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抓狂

令人抓狂

傍晚時分,趙翠花嘀嘀咕咕拽著嚴江出了院門。

嚴國強冷著臉連客套的話也沒給一句,想著趙翠花話里話外那個要分家的意思,嚴國強更是冷冷的哼了一聲,見趙翠花前腳邁出院門口,嚴國強抬起趙翠花喝過水的碗,就著裡面剩的水,直接潑到了門檻上:「我還活著,想分家,沒門兒!」

嚴澈暈乎乎回來時,正好撞上趙翠花黑似鍋底的臉,嚴澈張口喊了聲:「嫂子,這就走啊?」

趙翠花剜了嚴澈一眼,沒好氣地說:「不走?等著礙眼啊?」

嚴澈無緣無故被哽了一下,站在院門口有些愣神。

看到趙翠花這麼對待嚴澈的嚴國強,臉色更不好看,哼哼道:「三兒,進屋。」

嚴江無奈地看了嚴澈一眼,嚴澈大概是知道趙翠花惹惱了嚴國強,被趕出來了(-_-|||),看著憨厚的嚴江,嚴澈笑了笑:「大哥,下次記得帶侄兒回來。」

聽到嚴澈這麼說,嚴江也露出一口和皮膚極不相稱的白牙,憨厚地點頭:「好嘞!」

「好什麼好?啊?好什麼好?這個家還有你的地兒?」趙翠花一把拽過嚴江,疾步往灣前走,一邊擰著嚴江腰側的肉,一邊尖著嗓子挖苦嚴江。

嚴江微微掙扎,按下趙翠花的手,壓低聲音說:「別再嚷嚷了,讓人聽了笑話!」

「呸,你這窩囊廢!」趙翠花聞言,惡狠狠啐了嚴江一口。

看著嚴江兩口子消失在嚴旭家房子的拐角,嚴澈這才邁步進了院子。

嚴澈一進院子,嚴國強的臉色就緩和了不少,歸置好煙桿,看向嚴澈:「三兒,餓了吧?」

微微頷首,嚴澈解開襯衫袖口的紐扣,將袖子挽了起來,對嚴國強說:「嗲,你坐著,我去做飯。」

正要起身的嚴國強愣了愣,隨後又坐回了板凳上,褶皺的臉上渲染上了笑意,打趣道:「你會燒火么?」

聞言,嚴澈動作一頓,有些尷尬地道:「呃……要不,嗲你幫我燒火吧!」

嚴國強一臉「我就知道」地站了起來,把煙桿往褲腰上一別,樂呵呵地跟在嚴澈身後,往院里的灶房走去。

晚飯極簡單,嚴澈獨自在外幾年,早就練得一手好廚藝。

利用現成的泡菜酸豆角和時令蔬菜,再切了一小塊兒嚴國強從灶台上割下來的臘肉。嚴澈利索地炒了一個酸豆角臘肉丁、清炒通心菜,還做了一小碟紅油泡菜絲和一個西紅柿雞蛋湯。至於主食,就是玉米面和著麵粉攤的玉米餅。

飯桌上,嚴國強神色複雜,憂喜參半。

喜的是自己從小就心疼的小三兒回來了,不單又叫了自己「嗲」,還能給自己做一桌子飯菜。光是看這菜的顏色香味,他就知道味道一定不錯。

憂的是自己從小就心疼的小三兒在外面幾年,一定受了不少罪,別人家讀書的娃,別說做幾個菜了,恐怕除了握筆,那手連灶台都沒沾過。

嚴國強將這一切又歸於自己沒本事,不然……哪個當老子的捨得這麼能幹的兒子吃這麼些苦頭?!

嚴澈沒留意嚴國強的表情變化,稀哩呼嚕吃完晚飯後,就被嚴國強趕走,說是不要他來收拾,讓他早點去休息。

嚴澈看著嚴國強細嚼慢咽地吃著晚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睡到晌午才起來不說,下午還跑到後面雞冠山一「逛」就是半天,吃了晚飯還被下地幹活回來的父親趕去休息。

即便是真的尷尬,嚴澈的確還真是覺得有些累。

嚴澈坐在大木桌旁,喝完嚴國強再次為他泡的檸檬糖水后,嚴國強也剛好吃完晚飯,收拾了桌上的殘湯剩菜,去了灶。

這時,嚴澈才起身到院里打了盆水,簡單的洗漱一下。

嚴國強見嚴澈正要倒水,探出頭跟嚴澈說:水先別倒了,留著還有用。

嚴澈沒多問,將水盆的水留在院里后,拖著睏乏的身子就上樓睡覺去了。

沾床就睡著的嚴澈,當然不知道嚴國強收拾好灶房后,就著嚴澈洗過臉的水,也洗了一把臉。洗好臉后,盆里的水還是沒有倒掉,而是倒進了旁邊雞窩跟前的水槽里。

巡視了一圈,確定雞窩豬圈都沒問題后,嚴國強這才把院門栓上,進了堂屋。

在大木桌跟前,嚴國強吧嗒吧嗒抽完一捲煙絲后,才悄悄到了嚴澈的房間。

嚴國強拿著三開柜上的相框,一手摩挲著照片上女子的臉,一邊側頭借著月光,看著床上睡熟的嚴澈,眼底多了點點亮光,口中喃喃道:「三兒他娘,三兒可算是回來了。長大了,壯實了,也越來越像你了……」

