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求請
祁千凝剛欲轉身離開,卻被陌蜮銜喊住了。
「等等!」
祁千凝唇角一牽,知曉自己的奸計算是得逞了,但見她悠悠回首,佯裝出一副從容的模樣,挑了挑眉頭,道:「怎麼?彀碭王改變心意了?」
陌蜮銜雖瞧不慣她這副盛氣臨人的樣子,但迫於形勢轉變,只得放下架子,暫時屈從於她的提議。
「本王……答應你,助你得到凜安的兵權。」
「彀碭王如此識相,本將軍甚感欣慰。」祁千凝忻忻得意,沖著青弦笑了一下,當眼神復游移到陌蜮弦的身上時,又是一副孤傲的面容,陌蜮銜瞧不下去,憤憤不平地道:「祁千凝,你莫得意!」
祁千凝怎會不得意呢,她心裡的歡騰情緒都快滿出來了!從前日日遭陌蜮銜的嘲諷,如今他彀碭王卻必須得向她低聲下氣,委曲求全起來了,可真是天道好輪迴!
「你現在就隨本王去宮裡頭,對母后說你無論如何都不要嫁給本王。」
「轎子備好了嗎?本將軍要最好的。」
「祁千凝!你莫要得寸進尺!」
「彀碭王作何連一台好轎子都不捨得獻出來,本將軍可瞧不見您的誠心啊,那這交易我不做了。」她毫不留情面,轉身欲走,陌蜮銜只能應允她的請求,匆忙將她攔了下來。
此刻,陌蜮銜的面龐烏黑,全身上下散逸出陣陣凜寒之氣,但見他沉下眸子,惡狠狠地丟出幾字:「小寬子,去幫追風將軍備上上等的轎子。」
一字一頓,字字陰狠。
旁人聞見皆是寒毛直豎,然而祁千凝卻是毫無所謂。畢竟她好不容易得勢一時,可不得把曾經遭的罪全都還回去!
之後,她便坐在全南越數一數二的華貴轎輦里被彀碭王府里的小廝悠悠地抬去皇宮,陌蜮銜則安坐在另一稍顯遜色的轎輦裡頭,心裡頗為不爽。
「哎呀!青弦,今日的天氣可真真好呢!」祁千凝掀開轎簾,存心沖陌蜮弦那邊喊著。
青弦到底是祁千凝的丫頭,瞬即便明白她這沒來由的話是何意。只見她望著陌蜮弦那座沉默的駭人的轎輦,不禁掩口偷笑起來:「是呀,小姐,今兒個天朗氣清,怡人的緊!」
「可某人現在恐是眉宇緊鎖,頗為羞憤吧!」祁千凝說著竟還盪出一陣輕盈的笑聲。
可這笑聲傳進陌蜮銜的耳里,便沒那麼順耳了。
但見他緊攥拳頭,逼迫自己隱忍著祁千凝一聲聲含沙射影的言辭。
忽而,一個念頭驟然劃過他的腦海,他頓時勾勒起一副狡黠。
此刻,祁千凝還在那邊同青弦談笑風生,全然不知陌蜮銜已暗暗發出四根銀針,這四根銀針直入抬腳廝的小腿,他們登時吃痛地叫出了聲,下一刻,只見祁千凝連人帶轎滾落在地上。
「哎呦!」祁千凝上刻還在挪揄他人,下刻便落得個狼狽的窘境,正應了她那句『天道有輪迴』,不過這輪迴的未免太快了些。
「陌蜮銜!你是存心的!」
陌蜮銜並未回答她,只是悠悠地望著碧藍的蒼穹,發出一聲感喟:「今日的天氣當真是不錯,真應好好欣賞一番,可惜某人此刻卻是灰頭土臉,暴跳如雷呀!憾哉!憾哉!」
他將適才祁千凝予他的嘲諷悉數還了回去,祁千凝登時被他氣的嘴巴猛顫,怒不可遏。只見她揎拳擄袖,欲上前好好教訓陌蜮銜一番。
可陌欲銜趕在她實施報復舉措前開了口:「追風將軍莫要白費氣力了,如今本王對你的舉止已有了戒心,你如何還擊本王都能接得住。所以您還是乖乖坐進轎輦里去整理一下你那蓬頭垢面的污容吧,省的待會兒進宮被人笑話。」
「狗蛋王!你這陰險小人!趁我不注意便陷害我!本將軍和你勢不兩立!」
「那正遂了本王的心愿。」
陌蜮銜面露喜色,坐著轎輦愈行愈遠,而祁千凝卻在後頭抓耳撓腮,怒氣無處泄。
半晌,轎輦終是到了皇宮,陌蜮銜的心頭亦有了自己的盤算。
祁千凝,本王尚且容你得意一時,婚事罷消后,兵權交不交予你那就全看本王的意願了。
祁千凝像是能聽見陌蜮銜內心的自白似的,剛欲踏入太后寢宮,卻又迅即收回了腳。
陌蜮銜挑了挑眉,詢問道:「怎麼?追風將軍畏怯了?」
「當然不是,本將軍只是想在進去前得到彀碭王對適才交易的承諾,畢竟您揣奸把猾,誰知事成之後您會不會翻臉不認人。」
「追風將軍竟然不信本王?本王屬實是甚感寒心。」陌蜮銜佯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頗有一種善人被歹人污衊的冤屈,但祁千凝卻不吃這一套。
