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就是七章 孫子兵法
早晨的街市慢慢聚攏這人間煙火味,有那麼一處,卻漸漸歸於寂靜,路過的人們總是唾棄,卻又忍不住張望,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竟惹得天下男子流連忘返。
最後一尾琴音消弭在充滿胭脂味的空氣中,最後一個浪子也在女子的溫柔鄉里沉睡去,春雨鬆了一口氣,揉了揉酸痛的手,彈琵琶的秋花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下去,只剩下無邊的冷漠和倦怠。
三妹上前將人攙扶住,「兩位姐姐何必這麼實誠?隨便彈彈就是,又沒有是來真心聽曲的。」
春雨笑了笑,點了點她的額頭,「我的傻妹妹,在這彈琴好過在下面讓那些人騷擾,圖個清靜罷。」
三妹不懂,扶著她二人往房裡走,剛一開門,就見一黑袍男子一腳踩著板凳,手撐在額頭上大大咧咧坐在那裡,馬尾掃在桌上,眼眸輕閉,如扇的睫毛鋪在上面覆蓋了一層陰影,聽到聲音視線便淡淡地掃過來,眉眼絕色。
秋花不像從前怕他,屈膝行了一禮,三妹當初在夏知書的府上也認得她,他是個好人。
「三妹,你先出去。」
三妹不含糊,走時還將門關上。
十七將腳從板凳上拿下來,讓兩人坐下,反客為主給兩人倒了杯茶。
「十七公子來這種地方,倒是真不怕?」春雨笑著打趣。
十七一臉自豪,「那不能夠,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這點本事,我小十七還是有的。」
男人的話信不得,尤其是甜言蜜語,春雨彈了一夜的琴,累得很,不想同她繞彎子,「說吧,十七公子找我什麼事?」
「爽快!」十七打了一個響指,將懷裡剩了半包的芝麻餅獻上,「只有那麼一點小忙,勞煩兩個姑娘幫一下。」
說著,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點點,表示那個忙真的很小,可惜春雨不接茬,十七自討沒趣,便直接說出來了。
春雨秋花沉默半響,道:「十七公子認為,這只是一個小忙?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殺頭的?」
「我既然敢來找兩位姑娘,自然是有了萬全的打算,萬一真的讓兩位姑娘陷入為難,兩位姑娘倒是直接將十七供出來保命也無不可。」
春雨撫了一把肩上的頭髮,輕輕一笑,「我自然相信公子你有你的打算,只是公子您也看到了,我二人當初就是因為相貌平平才會落選金雀殿,如今還能在這醉雨樓,不過是琴音還勉強入耳罷,公子說得美人計,實在是?」她輕呵一聲,「實在是出師未捷。」
十七未言,走到銅鏡面前拿起一盒口脂仔細端詳,「美人在骨不在皮,模樣可以改變,骨子裡的風韻,難藏。」
春雨秋花臉色微變,對視一眼,「公子眼力不大好?」
「好著呢!」十七失笑,坐到他們二人面前,「兩位姑娘不想淌入這沼澤,寧願掩藏自己的樣貌也不願讓那些男子成為你們的裙下臣,你們都是因為戰爭才流落至此,難道就不想世界上少一些像你們一般的人?」
春雨嗤笑一聲,眼裡儘是薄涼,「公子真是大義,可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如你般大義,有些人只想好好生活,至於這天下好與壞,她並不關心。」
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善良,要求他們捨生取義,十七不強求他們,「姑娘說的有理,渴望十七偏就相信自己的眼光。」
「從來不強人所難,姑娘若是不願意,我自不會勉強,只是還望姑娘想清楚了再來找我,我時間不多,卻還是等得起姑娘。」
說罷,他就起身往外走,張揚的馬尾在身後腰側一掃一掃的,一如他人,不讓人安生。
「等下。」十七停下腳步,有些意外,回身去望叫住他的秋花。
「我答應公子。」
「二妹!」春雨叫住她,秋花搖了搖頭,示意春雨不必擔心,直視著十七,「我想問公子,為何是我們?」
