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韓雁起想,薛橫玉最多一種衣服一定是裘衣。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身上披的皮毛就又換了一件純白的。
薛橫玉就坐在他那張一看就舒適無比的軟椅中,就像要冬眠的動物,微闔雙眼,總是帶著濃濃的倦意。這樣看來,便不知他雙目已盲,讓人十分期待那雙眼。
薛橫玉輕聲道,「請坐。」
韓雁起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下,開門見山的道,「你打算問我什麼,」
薛橫玉沉吟片刻,道,「那我就直說了,韓兄可知我雙目如何盲了的?」
韓雁起道:「這不是天生的?」
薛橫玉冷笑道:「自然不是,我九歲那年被人劫走,將雙眼剜去,后棄於荒野,幸而被好心農家救了,問知住處後送回去。只是自那后再不能視物了。」
韓雁起悚然,道:「竟有這種事?可你如今這眼睛……」
薛橫玉撫著自己空洞的雙眼,道:「這不是我的眼睛,當年剜去我眼睛的人捨不得他山玉雙眼空空,給我填了一雙普通人的眼睛,卻還是看不見。」
韓雁起思及蔚成碧那雙三千眸,驚道:「你莫不是想取成碧的眼睛?」
薛橫玉緩緩點頭,道:「我記了那個為我換眼睛的人十多年,直到我有能力時,又尋了三年,花費金財無數,才找到他。他告訴我,我原本的雙眼是取不回來了,只能找一雙同為名器的眼睛。於是我又找,才找到了蔚成碧。」
韓雁起道:「那個人是誰?」
薛橫玉道:「也許你知道,是魏長生。」
韓雁起道:「魏長生,冢中人魏長生?」
薛橫玉再次點頭。
竟然是魏長生?
這個魏長生出道很多年,自號冢中人,因他今年已不知多少年歲,宣稱自己早該是冢中之人,卻也一直不見死。
韓雁起的師傅曾提起過,在他年輕時,魏長生就是冢中人了,一直到現在,還好好的活著,沒有人記得他多老了,有的說一百多歲,有的說兩百多歲,都人如其名的長生了。
不過大家唯一知道的是,這個魏長生可不是什麼好傢夥。
他天生鬼手,有一隻靈活無比,鬼怪莫測的右手,在名器譜中就叫做「長生」。這隻手不但於床技有一手,更是善斷脈分針,精於藥石。
於醫道極有研究的魏長生是道上有名的偽名器製造者,所謂偽名器,前文曾表述,蒙離所懷的名器,非真名器,乃藥草所催成的偽名器,雖有床上妙用,卻害人害己。
而魏長生正是專門權貴們製造這樣的東西,用處多多,比如培養好後送給對手,對手上了這人,就要無疾而終,一命嗚呼了。或者上等一點,只對偽名器在身的人有害,對上他的人無害,用來做玩物,畢竟天生名器可遇不可求。
總而言之,魏長生就是個慣喜旁門左道的風月中人,韓雁起的師傅在提起此人時,向來是十分鄙夷的。
此時薛橫玉說起當年剜他雙目的人竟是魏長生,韓雁起真是又驚又惡,尚不知魏長生還幹這種事情,道:「你也是被他害過的人,現在竟要連同他一起害人?」
薛橫玉手抵著下巴,細聲道:「你沒有盲過,你不能知道這種痛苦……我是一個瞎子,我這輩子最大期盼,不就是能重見光明?為了能再見光明,我就是付出再多也不惜。」
韓雁起道:「連人命也可以?」
薛橫玉猶豫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請你來,正是想問問有沒有兩全的方法。」
韓雁起氣得呼吸不穩,大聲道:「怎麼可能有!魏長生啊魏長生,我原來以為他只是替人制偽名器,不想他這樣狠毒,還將真名器剝下,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薛橫玉道:「真的沒有辦法?」
韓雁起怒道:「若有我早說了,你告訴我魏長生在哪裡。」
薛橫玉道:「你想去找他?」
韓雁起道:「自然。」
薛橫玉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韓雁起道:「你還想著要成碧的眼睛?你怕我們抓住魏長生后,沒人能幫你換眼了嗎?」
薛橫玉撇過頭去,道:「人都是自私的。」
韓雁起道:「我還以為你肯將魏長生的事情說出來,應該十分通曉大義……」
薛橫玉搖頭,道:「我真的只是為了知道有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若沒有,蔚成碧的雙眼我就要定了。我從來就不是個知道大義的人,說我心存善念,那肯定是騙你。」
韓雁起從未見過這樣坦蕩的人,做壞事也這樣坦蕩,可細細一想,他只是將人之常情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誰人不自私呢,薛橫玉與其他人相比,反而多了一份直白。
韓雁起道:「你應該知道明盛蘭是什麼人吧?」
薛橫玉縮在椅子里,道:「天下第一神捕,我雇的那些人已經告訴我了。哈哈,果然金錢買不到真正的高手呢,不過即使如此,我也要破釜沉舟,你不用再想勸我了。」