嚴澈睡得並不踏實。

朦朦朧朧中,他似乎進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這裡水霧繚繞,能見度連一米都不到。

嚴澈獨自一人站在水霧中,邁出一步……

嘩啦啦……

聽到聲音,嚴澈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赤腳站在水面上。

「咦」了一聲,嚴澈發現水霧漸漸散去,入目的是一片平靜無波,彷彿天然鏡面的小小碧水湖泊。

卻,看不到岸。

也不能說沒有岸,只是除了平靜如死水的碧水,嚴澈再也看不到任何別的東西,就連他自己,此刻也是站立在水面上。

這個「夢」里,寧靜無聲。

嚴澈對於自己站在水面,只覺這個「夢」很古怪,卻也很神奇。

忍不住輕輕邁了一步,試探似的一步……嚴澈驚喜的發現,自己居然擁有了「水上漂」的功夫,在這水面上,如履平地。

這個令人詫異的發現,使得嚴澈那掩藏得極深的孩童心性頓起,忍不住再次邁出一步,兩步,三步……加快腳步,一步,兩步,三步……

嚴澈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表,佇立水面,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呼吸?

是了,呼吸。

嚴澈此刻能清晰的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嚴澈愣了愣神,臉上表情複雜地盯著水面上,自己那雙光/裸的雙腳……

原本除了每一步從水面上提起腳時,會發出嘩啦啦的水聲外,此刻居然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看著足下漾開一圈圈的漣漪,正往他四周擴大,散去,直至不見。

如此一來,嚴澈心下又有了新的念頭。

於是,嚴澈試著慢慢蹲下身,伸出手,腐開水紋,小心翼翼探進水裡……

水很冰很涼,碧玉如茶漿,還帶著似有還無的清香,令嚴澈眯起了眼,享受似的深呼吸。

這水……是真的,不是夢,而且,沁涼清香。

有了這個念頭,嚴澈睜開了眼,眉頭猶豫地微微皺了一下,復而又緩緩展開。

合起雙手,掬了一捧水,湊到唇邊,嚴澈小心謹慎地張嘴抿了一口。

——清冽甘甜。

咕嘟。

咽下喉嚨的這口水。

等到嘴裡的水,真的完全被咽下去后,嚴澈反而有些后怕。

這個不知名的古怪地方,水還是碧幽幽的……自己就這麼喝下去了?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嚴澈想著,背上都驚出了冷汗:得意忘形,不計後果啊!自己太魯莽了!!

過了許久,嚴澈沒有等來任何不良反應,他才稍微安下心。

心一靜。

嚴澈這才驚訝地發現:精神,好像好了很多。就連入睡前身上濃濃的倦意,這會兒也消失殆盡。這樣精神飽滿的狀態,使他唏噓不止:自從步入社/會後,他好像就再也沒有過這麼完美的狀態了。

而且,似乎視野更加明亮,連他方才驚出的細細水紋,此刻,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啊,感受到自己的精神狀態的嚴澈,覺得即使現在出去跑幾圈……

噗通——

嚴澈擰著眉,從踏踏板上爬了起來。

剛才一激動……嚴澈發現自己迭出夢境,居然從床上跌到了踏踏板上。

爬跪在踏踏板上,揉著被床沿硌疼的腰側的嚴澈,盯著乾燥的梨木踏踏板上那個深色的手掌印,呆了。

手上還沾著明顯的水氣兒,往踏踏板上一按,又一個稍微淺一些的手印出現在那個較為深色的手掌印旁。

看著兩個深淺不一,即將消失的手掌印,呆完的嚴澈,好看的五官,徹底扭曲了!

一是因為嚴澈發現困擾了自己四五年的輕度近視……居然無葯而愈。這會兒不單視野清晰了,連屋頂透明瓦上牽的細細蜘蛛絲,借著淡淡的月光,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二來,這一摔,真疼。

三嘛,這事太玄乎了……真的不是在做夢?!可是這水,這濕意,這手掌印出的掌印……是真的啊!!

嚴澈愣完神,腦子一下清醒了不少。

想著下午在雞冠山上遭遇的種種,嚴澈眉頭蹙了起來。

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下午那件事?!