「陌蜮銜,你少給我來這一套,給我一憑證,否則本將軍便掉頭回去。」
瞧著祁千凝如此不進油鹽,陌蜮銜也只好勉強應允了:「你想要何物?」
祁千凝眼神尖厲,一眼便瞧見了陌蜮銜腰間別著的鐫刻有『罪』字的令牌,一把奪了下來。
「本將軍暫時替你保管了。」此金牌乃皇上御賜,無需稟告便可治人之罪。
「祁千凝!此物萬不可兒戲,你換一物!」
陌蜮銜伸手欲奪,祁千凝卻將它塞入了懷裡。
「它在我胸前,你來奪啊。」
陌欲銜面色羞紅,側首忿忿道:「不知廉恥!」
「彀碭王你儘管寬心好了,本將軍還是拿捏的了分寸,只要你到時乖乖將凜安兵權交到我手上,我便將這破物件兒還給你,決不食言!」
待小廝通報過後,他們二人便一前一後的邁入太后的寢宮內,然則剛進去,一陣壓抑與窒息感便撲面而來,祁千凝瞬即無了方才的桀驁。
但見太后蘇玉端坐在鶴椅上,一副冷眸攝人心魄,還未開口便使得祁千凝錯愕驚惶,然則一開口則是是語調凜寒,夾雜著點點危殆,使其緊張感更甚。
「怎麼?追風將軍如何來了?」
祁千凝趕忙尊敬地行了一套跪拜禮,才敢言語:「臣女今日是來……是來求請的。」
蘇玉登時眉頭輕皺:「求請?你要求請什麼?難不成是請哀家收回成命?」
「是……是……是!」瞧著祁千凝支支吾吾的怯懦樣,陌蜮銜嘴邊的笑意更深了。
蘇玉冷哼一聲,道:「豈有此理!一個兩個的皆不把哀家放在眼裡了!當哀家的話是兒戲嗎?你們想如何就如何!」
「臣女……臣女不敢!可是臣女與狗蛋……彀碭王並無意,您將我們撮合在一起屬實是強人所難!」祁千凝雖是畏怯的,但她仍然說出了心中所想,然而這番言辭的確觸犯了太后的威嚴,只見她勃然變色,將案上的杯盞狠擲在她的肩側,此處外裳頓時漬出猩紅一片。
一旁的陌蜮銜張口欲言,不知為何卻又吞了回去,伸出半步的足始終亦未繼續邁進。
「好你個祁千凝!你當真以為占著個將軍頭銜,便能如此不分尊卑的與哀家說話嗎!哀家強人所難?哀家可是天,生殺予奪皆由哀家說了算!今兒個就是強人所難你了,你又能奈哀家如何!倘若你忤逆哀家的意願,哀家便讓你腦袋落地!」
興許祁千凝確實是世人眼裡的離經叛道之人,旁人打壓她愈狠,她反倒愈無所畏懼了,只見她忿忿難平地道:「太后!您這是一手遮天,濫用職權,如此下去,南越可還了得!」
這話剛落,蘇玉頓時勃然大怒,就連一旁的陌蜮銜亦被祁千凝的這番不屈之詞吃了一驚。
「好啊你!來人……」
陌蜮銜頓覺不妙,搶在蘇玉的懲治前開了口:「母后,您莫要動怒,此女子犯上作亂,實乃無法無天,既如此,兒臣便為您好好懲治她一頓!」
他繼而轉首沖祁千凝疾言厲色道:「追風將軍,你莫在這礙了母后的眼,快滾!」
「陌蜮銜!你!」
話未畢,陌蜮銜便將她硬生生拽出了寢宮外,一副懲奸除惡的模樣。他的拖拽之速尤為迅即,還未等蘇玉攔阻,但見轉瞬之間此處便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此時,蘇玉身旁的婉如不悅地道:「太后,您還要追風將軍做彀碭王妃嗎?她可屬實是目中無尊!」
誰知蘇玉面上的怒色竟全然消了去,聲調悠悠,宛若適才無事發生一般:「要,當然要!宮裡頭好久不見這等離經叛道的女子了,旁人雖是恭順至極,背地裡卻有許多壞心眼子,反倒聽不見真話。銜兒娶了這樣一個真性情的女子不是他的福氣嗎?畢竟這種女子世上屬實難尋啊!」
婉如一怔,隨即仍不放棄地駁斥著;「可是彀碭王似是並不喜歡這追風將軍,聽聞每每在朝廷之上他們總是唇槍舌劍,針鋒相對。」
「哀家原也是這麼想的,可今兒個這麼一瞧,便也不存這種想法了。」
「太后,恕婉如愚昧,您此話是何意?」
「銜兒素來是不愛多管閑事,更沒那好心腸輕易對人襄助。雖說他們表面似是互相嫌惡,然而銜兒適才卻幫她擋了哀家的責罰,匆忙將她拽走了,這難不成還是厭惡她的舉措嗎?假使深惡痛絕,那祁千凝被哀家處死豈不是美哉?哀家雖不敢保證他對追風將軍是否乃男女之情,但那情緒絕非是仇敵之間應有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興許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