十七笑了笑,若隱若現的梨渦叫人看不真切,他倚靠在門上,「如果連你們都做不到,試問這世上又有誰能做到?如果連你們都能做到,世人又憑什麼瞧不起你們?」
春雨聽罷,心頭一顫,怔怔地看著十七,十七站在晨光的後面,面上帶著笑,那樣的笑無關乎請求,而是禮貌,旁人欺她們是歌女,從不拿正眼瞧他們。
「十七看人眼光極好,兩位姑娘不是目光短淺的人,你們心中不止有自己,更有天下正義,十七不會輕視姑娘門的心意,也請姑娘不要辜負自己才是。」
說完,他就走了,甚至沒有留下一句請求的話,去讓春雨秋花心裡泛起了驚濤駭浪。
春雨看向沉默的秋花,「你當時為何要答應他?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要是出了一點差錯便是死無葬身之處,到時,讓三妹如何?」
語氣里沒有一點責怪,更多的是無奈,秋花眼裡泛起淚花,握住春雨的手,「大姐,我不希望過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次辜負自己,就是因為我們不是他們眼中清白的姑娘,便不可說大義么?」
「我不!」她眼神堅定,語氣不容置疑,「任他們笑,我偏要說給他們聽,做給他們看!」
「至於三妹?諾!「她指了指門口趴著的身影,」三妹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大姐要給她清清白白的人生,首先要給她清清白白的心。」
「再者,這件事除了我們,沒有人比我們更合適不是么?」
春雨慈愛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撫去額間的碎發,「本是為了你們拒了公子的好意,沒想到你倒是比我明白得多。」
「大姐,你?」
「公子說得對,沒有人比我們更合適了,梳妝吧,哪有姑娘不愛美的,姐姐給你梳個靈蛇髻可好?」
「好。」
世間女子多尤物,有清水芙蓉的昭原,也有明眸皓齒的夏知書,更有人間絕色的公主殿下,但也有春雨秋花這般艷俗的女子,俗得讓人驚鴻一瞥,艷得讓人心神蕩漾。
十七並不擔心她們,聰明的任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想到辦法為自己脫身,她給自己的時間只有五日。
早朝過後,他便去找了李如言,說起來,這都是半年間認識的老熟人了。
掌雲間關門之後,京都再沒有了便宜又大碗的陽春麵,李如言後來就只能自己下面,只放一點點豬油,鹽巴和蔥花也就對付過去了,今日回家,桌上卻白了一萬熱騰騰的面,
他看了一眼了無人煙的房子,最終還是失望地垂下了眼眸,徑直走向桌子開始吃面,滅有一點猶豫。
十七從暗處李走出來,還未開口,就聽李如言暗啞地聲音響起,「來了?」
十七身子一怔,沒在掩藏,坐到了他的旁邊,「李大人怎麼知道我要來?」
「只有掌雲間的豬油才會在裡面加花椒,吃出來的。」他喝了一口湯,打量了她一眼,「你時間急,就說正事,要我做什麼?」
十七被他的話噎住,沒有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
話沒說完,就被他截了去,「謝大人都跟我說了,將軍既然有這麼大的來頭,那我也就不更將軍兜圈子了,無論是什麼,只要我能做,我就會做,不管代價什麼。」
他說得太過偏激,十七有些吃不消,猶豫著,「大人的家人,敢問在宮裡嗎?」
李如言放下筷子,點了點頭。
「那大人?」
「如果這場戰爭不能停止,會有更多的人遭殃,我可以承擔不孝的罪名,天下人卻承擔不起滅國的傷害。」
依照蕭野的做法,以後一點會是一位暴君,惹得四境討伐,大燕只有滅亡的可能,不過事時間的問題,他們心裡都清楚,但是不敢承認。
「謝大人說,將軍有辦法救出宮裡的家眷,既然如此,我也就沒有社么後顧之憂了,將軍要我做社么,將官說就是。」
「好。」十七不同他糾纏,直奔主題,拿出一張名單,「名單上這些人,五日之後,我要李大人用盡一切辦法彈劾他們,不僅如此,你還要籠絡你身邊的人,聯名彈劾他們,最好讓蕭野革了他們的官職。」