當時突然而至的疼痛,使嚴澈痛的昏厥過去。

再次醒來時,嚴澈發現自己躺在草木叢中。

坐起身,環顧四周,還是那麼靜悄悄地,根本沒什麼不妥。

原本記得有巨蛇巨龜的湖泊沙灘上,似乎在搏鬥之類的……可是,此刻別說什麼會說話的巨蛇巨龜,什麼掛掉的巨獸屍體,連一隻小動物,小蟲子也沒有。除了被水洗刷得白澄澄的沙礫,空無一物。

如果說是幻覺吧……嚴澈低頭看著項鏈上的空缺,少了那粒珠子。

如果說不是幻覺吧……嚴澈又抬手摸了摸額頭,光潔如初,別說傷疤,就連一個豆坑都沒有。

明明記得額頭巨疼,他正是因為這樣昏厥的啊……嚴澈迷惑了。

帶著滿滿的迷惑,嚴澈迷迷糊糊的回了家。

這會兒,聯繫著下午那件件透著古怪的事情,嚴澈坐在床前的踏踏板上,盯著濕氣漸漸弱了的雙手,皺著眉,陷入了糾結的思緒中。

沙沙沙——

一陣夜風刮著落葉吹過瓦面。

嚴澈回神,盯著屋頂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了三開柜上的相框。

從踏踏板上站起身,嚴澈走到三開櫃前,凝視著相框里的年輕女子和女子懷抱里的孩子,眼神不由暗了暗。

攤開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嚴澈心道:這事,太過詭異。如果剛才是真的,為什麼我始終想不起那是什麼地方?如果剛才是假的,那麼……為什麼手上的濕意那麼真實?哼,不管真還是假,要是能在清醒的情況下,再次進入那裡的話,再詭異的事,我也認了。

嚴澈剛下了決定,回頭時,正好看到對面梳妝台鏡面上的影像——自己的額頭髮出微微的乳色光芒。

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嚴澈就發現,自己已經再次進入了那一湖碧水之上。

和「夢」里一般模樣,嚴澈站在水面,訝然無措:就這麼又回來了?我怎麼出去啊?!

嚴澈眼前一變,朦朧的煙波碧水已經變成了自己房間熟悉的環境——梳妝台的鏡面上,嚴澈看見鏡子里的自己,正瞠圓雙眼,滿臉驚愕地看著自己。

情況太詭異了。

嚴澈心下戚戚然。

嚴澈翻開自己的行李,從裡面翻出了還有兩格電量的手機。

將手機的自動拍攝功能調解好,放到梳妝台上對著自己的方向,固定好后,嚴澈站在大衣櫃前,有了自己謹慎的打算:

——如果我就這樣消失不見的話,手機的錄像功能能記錄下來,那樣,等嗲他們發現之後,應該能憑藉錄像,找到我的吧?!

只不過,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是怎麼突然進去,又突然回來了呢?

難道是物理學上至今難解的時間、空間錯位?!抑或……是武俠小說里,那些給人下了降,使人產生幻覺,導致昏迷,直至死亡?!

嚴澈覺得自己神經錯亂了……

沒弄清楚情況的嚴澈,小心理著自己的思路,用千百種假設設想,再小心翼翼求證,心思千百轉,獨獨雙眼卻沒離開過梳妝台上的手機攝像頭。

生怕一不小心又進入那個地方后,再也出不來了。(嘁,一看就是不看仙俠小說的主兒,擔驚受怕也是自找滴!╭(╯^╰)╮)

這樣高度緊張的情況維持了許久,嚴澈覺得一向自詡還不錯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並且,口乾舌燥,想要喝水。

於是,嚴澈拿著手機,輕手輕腳下了樓梯。

來到堂屋,嚴澈把手機放到大木桌桌面上,伸手在取了一隻碗,擰開暖水壺的壺蓋,倒了一大碗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喝完溫溫的開水,嚴澈看著手裡的碗,隱隱有些失落……說實在的,剛才喝的那水,甘甜清冽,比此刻碗里的白開水不知道爽口多少倍。

嚴澈覺得要是進去了能出來的話,一定要多盛幾碗水出來。

念頭一動。

嚴澈啞然發現……自己端著大水碗,又站到了碧水之上。

凄然苦笑,嚴澈暗惱:這下好了,真進來了,怎麼出去啊?!

剛想完,嚴澈就發現哪有什麼碧水如鏡,自己端著大水碗,正站在堂屋的大木桌旁呢!

呃……

似乎就快要抓住了什麼要領,可卻又猶如流光一閃,轉瞬即逝。

嚴澈盯著手裡的大水碗,真感覺到自己要崩潰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斜雨田園箬笠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斜雨田園箬笠新
上一章下一章

令人抓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