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波
南越建國百年，民風淳樸，君臣上下皆謹守禮法，提倡忠孝兩齊全，以推崇傳統為尊，以背棄傳統為惡。倘若逾規越矩之事發生在大臣身上，將會被視為罪大惡極，應立即被罷黜官職。
祁千凝只是一介女子，進入朝堂做官本已打破了南越男尊女卑的傳統，而她以往風流成性的傳聞再加上近日打罵親人的不孝行為更是引得朝堂上非議連連。
幾乎全數大臣皆上摺子請求將祁千凝革職以正風氣，甚至還有大臣斷食抗議。祁千凝一時慌了神，她本以為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沒想到竟越鬧越大。如若自己真被革了職，那麼在丞相府將更加沒有地位，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她想著便穿好了官服，拖著一身還未痊癒的傷，步履蹣跚地趕來朝堂。
剛走到殿前，便瞧見了那惹人厭的陌蜮銜，祁千凝睥睨著他，滿臉嫌惡藏不住，道：「狗蛋王！你又參我摺子！」
陌蜮銜順著聲音望去，發覺是祁千凝，不禁吭聲冷笑：「本王當是誰呢，原來是追風將軍，您的傷病痊癒了嗎？本王可很是擔心追風將軍的身子呢，還想著過幾日定要登門拜訪。」
陌蜮銜又是一副造作的神姿，祁千凝就弄不明白了，他清冷的聲名究竟是從何而來，打從瞧見他的第一眼，他便是一副陰鷙的嘴臉。
「你少給我裝模作樣！你們這些老頑固處心積慮想要把我推下台，難道我還要呆在丞相府內坐以待斃嗎？」
「老頑固？莫要將我與那些大臣混為一談，我這只是單純的為君分憂，為民除害罷了。」
祁千凝還未趕得及駁斥，便被趕上來的祁廑打斷了。
「凝兒！不許對彀碭王無禮！」
「我……」
「凝兒，爹平時是如何教誨你的？不知禮，無以立。你身為朝堂重臣，莫要將其拋之腦後啊！」
你告訴鬼了！
祁千凝瞧著眼前這個偽善的男人心裡頭便直犯噁心，祁廑壓根兒就沒管過它，何來的教誨？
心裡頭想的皆在面龐上表現了出來，只見祁千凝滿目鄙夷，全然無一女兒對父親應有的敬重。
這在陌蜮銜看來便是慣出來的毛病，目無尊長，妄自尊大，實乃可鄙可棄。
「凡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禮也。追風將軍這般不識禮數，我竟一時分辨不出您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了。」
陌蜮銜未正眼瞧祁千凝，只是留下這句滿含諷刺的言語，拜別丞相轉身踏入了大殿。
「喂！狗……」
祁千凝窩了一肚子火欲還擊回去，卻被祁廑狠戾的雙眸制止了。
「倘若你再惹出事端，我便殺了你！就算你是追風將軍，我也能致你於死地！」
祁廑渾然捨棄了方才的仁和，在祁千凝身旁陰狠地耳語，話畢，拂袖而去。
還未開朝，便遭這兩人的狠言狠語，冷眼相待，祁千凝的心頓時涼了一大截，再望望前方諾大的正殿，忽有一種四面楚歌的無望感。
為何自己總是一人？難道自己當真錯了嗎？她攜著滿肚子鬱結踏入了正殿。
早朝開始，官員大臣們有序地站在殿內，滿堂肅靜。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一尖厲嗓音將早朝帷幕緩緩拉開，但見陌蜮銜率先站了出來。
「臣有本奏。」
「說。」
「回稟皇上，追風將軍恃才傲物，辱罵主母，毆打姐妹，將南越禮法踩在腳下，又常流連於煙花之地，作風輕浮，臣認為此種人不宜繼續留在朝廷，應立即革職查辦，以正南越風氣！」
這個陌蜮銜有完沒完！日日參我參不停！
祁千凝惡狠狠地盯著他，恨不得立即抽刀相向！
陌蜮銜的一席話登時引起了大臣們的連連附議。
「皇上，追風將軍的惡行擢髮難數，她依仗自己的才能便目中無人若如此下去，她勢必不會將皇上放在眼裡，更不會將南越放在眼裡！臣請求將她革職以避免無妄之災！」
說話的是沈申，頑固保守，嘴裡常常掛著「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不應當朝做官」這類言辭。自祁千凝破例被封為追風將軍的那一日起，便經常上摺子參她，她這種烈女子在那沈申眼裡即是異類，即是禍患，即是破壞傳統的惡劣之徒。
沈申話音剛落，眾大臣也都隨聲附和。
「臣附議。」
「臣也附議。」
「臣也附議。」
大臣們紛紛站了出來，請求罷免祁千凝的官職，滿目懇切。
原來這麼多人恨自己！都想將我趕了去！難不成今兒個我當真要在此倒台了？
忽而，一直沉默寡言的祁廑也開口了，祁千凝本以為他是念及血肉情親，便在群臣討伐時為自己辯駁個一字半句，心中竟蕩漾出一縷感動的情愫，但她屬實是高看祁廑了。
「啟稟皇上，臣女頑劣至極，桀驁不恭，這全是是微臣管教失當，微臣實在是寢食難安，自愧至極，私以為追風將軍屬實不應繼續留在朝中任職，微臣也將會痛下決心，對其嚴加管教！」
祁廑一席「慷慨激昂」「大義滅親」的措辭很快便贏得了眾大臣的嘖嘖讚歎，好一個清廉高潔的丞相！沒想到他竟為了落實名聲賣了自己！
祁千凝心如刀割，果然自己在這諾大的朝廷上終究還是孤立無援，無盡的凄涼感與無力湧上了祁千凝的心頭。
大臣統一戰線，就連祁千凝的生父祁廑也開口了，這可讓坐在金殿上的皇上陌蜮澈難辦了，只見他焦頭爛額，久久未言。
他一方面需照顧到大臣的情緒，一方面又看中祁千凝的一身武藝，想留她在朝廷是因為她有價值。
陌蜮銜似乎看穿了皇帝的心思，只見他緩緩開口道：「皇上無需顧慮，不止有追風將軍一人可以承擔保衛南越的責任，南越還有大將軍，彪狼將軍，甚至臣也可以代替追風將軍作戰。」
陌蜮澈知曉這位皇兄的武藝並不在祁千凝之下，只不過性子清冷，不願捲入朝廷紛爭。先皇時，便一直借著身體抱恙的名頭拒絕參戰，甚至不願入朝做官。
自己即位之後硬是請著他來，他才念及手足之情勉強入仕，不入仕倒罷，一入仕反倒認真了起來，為自己除掉了不少亂臣賊子，清理了不少潛藏禍患，才使自己的位子坐穩當了。他一直由衷感激陌蜮銜，亦欣賞他的謙遜與才華。
倘若他願意出戰，為了眾大臣的意願犧牲掉祁千凝也無妨。
只見他終是下定決心，準備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