李如言有些為難,「將軍。」
「謝兄叫我十七就好。」
「十七,我雖是御史,但實際上文官現在手上並無實權,不過是做個樣子給百姓看,文官的事都是由蘇先生在出謀劃策,名單上這些人,都是蕭野手下的副將?」
「我知道,所以我給謝兄找了幫手,到時候謝兄只管彈劾就是,想怎麼說怎麼說,將事情弄得越大越好,至於他們的罪名,到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另外,我想見見沈將軍。」
李如言和謝忱都是要出宮的人,他還能想辦法見到,沈其崢是禁衛軍統領,他仙子啊不能露面,不能直接闖入皇宮,要想見他還不容易。
「李大人不必為難,你就說是我要見他,他自然會來。」
過後,十七便去了南街乞丐巷,景明走後,便是梁溫酒在領著他們,見到十七來了,一個個欣喜地很,都往他身上跑,十七將手上的芝麻餅遞給他們,那些孩子才安靜下來。
十七直接將手上的名單遞給梁溫酒,沒有當他是個孩子,「名單上這些人,你們想辦法去查一查他們,他們都是蕭野手上的副將,名下財產不少,手上不會幹凈,你們查了之後宣揚出去,不要太過火讓人察覺出來。」
梁溫酒點了點頭,十七留的這條乞丐暗線自從半年前要做之後便迅速發展起來,混進了各府,不成什麼大氣,但是收集消息不成問題,知道現在,蕭野也沒察覺乞丐這條暗線。
眼下春雨秋花美人計,謝忱的暗度陳倉,李如言的圍魏救趙,還有乞丐巷的渾水摸魚,十七這連環機,卻還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晌午日頭正盛,巍峨的宮殿一眼過去,還是那邊,沒有半點溫度,要說著著都城最有人情味的人是誰,保管沒人想得到,是我們的皇帝陛下,自古皇帝多情,請都留在了後宮佳麗身上,我們這位陛下啊,多情,悶在心裡。
殿內還是熟悉的沉木香,幾十年的積累,即便是不點香,香味也早就已經滲入到木頭裡,抹不掉了。
十七見過這位陛下兩次,都是高高在上地模樣,從未又現在這邊,頹廢的模樣,他想,一個君王,是怎麼又勇氣將自己這一面給外人看到的呢?他想象不出來,但這位皇帝就是這樣住的,他循規蹈矩,卻又不甘平庸。
蕭元卿生日不如往日爽利,就連起身都有些困難,就連眼前的控制,都只能大概看個輪廓,他還是一身黑袍,沒甚站樣,卻還記得他家將軍教的君王里,沒有半點敷衍,慵懶中帶有一點小傲嬌,是北境將軍信里說得那樣。
縱然身子不利索,他還是掙扎著起身,叫來福給他更衣,穿的是上朝是的龍袍,十七就子帘子後面靜靜站著,摸不清皇帝的意圖。
「你跟我來。」來福扶著蕭元卿,顫顫巍巍地前行,是不是傳來幾聲咳嗽聲,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到臉一聲咳嗽都不能咳完,斷斷續續才咳完這一聲,周圍地宮人見了皇帝,全都盡量避開了,也不發出聲音,大約是怕驚擾了他,十七目不斜視地跟在他身後,思考著皇上的用意。
皇宮很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宮城外面繁華的街道,可笑的是外面站得高了,刻意將宮城一覽無遺,也不知到底是禮法困住了百姓還是還是皇宮困住了皇帝。
走了大半個時辰,也不過是十七時平日里一刻鐘的腳程,來福不忍心,幾次叫來步轎,都被蕭元卿退下了,也不知在堅持什麼?
直到太陽已經不在正頭高高掛著,蕭元卿才停下來,卻是停在了議政殿,上朝的地方,非品階官員不能進殿。
別看十七平日里不正經,心裡都門清著呢,著要是隨隨便便進去了,那就是不懂事了,給他岳父留下不好的印象,這種缺心眼的事他才不幹,平日里調戲一下小娘子就夠了,現在挺在殿前,不敢前行。
蕭元卿沒有看到他的衣角,轉過偷取看,發現他站在離自己兩米開外的殿外,一時失笑,「你家將軍說你半點不懂規矩,我怎麼瞧著你比他懂規矩懂多了?行了,進來吧,你品階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