韓雁起道:「既然如此,那也請你轉告魏長生,韓某雖不自詡為正道,也看不慣他的作為,這事,我管定了。」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矩,魏長生的做法亂了規矩,沒有碰見也就罷了,現在遇著了,是必要管上一管的。
薛橫玉淡淡的道:「你走吧,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應該會找你的。」
韓雁起未及思考薛橫玉最後那句話,匆匆出門回房了。
他一推開房門便道:「快,我們走。」
明盛蘭道:「怎麼了?」
韓雁起道:「邊走邊說,我怕成碧他們出事。」
趙虞城一聽蔚成碧有可能出事,立刻起身,三人一同離開這待了一天的別莊。
薛橫玉的人並未攔他們,自然,要攔也是斷斷攔不住的。
韓雁起在路上將魏長生的事情簡單說了,道:「我覺得有些不妙,恐怕魏長生會趁我們不在對成碧下手,才急忙拖你們回去,就算沒有事也得趕緊先走人,那魏長生可不是什麼好惹的。」
怎麼說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即便是韓雁起,也沒有把握對付他。
這魏長生三個字,在風月行內人耳中聽來,就是響噹噹的招牌,惡名昭著,臭不可聞。
明盛蘭道:「齊小白和蔚成碧怎麼會那麼容易被他弄翻?這個魏長生身手很好?」齊小白的身手就不必說了,齊風公子之名在江湖上可是響得很,而蔚成碧也非浪得虛名之輩。
「唉……」韓雁起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道:「難道你還沒弄懂嗎?你自己想想,我當初弄翻齊小白和蔚成碧用了武功嗎?」
任何技巧,練到了巔峰,那都是很厲害的。
這個魏長生右手「長生」,手上功夫自然很是好的,再加上他專精旁門左道,齊小白和蔚成碧遇上他,還真不一定逃得過。
可惜薛橫玉似乎刻意拖了時間,一直到現在才說出來,如今趕回去,恐怕也晚了。
當三人趕到客棧時,齊小白和蔚成碧果然已經不在了,拉住掌柜的一問,掌柜的哭喪著臉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哪去了啊,今天一大早就不見人影,還是那兩個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問我們看見他們沒有,才知道人不見了。」
昨夜就不見了?
韓雁起皺眉,果然如此,魏長生的動作還真快。
趙虞城一掌將一張桌子拍得粉碎,面色冰寒。
這動靜驚了上面的人,偷香竊玉從樓上下來,一看見韓雁起就哭著道:「公子,齊公子和蔚公子被人帶走了。」
明盛蘭拎住這兩個想要一頭扎進韓雁起懷裡的小丫頭的領子,道:「不要哭,好好說清楚怎麼回事。」
偷香用袖子隨便抹了抹眼淚,哽咽的道:「我們姐妹睡的一向很淺,要隨時聽主子吩咐,昨夜聽見隔壁有奇怪的動靜,好像是人在打架,就一起去看。然後我們看見齊公子和蔚公子一起在打一個穿著灰衣服的人,那人蒙著面,看不清長相。可是沒過幾招,齊公子和蔚公子就暈倒了。那個灰衣人看見了我們,說留我們在這裡給公子送個口信,然後就帶著兩位公子走了。」
明盛蘭道:「他讓留什麼話?」
偷香道:「他說,若要離水刃和三千眸,三日後獨身到城外飛花觀去。」
韓雁起皺眉,道:「他到底想幹什麼?如果是要三千眸,現在已經得到了,為何還要讓我去?」
竊玉怯怯的道:「我看那個人好像也是行里人。」
偷香道:「對,房內殘留的香味,分明是行里人慣用的熏香,還有他的身法,分明就是練過床技的。」
韓雁起道:「他是魏長生。」
「啊!」看來偷香竊玉也知道他,她們驚呼了一聲,道:「冢中人!不好了,公子,遇上這個老賊肯定沒好事,公子你不能去啊。」
韓雁起道:「你們只管說說你們聽說的魏長生。」
偷香竊玉道:「都是媽媽和我們說的,那個魏長生近些年很少出來,但一直托很多人到處打探一些人,媽媽說他肯定有什麼壞事要做。」
明盛蘭沉聲道:「看來魏長生的目標不止蔚成碧,他這幾年都在準備,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韓雁起道:「我有種預感,只要三日後我去了,就知道他是要做什麼事了。」
明盛蘭看著他,道:「我陪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那就……本文寫25-30萬字?
^^明天期中考試第一天,考歷史物理語文,大家未來兩天看到的都是存稿……嗯嗯,考完我就爆發一個,來來,大家趕緊對我使用祝福技能,考好了我才有好心情爆發~~\(≧▽≦)/~啦啦啦
還有那啥,這個快出場的魏長生,啊你們懂的,又是一個變態==我這是什麼愛好啊喜歡寫變態……
計數: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