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逃離
就在這危如累卵的時刻,一個身影倏地擋在了祁千凝的面前。熱湯四濺,恣肆地潑灑在那人身上,他頓時吃痛地喚了一聲。
「哎呦!」
祁千凝雙瞳放大,一臉驚詫擔憂的模樣,因為眼前之人正是秦觀,他全然用身子替她擋下了這遭罪!
「阿觀!你還好嗎?來,讓姐姐瞧瞧,有沒有傷到?」祁千凝眉宇緊鎖,趕忙擄起秦觀的衣袖探查傷勢,心頭的疼惜與自責不斷翻騰而起化為焦灼的眼眸。
此刻,被一眾丫鬟圍著的青弦靈機一動,趁勢向外頭高聲喚道;「來人啊!快來人啊!大傢伙快來瞧瞧,二小姐將秦家小公子燙傷了!」
從前她總是畏手畏腳的,生怕惹怒了二小姐被找麻煩,可如何大小姐怎麼做,這二小姐總是不停地挑釁找茬兒,既如此,她索性也無所顧忌了,也學起祁千凝的古靈精怪了去。
聽完這番告狀之辭的祁瑤憐登時花容失色:「你……你這腌臢婢喚如此大聲作甚!是想把所有人招來看嘛!小心……小心本小姐撕爛了你的嘴!」
祁瑤憐當然不在乎府里旁人的議論,畢竟這府中所有人都向著自己,但是她懼怕的是大將軍也來看望這該死的賤女人,所以她趕不及收拾地上的青弦,只能扔下一抹狠戾的目光,便趕忙放下茶盞帶著一眾奴僕們溜了去,這秦家嫡子他可吃罪不起!
青弦瞧著她狼狽逃竄的模樣,登時樂不可支,而一旁的祁千凝卻無暇顧及這些,只見她神色慌亂,仔仔細細將秦觀的手臂探查了個遍,所幸他的衣裳厚,似是並無大礙。
秦觀在旁傻呵呵地瞧著祁千凝這副鄭重其事的面容,心頭的欣悅藏也藏不住,全都一股腦兒溜了出來,只見他的臉頰泛起一層又一層的紅暈。
「你傻樂作甚?怕是被燙糊塗了!如此沸的熱湯你竟用身子去擋,你當真不要命了嗎!」祁千凝嗔怪不已,嘴上的指摘未曾有半分停息之勢。
秦觀卻並不厭怠,反而順從地聽著,隨即用羞怯的口吻詢問道:「凝姐姐,你……你這是在擔心阿觀呀……」
「我當然是擔心你!你要是有個好歹我該如何同大將軍交代!以後你莫要往這危險處闖了!」
誰料一聽此話,秦觀瞬即轉喜為嗔,忿忿不平了起來。
「凝姐姐!你!你不是真心擔心阿觀!你只是擔心沒法和爹爹交差!」
「我……我自然也是擔心你的啊,你說的什麼胡話。」
秦觀卻不肯接受這番說辭,嘟囔著嘴在一旁生著悶氣。
「阿觀,你這又是怎麼了?」此時,一渾樸之聲此後頭響起,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秦武正緩步邁入此屋內。
「大將軍!您的身子骨還未痊癒,如何就來了?」
祁千凝剛欲起身迎接,卻被秦武攔了下來。
「如今你的雙腿還未康復,就莫要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了。這不阿觀吵的緊,非要來探望你,我心頭亦放心不下你的身子,便隨著他一道來了。怎麼樣,回到府上身體有好些嗎?」
「這點小傷又能奈我何?大將軍與阿觀就莫要挂念千凝了,你們自己顧著身子才是首要的。」
「你這哪是小傷,再不好好養著,這腿可真是要廢了。千凝,你和我老實交代清楚,你這傷究竟是從何而來?」
秦武愈想愈不對勁,這傷似是匕首所傷,可誰人又會用匕首先傷害旁人的小腿。
祁千凝心頭一慌,囁囁嚅嚅不知如何作答。
「我……我這是……我這是王熟那歹人害的!他就是想廢了我這雙腿!」
她將所有罪責皆推到了那個王熟的身上,閉口不提蟣毒的事,秦武無可奈何也只得接受這個說辭了。
此時,一旁的秦觀仍是在掛著個臉,心裡頭那道坎就是過不去。
「哼!阿觀挂念凝姐姐,凝姐姐卻不挂念阿觀!凝姐姐對阿觀的好全因看在了爹爹的面上!」
一聽此話,秦武欣然一笑。他知曉自己兒子的心思,可一旁的祁千凝卻全然不知了。自己比秦觀年長兩歲,加上自己的心思時常掛在『不夜樓』那幾個小倌身上,根本無暇生出旁的情愫了,不過對於秦觀的不悅她還是竭力去哄的。
「這說的什麼話,阿觀可是這世上我為數不多在乎的人之一,我又怎會不擔憂。」
「當真?」
「自然是真的。」祁千凝篤定不移,眸子里毫無摻假的跡象。
秦觀似是滿足了,嘴角牽起了一抹微笑,原先鼓漲的雙頰此刻也放了下來。
「阿觀也是,阿觀最在乎凝姐姐了!」
「怎麼?為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最在乎的人竟是凝姐姐?」秦武故作憤怒,打趣著秦觀。
