有半分印象。光是這樣當然不夠,自然需要我來幫他,我一回來便站了沈喬一黨,沈環也沒少對我下黑手。那畜生這才相信,沈環真的毫不顧念以前我母親的情分,才漸漸重用他。」
莫肖寒嘆了口氣道:「你們兩人可真是蓄謀已久,那他如何知曉你並非越王爺的兒子?」
他搖搖頭道:「他原先也不知道的,包括我也不知道,他當時只是為了跟我劃清干係才執意要查驗滴血認親,誰知那血根本就沒有相融。他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便求他放過我。誰知他小聲安慰我,叫我不要怕,還給我塞了張紙條,叫我之後去與他相見。我心裡記著年幼時他曾給我送過好吃的,便完全相信他。
之後的事情就跟你想的一樣,一切都是我們串通好的,包括幫沈喬穩住後台,我二人明爭暗鬥,甚至是我中毒久病,其實我從未喝過那葯。是沈環給我的對身體無害的葯能叫我看上去身子很弱,只是那日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花凝會喝下去,好在她平安無事,否則便是千刀萬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那兵符怎麼會在你手上?不是說連大學士都沒找到嗎?你又並非一直生在王府,越王爺怎麼會將兵符交給你?」
沈纖鑰笑道:「這倒是樁巧事了。有一回,我叫小廝將書房裡的書都搬出來晒晒,結果他們不小心將房頂上的一個錦盒給弄下來了。小廝便將那錦盒交給我,我一開始也沒當回事,因為跟花凝吵架,我晚上睡不著便研究起那個錦盒來。結果那盒子根本就沒有鎖但是完全打不開,只是盒子頂端又一個小圓孔。」
沈纖鑰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個簪子,正是那日他刺死陛下的那根。他將簪子遞給莫肖寒,道:「你仔細悄悄這根簪子。」
莫肖寒將那簪子接過來,細細查看,結果發現那簪子雖然極細,但上面卻並不是平整的,凹凸有致,倒像是一把精雕細琢的鑰匙。
莫肖寒道:「難不成?」
沈纖鑰點點頭,道:「這簪子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母親臨終前告訴我,除非有一日我要餓死了,否則絕不能將這簪子變賣。但因是母親留下的,我怎麼捨得賣掉,便是我最難熬的日子,寧願與野狗搶食,我也從未想過將它賣掉。卻沒想到,這根簪子正是打開那錦盒的鑰匙。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那錦盒裡頭放著的便是那枚兵符。
我當時拿到兵符也不過以為是什麼令牌,沒有當回事,直到花凝走後,我決定重新實施計劃。有一回便問了沈環知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的令牌,沈環一眼便認出這是皇爺爺的暗衛兵符,他曾在藏書室里看見過畫像,絕不會有假。
直到那時,我們才決定誘導沈喬逼宮,藉機將他連根剷除,以絕後患。」
莫肖寒聽完只覺得心有餘悸,道:「還有一事,你那日跟沈喬說了什麼?」
「沒什麼,」他淡淡道,「只是我一直叫人在他那裡守著,只要他帶府兵離開便屠盡他滿門。怪只能怪他死到臨頭還要做無謂的掙扎,也怪他非要傷了我的心尖兒人。」
若是沒有發生這件事,莫肖寒定要罵他喪心病狂,可是如今他卻說不出任何指責他的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便是其中有些雜質也不必再去追究。
「那之後你打算如何?」
沈纖鑰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道:「自然是繼續找她,沈環也會幫我的。」
莫肖寒握住他的手,道:「我也會幫你的,小病秧子,別著急,一定會找到她的。」
沈纖鑰點點頭,道:「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