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學去

()夏日的早晨，空氣清新，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露珠兒在荷葉上滾滾動。鄉間的小路多是青石板鋪就而成，並不是整大塊的，差不多兩人四隻腳大小，中間也並不嚴實，露出濕潤的泥土。

「姐，等等我！等等我啊姐….」一六七歲孩童抻著脖子伸著手，急急追趕這前面的女童。

而埋步走在前頭的女娃兒，只見頭髮帶點枯黃，梳著女兒家常見的雙鬏包包頭，兩根紅繩起固定作用，耳邊留著兩戳細發隨風飛揚。

她停下步子，回過頭來，揚眉立目的模樣赫然就是程小青：「快點，今兒個再遲到，就是三天里第二次啦，先生饒不得咱倆！」待得小男孩四五步追上，程小青一把拉住他的手，繼續朝前走，腳步卻慢下了一些。

來到這人已有五天，程小青慢慢開始適應現在的生活方式，靠著自己的觀察和原本的記憶，把周圍的人也看得七七八八。

小男孩是程家獨生子，單名一個賢字，二人只相差一歲。程家這個小子，和原本的自己，因著年歲差不大的緣故，感情十分之好！東西從來一起分享，哪有熱鬧都少不了倆姐弟，小吵小鬧三天兩頭出現，大打出手也不是沒有，家裡頭經常雞飛狗跳，也不乏歡聲笑語。

相比起弟弟沒頭沒腦的個性，程小青顯得偷巧多了，比較得爹爹的寵。每次都是程賢被打得哇哇叫，而程小青卻呲牙咧嘴得站在一邊。

對於這個世界，程小青最感激的，就是對女子上學的寬大態度。當然不是完全沒限制，女兒家還是女娃兒的時候，男女大防自然沒那麼看重，這時是可以和男孩子一起上課的。

一般人家的女娃兒從七歲開始上學，九歲就結束了，統共也只有兩年。因為女兒家讀書的目的也不是考功名要當官，識得幾個字明曉為人處世基本道理也就夠了。

歸根結底，這個朝代對於女子的知識水平要求還是相對較高的，聽說只要是有點門第有點威望的家族，都極其注重家裡閨女的教育，有些甚至從三四歲開始就在族學里苦學，一直到及笄，因此國內才女一拔起。

程家只是農村小戶，但商量過後還是讓程小青和城賢都去上私塾，這一點上，陳氏做得很地道。

後來程小青才發現，原來幾乎整個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有上學，赫然就是後代小學的樣子！

但她卻不知道，並不是整個國家都這樣，她們這個村已經算得上富庶了，所以才會比較注重孩子的教育，某些偏遠都很少能看到私塾。試想一下，要是家裡連粥都喝不上，打發孩子做工做活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再花錢上學呢。這一點，程小青真的該感謝上天了，畢竟沒托生在太窮苦的人家。

氣喘吁吁來到嗣儒私塾，雙雙跑步進場，直到坐下后還沒看見穆先生肥胖的身軀，二人才視線相對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笑容。

擦了下額頭的虛汗，程小青打開書袋，將裡頭準備好的文具拿出來。書桌上墨錠和硯池是早放置好的，雖然是自己的，但並不帶回家，因為對於小孩子來說既重又麻煩。臨字時候只需去屋子後頭的水桶中取來少少的清水，即可磨墨。一切準備就緒，拿出自己的字帖開始臨摹，程小青很快就投入進去。

西廂丙班統共學生約有十幾二十個，都是七歲到十歲不等，男女都有。算起來應該是基礎班了，平日里只讀讀千字文百家姓，女孩子兩年大概都在這裡度過，而男孩子興許可以升到乙班或者甲班，那才是真正教書授學的地方。四書五經還有科舉考試的項目也到那時候才開始教。

不過這是對窮困人家的孩子而言的，有點小錢的都會將孩子送到大的書院去學習，和功名比起來，散些錢財自然是必要的，借錢供孩子上大學院的人也不少見。

原本以為程小青這樣的孩子，任性懶惰，帶著農村小家子氣，會遭先生不喜。

但事實卻恰恰相反。程小青在讀書上頗有天分，新教的字記得快還牢，回家也勤奮，先生要求寫一篇，她往往自己還再加一篇，一年下來，寫的大字也得不少人誇讚。

不僅如此，千字文百家姓，一段溜下來，丟開書本就能背了，如此幾下，整篇文不用七八天就能完整地默下來，時常得先生青眼令待。

丙班其他同學們就不太幸運了，穆先生常常試圖在其中發現一兩個類似的苗子，費勁心力一番觀察，結果往往令他失落的要吐血。其中以程賢同學為甚。穆先生對程小青的欣賞之情和對程賢的失望之心成正比例關係直線上升，同父同母的倆孩子，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他每每問自己，都深感解答無能。

程小青也鬱悶，同樣的吃食同樣的睡眠同樣的玩耍，重要的是從同樣的肚子里爬出來啊，外因內因不應該都是一樣的么，怎麼這個弟弟就是這麼….愚笨呢！字兒寫得歪歪斜斜不說，書也背得磕磕巴巴，看見先生就跟老鼠見著了貓一樣，躲都躲不及。哎……

作為當事人的程賢同志是更加鬱悶。學堂里姐姐是先生眼中的牡丹花，自己就是那一坨什麼，每次一起上下學的時候都有一種鮮花插在上的感覺…..姐你就不能藏藏拙收斂收斂，這樣你弟弟的壓力好大的……

穆先生今天還是教的千字文，一字一頓，先講字的寫法和構成，叫學生們臨摹一遍，之後是整句話的意思講解。很有規律性，很符合迂腐老學究的做派，極度缺乏創新性和趣味性。聽得個個頭大如斗，昏昏欲睡。看著周圍萎靡的一個個，挺胸抬頭的程小青顯得更有精神，看得穆先生撫著鬍子連連點頭。

程小青受了十幾年的高等教育，到了這裡卻要從千字文這種古代用來啟蒙的孩童讀物開始，不過程她還真的沒學過，只聽過一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還是在武俠劇裡頭人家對暗號時記住的。

午飯姐弟倆是回家吃的。陳氏會做好午飯等著二人的歸來，菜飯不是很豐盛，一般是白菜、豆腐乾、蒸蛋、腐竹茄子之類的農產，但勝在新鮮，而且陳氏的廚藝不錯，換著花樣吃，姐弟倆都很滿足，一碗半吃下去不是問題。想起陳氏的廚藝，程小青不禁慶幸萬分，因為她嘗過大伯娘二伯娘家的菜，一個寡淡無味，一個把酒當雞精用，做出的菜賣相也甚難看。

吃完后歇上一個時辰再去上課。聽說這是穆先生特別體諒學生而做出的規定，夏日午後的課程晚上兩刻鐘，早上則提早；冬日相反。程小青暗暗稱奇，這和學校的課程安排差不多，看來這個先生還是比較明理的。

大概古今中外的小學生都熱愛放學，更熱愛放學后不直接回家。程小青收拾完書袋，轉頭看，程賢已經不見人影。「今天就放你一馬，也省的我找借口支開了….」程小青一邊咕噥一邊邁步。出了校舍大門，看了看家的方向，能隱約看見三間低矮的泥瓦屋，後面是火紅的夕陽，晃眼得很。眯了眯眼，轉身，朝著相反的小路走去，彷彿可以看見一片綠色。這是她病好后第一次到學堂以外的地方，她想去驗證一件事，找到那個導致程小青死亡自己重生的關鍵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