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殺
祁千凝早知祁瑤憐母女娘定不會放過此次機會暗殺自己,所以下晝便讓秦觀為自己備了一對拐棍,為的是逃離這所無人可倚杖的丞相府。
雙腿的痛楚無法阻撓祁千凝想縱情歌酒的慾望,她趔趔趄趄地拄著拐杖來到了她心之所向的地方——不夜樓。
空氣里還是那股『春風釀』的醇美,雙眸前依然是小倌們的倩影,她頓覺心境開闊,精神愉悅,全身的酸痛皆消散了去。
然則下一刻眼神遊移到的地方則令她眼珠子一翻,喜色登時斂了去,因為不遠處那偉岸的身影不是旁人,而是陌蜮銜。
怎麼走到哪裡都是他!這個狗蛋王就不能好好獃在自己的王府嗎!
祁千凝唯恐避之不及,剛欲拄著拐杖暗暗溜走,可再仔細一瞧,發現陌蜮銜的身旁竟還站著一風姿綽約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秦觀的胞姐,秦媚,祁千凝曾在將軍府與其有過幾面之緣。
然正是這幾面之緣,讓祁千凝大致了解了她的脾性,並對她避之若浼。秦媚儘管同秦觀是姐弟,可兩人的性子卻是霄壤之別,更確切地說,她是女版的陌蜮銜,孤傲清冷,骨子裡透露出一縷縷寒人的陰毒,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更有傳聞言彀碭王與將軍府的三小姐早已情意相投,私定終身,如今一瞧也大致無差了。
祁千凝對陌蜮銜的軼事可頗有興緻,畢竟抓住他的把柄自己便能好好挪揄他一番了,想想便覺美滋滋。
只見她拄著拐杖,一路跟著那兩人,直到他們拐進了一個廂房內。
陌蜮銜與秦媚單獨相處時的面容已不像從前那般清冷,雖說不是滿含笑意,但於他而言已是尤為柔和了。
兩人互相交談,祁千凝則側耳傾聽。
「銜哥哥,近日在疆場可還安好?」
「碰上一個任性妄為的將軍怕是怎樣也不能好。」
「銜哥哥說的可是祁千凝?」
「怎麼?你識得她?」
「自然是識得,她與我弟弟阿觀向來要好,不過我卻不喜她,就是這個風評不好的女人將阿觀教的愈來愈莽撞,近日他竟還敢同娘親頂起嘴來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觀整日與那女子在一起能不被渾濁了!最可氣的是爹爹竟也站在祁千凝那一邊,真不知她有哪裡好!」
秦媚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下,看上去她對祁千凝的嫌惡並不亞於陌蜮銜對祁千凝的嫌惡。
「喵!」
秦媚養的西域貓被她嚇得寒毛直豎,從她的身旁直躍到了案上。
「媚兒何必為這種女子生氣,不值得。」
陌蜮銜輕輕抿進一口茶,仍舊不改從容面色,但一提到祁千凝,眸子里流露出的嫌惡卻唬不了人。
「一切皆聽銜哥哥的。」
秦媚舒展了眉頭,撫了撫案上的西域貓,那貓登時安順了下來,舔舐她的手指頭,陌蜮銜卻是斜睨了那貓一眼,還將身子坐的遠了一些。
門外的祁千凝抹了抹汗,心頭一顫。
這兩人是閑的緊嗎?竟在此處開我的批鬥大會!
祁千凝深感不悅與惶恐,可當她再次側耳傾聽之時,卻有數根銀針陡然從她眼前劃過,頓時只聞一聲尖厲的哀嚎從廂房內傳出。
「啊!」
往裡頭一瞧,那隻貓轟然倒地,口中還噙著一口玄色的血。
陌蜮銜將西域貓身體上插著的銀針拔出,但見其上還攜帶著幾顆未曾被血溶開的粉末。
「此針有毒。」
一聞此話,秦媚登時用衣袖掩口乾啼了起來。
「銜哥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陌蜮銜凌厲的眼色猛然投到了廂房外頭,祁千凝趕忙將頭偏開。
糟糕!我得儘快離開此處,萬一被這二人發現我鬼鬼祟祟潛伏在此處,那可很難擺脫干係了!
祁千凝趕忙撐起了拐杖往外頭走,然則未走出半步,便被匆忙行過之人撞了一下,此時,後頭傳來了一聲陰沉的嗓音。
「追風將軍這是要去哪?」
祁千凝一聽便知是陌蜮銜的聲音,沒法子了,只有應對了!反正我坦蕩蕩,何懼之有?
她深吸一口氣,將身子緩緩轉了過來。
「原來是彀碭王與秦三小姐,怎麼?你們也會來此處?」
那兩人並未答話,反而雙雙投來了陰森可怖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
這二人還真是一丘之貉,那噬人心魄的刁狠勁兒全然一個德行!