「沒有,沒有,爹爹和凝姐姐同樣重要!」
「是嗎?我瞧在你心頭你的凝姐姐更重要些!」
秦觀眉眼含羞,低首囁嚅,似是默許了。
祁千凝倒沒有多想,洋洋自得的在一旁,自己在旁人心裡位子重她當然是欣悅的,畢竟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將自己放在心上。
秦武瞧了一眼秦觀,再瞧了一眼祁千凝,登時擄了擄鬍鬚,一副寬敞欣慰的模樣。
在他眼裡已經認準了祁千凝這個兒媳,無論她的風評如何,自己對她的喜愛也不減分毫。
「對了,大將軍,皇上有下來什麼責罰嗎?」這是祁千凝最為擔憂的問題,毫不誇張,自己的官職關乎自己的生死存亡,倘若丟了在這府中便也無所倚仗了。
「你放心,皇上暫時不會動你的官職,只要有我秦武在的一天,我定會竭力護你!」
「多謝大將軍!」祁千凝的心頭終於安定了下來,露出了久違的欣悅,心裡頭頗為感激這父子倆對自己的庇護。
「大將軍,你對千凝如此疼愛,千凝都不知如何報答了。」
一聽此話,秦武瞧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欣悅地道:「談何報答,我們是一家人。」
與此同時,祁瑤憐正佇立在祁千凝的閨閣外頭,她並未走遠,此刻正瞧著裡頭和樂的氛圍,不禁剁了剁腳。
「這賤人竟攀上了將軍府!你配嗎,下賤的歌姬之女!」
祁瑤憐心裡頭見不得祁千凝好,如今這將軍府的父子倆皆是護她護的緊,她哪裡能忍得下去。
忽而,她陡然變色,先前憤懣的怒火此刻已全然無了影蹤,只剩滿目兇狠與陰森。
祁千凝!你等著!我定要讓你去見閻王老兒!
她攜著一身戾氣,氣沖沖地闖入大夫人的房屋內,瞬即之間將案上的茶盞皆摔個粉碎。
「啊!賤人!」
王蔓瞧著自家女兒這副委屈樣,不禁心頭一緊,趕忙詢問。
「我的憐兒,這又是怎麼了?快和為娘說說!」
「還不是祁千凝那個賤人!將軍府的父子倆皆護著她,她究竟有哪裡好?姿色平平,才華亦不出眾,整日只知舞槍弄戟,渾然無一女子的柔媚。這兩人竟將她當成個寶!再這樣下去,那賤人豈不是要嫁入將軍府里去?日後得意洋洋騎到我頭上那還得了?」
「寶貝憐兒,你在乎她作甚?秦家再厲害還能有彀碭王的權勢財力盛嗎?你要記住,你將來是彀碭王妃,成了皇親國戚,還能比不上她?」
「娘親!彀碭王他……他根本不喜憐兒……」
「你放心,你可是你爹爹的心頭肉,他疼你疼的緊,你的婚事他還會不放在心上嗎?再說你這般貌美,彀碭王迷上你只是時間問題。」
「如此便好……」
祁瑤憐低垂眉宇,擺弄著衣裳,一副軟惜嬌羞貌。可隨即又眉頭一蹙,怒目道:「可我就是瞧不慣她那副得意的樣!」
「好好好,我的憐兒莫要生氣了,為娘替你想辦法。如今這賤人雙腿受傷,她還能像從前那般翻出個天?我們不妨……」
祁瑤憐側耳傾聽著白蔓的主意,不禁吊膽提心起來。
「如今這祁千凝可不同往日,倘若她出了事,朝廷當真還能視而不見嗎?」
「她早就遭眾人嫌了,敵對之人如此之多,誰又會費功夫仔細探究她的死因,到時隨意找個替死鬼不就得了。再說你的爹爹自然也會幫著我們遮掩,你懼什麼?倘若她的雙腿好了,再要除掉她可是實為不易。」
祁瑤憐的顧慮漸漸放了下來,想著祁千凝的死狀心頭的激動之情難以言喻,那母女娘會心一笑,用詭異的眼神望著祁千凝的閨房方向。
是夜,朔風襲來,月光流瀉,人們皆卧榻安寢,好生愜意。然而在這風月無邊之中卻暗暗淺生出一縷殺意,那殺意愈演愈烈,從祁瑤憐的西廂房一直流竄至祁千凝的閨閣門前,終是在此停了下來。
剎那間,那縷殺意幻化為四五黑影一齊閃動,但見他們從祁千凝的閨閣屋頂輕步移入屋房之內,數雙眸子在這黯淡的屋內尋著目標,終於在房間一隅發現了她。
此時,榻上之人似乎酣睡如泥,沒有一絲聲音,只是緊緊地蜷伏在褥子內。
於這方幽幽黯淡中,黑影相視頓首。只見幾縷鋒利的刀光陡然閃現,瞬間直入榻上之人。
然而下一刻,那褥子之內並未有任何猩紅與尖叫聲溢出。
眾人滿肚子狐疑,將那褥子一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隻鬼娃娃!那鬼娃娃渾身沾血,猙獰面目,倒將那群黑衣人駭了一跳,頓時後退三步。
仔細一瞧,其上還有一張字條。
『蠢豬』
糟糕!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