祁千凝儘管心慌撩亂,但她向來不對惡勢力低頭的脾性讓其將驚慌之色偽裝的很好。
瞧這二人並不言隻字片語,她白了他們一眼轉身欲走,可剛踉蹌地走出半步,陌蜮銜便開口了。
「追風將軍雙腿都廢了,心裡頭竟還想著害人呢?」
祁千凝眉毛一挑,十分不悅:
「彀碭王還煩請您說清楚,本將軍究竟怎麼害人了?」
「適才要不是本王閃躲及時,怕是倒在那裡的不是那西域貓,而是本王了吧?」
「彀碭王您先瞧瞧自己的德行吧,自己整日擺張臭臉怕是得罪了哪位權貴也不自知!如今被人懷恨在心,就把髒水一股腦兒潑到我的身上?還真是笑話!」
祁千凝最恨被人冤枉,她自己做的事她大可坦蕩地接受眾人的指摘,但是不是她的罪責卻推卸到她的身上,那就別怪她猛烈反攻了。
她的這番激烈言辭瞬即引起了眼前二人的不悅,還未等陌蜮銜開口回擊,一旁的秦媚卻是忍無可忍了。
「你這賤人,不識禮數!」
那話音剛落,秦媚的掌心便向她襲來,祁千凝將拐杖往垣上一倚,緊接著凌空接住了秦媚的手,秦媚如何掙脫也掙不開這追風將軍的手掌心。
「秦三小姐,我瞧您是大將軍的女兒,阿觀的姐姐,一直便也敬你分毫,還望您莫要給臉不要臉!」
話畢,祁千凝連手帶人將秦媚狠狠擲在了陌蜮銜的懷裡,隨即又開口道:「你們兩人莫要沆瀣一氣妄圖給我潑髒水,姑奶奶可不是任你們欺辱的!」說著便斜睨了他們一眼,宛如在看令人惡寒的糟粕之物。
秦媚還是頭一次受到如此大的羞辱,此刻已是盱衡厲色,好不痛快!
她與陌蜮銜一樣皆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兒時起誰人不是對他們二人畢恭畢敬的?而這祁千凝卻與那群人不同,不卑顏屈膝便也罷了,竟比她的囂張氣焰更甚!興許這就是她嫌惡祁千凝的最首要原因。
一旁的陌蜮銜此刻已是極為惱怒了,然下一刻他的眼神卻游移到了祁千凝的右手袖袢之上。霎時間,他勾起一抹冷笑,狡黠地詢問道:「追風將軍如此言辭鑿鑿,本王若是沒注意到您袖袢上的粉末,倒還真是要被您差點唬過去了。」
此話一出,祁千凝低首往衣袖上一瞧,但見袖袢上捎帶著幾抹粉末,她登時張大了雙瞳,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陌蜮銜則細細留心著她的一舉一動,唯恐漏了什麼痕迹。
「追風將軍還敢說自己與這銀針毫無干係嗎?」陌蜮銜說著還將懷裡的秦媚輕輕推開,秦媚眼眸里瞬即閃過一縷失望之色。
只見陌蜮銜徑直走向了祁千凝,一把擒住她的手質問著她,恰在此時,祁千凝的衣袖裡掉落了一個紙包。
陌蜮銜拾起那紙包謹慎地打開,裡頭裝著的竟是與衣袖上同樣的粉末,與那銀針上的並無二致。
「追風將軍,如今人證俱在,你還有何狡辯?」
此時,秦媚亦輕移蓮步,走了過來。
「祁小姐,您惡意謀害彀碭王,還望您隨我去官府走一遭。」
「我……我……我……」
祁千凝一時恍惚,竟不知這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做的了。
「我……我作何要害他!」
「追風將軍與銜哥哥向來不和,以您的脾性,一時起了殺心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本將軍要想害他直接就動手了!何必要等我雙腿受傷,寸步難行的時候!」
「追等將軍您的這些詭辯之辭還是留著待會兒對大理寺卿說吧!」
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玄乎的事!我今兒個可沒觸碰什麼人啊!這毒物作何憑空落到我的衣袖裡?
祁千凝一頭霧水,不斷思襯著今日所見之人,可仍是毫無頭緒。
忽而,她眸子閃現而過一抹驚詫之色,似是想起了什麼。
「適才有人撞了我!那人定是那時將這毒物栽贓嫁禍於我的!」
「哼!撞你?追風將軍是想不到別的說辭了嗎?此等瞎話也編的出!」
秦媚仍舊咄咄逼人,於她眼裡,不論這祁千凝是否起了歹心欲殺害彀碭王,她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只見她一聲令下,數名黑衣人從屋頂跳下,瞬即之間便將祁千凝圍的個水泄不通。
「將她給我帶去官府!」
眾人搶奪過祁千凝手中的拐杖,緊接著便將她一把束縛住。
在推搡之中,祁千凝只覺雙腿剛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了些,霎那間,只見她開始瘋狂抓撓自己的手臂,頓時留下了幾抹猩紅的抓痕。
那幾名黑衣人大駭,一旁的秦媚亦是驚詫無比,用衣袖遮了遮眼。
「銜哥哥,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興許是遭報應了。」
陌蜮銜冷冷地瞧著,他知曉這是蟣毒發作的癥狀。
而眼前的祁千凝卻是瘋狂不成型,滿手臂皆傷痕纍纍,布滿了血口子,就同那日一樣,她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進了自己的左手上。
按這勢頭下去,祁千凝就算不命喪當場,也是要血肉模糊。
秦媚背後有兩個世家大族,她可以背後害人,卻不能明著與血腥扯上干係。為了避嫌,她趕忙催促一旁的陌蜮銜:「銜哥哥,這女子要是莫名其妙死在了我們身邊那就麻煩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此處吧。」
她向那些黑衣人使了個眼色,他們登時消失了。而秦媚也趕忙將陌蜮銜拉離了這裡,此處只剩下祁千凝一人。
她仍癱倒在地上不停抓撓,面上的苦痛之色依舊熾烈演繹著。半晌后,她從衣側瞧瞧瞥了一眼周遭,確認那伙人離散后,終是抬了眼。
呼~差點兒就要遭受牢獄之災了,總算是暫時唬過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