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信任

轉眼又是一月，霍青時在喬灼的悉心照料之下，總算是行動自如，只是尚且不能練武，人也發胖了一圈兒，原本精緻的腹肌都蒙上了一層薄肉。

遂國的信件喬灼沒再扣下過，都交給了霍青時，甚至沒有背著她偷偷拆閱，這讓霍青時對他更為放心，甚至有一些無關痛癢的事，還會拿給他看看。

聽聞柳深塘深入敵軍，卻被自己人誤傷，到現在仍然昏迷不醒，花滿堂帶著柳深塘已經趕回了京城，接受溫聖手的治療。而神槍軍經此一役，也信任了霍青野，於是聽從花滿堂的命令，暫且服從霍青野，繼續鎮守遂國的邊境。

而花滿堂趕往京城的途中，傷病複發。原來他身後中的那一劍也是兇險異常，可回了軍營后卻只挂念著柳深塘，沒有及時處理自己的傷口，導致傷勢惡化，回京途中徹底倒下。

苻國元氣大傷，卻仍然不屈不撓的要攻下遂國，真不知道該說是勇氣可嘉，還是執著。

兩個好友接連受傷，發信來的時候仍然昏迷不醒，霍青時心中自然難過，卻什麼也做不了。如今順國和遂國雖然沒有那麼劍拔弩張，但是因著和苻國的協議，仍然時刻準備出兵。在這樣的戰局下，手頭沒有兵馬，還不能用武功的霍青時根本不可能回到遂國，只能繼續在順國待著。

而這個時候，順太后卻出事了。

霍青時聞信便趕往太后寢宮，到的時候卻發現順太後身邊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的全是太醫。她心中咯噔一下，連忙上前問：「怎麼回事？」

幾個太醫面面相覷，知道這位就是女侍中，更是太後身邊的紅人，也不敢隱瞞，便道：「太後娘娘中毒了！」

「中毒？」霍青時驚了一瞬，皺眉問道，「太后平時的吃穿用度都經過層層檢驗，怎麼會中毒？是什麼毒？」

「見血封喉！」

霍青時大驚，那見血封喉是苻國頭一名的毒藥，原本在五國之中也排得上第一，後來溫渡一得了霍青時傳授的蒸餾提純法，才將遂國的毒扶上了第一。可饒是如此，這見血封喉也是不容小覷，可以說是誤服必死無疑！

「侍中大人不必驚慌，太後娘娘自己發現不對，立刻就找人封住了穴道，故而毒性沒有擴散，如今只是暈過去，還不會傷及性命。」太醫見霍青時如此，便知道她定然擔心不已，連忙道，「只不過當務之急，是找到見血封喉的解藥才是！」

霍青時自然知道這個，只是見血封喉能當得起苻國第一的毒藥，自然不是這麼輕易就能研製出解藥的：「你們可有辦法？」

「如今我等只能維持住太後娘娘現在的狀態，若是解開穴道，毒性會在一個時辰之內擴散到全身，暴斃身亡，可若是不解開穴道，那娘娘就只能一直保持昏迷，直到解藥研製出來。」

霍青時沉思片刻，當機立斷：「你們先加緊研製解藥，不許解開穴道。此事不宜聲張，你們誰也不要說，只說太後娘娘身子不適，最近暫且不上朝。」

幾個太醫愣了一下，知道如今朝堂之上，除了順太后，就是喬灼一家獨大，而眼前這位是喬灼的表妹，自然不容怠慢：「是。」

霍青時甫一回到喬府，便修書一封，直接發往遂國東北部。如今這全天下能不靠原毒研製出見血封喉解藥的，恐怕只有溫渡一一個人了。當務之急，就是求得解藥。如今順國局勢姑且算是穩定了下來，若是順太后再出什麼意外，那當真是沒有半點兒辦法了。

正是這時，喬灼回來了，臉色陰沉難看，一句話也不說，進了屋便飲下一杯茶水。

「怎麼了？」霍青時皺眉。

「下毒的人找到了。」喬灼冷著臉道，順太后中毒一事自然不可能瞞得過當朝丞相，「是苻國的人。」

霍青時心中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這順國之中哪裡來的苻國人？只有國安王一眾而已！

果然，喬灼便開口道：「嚴刑拷打之後才招供，是苻國的人知道順國現在順帝不當政，軟弱可欺，於是想要殺了順太后，重新扶持順帝，讓順帝當政，成為他們的傀儡。這件事國安王不知道，但是消息都是國安王送去的。」

霍青時微微鬆了一口氣，便道：「既然國安王與此事無關，便不該尋他的錯處。」

喬灼像是早知道她會這麼說一般，憐憫地瞧著她：「青時，國安王利用了你。」

「你說什麼？」

「順帝孱弱不該當政，我和順太后聯手讓他下台，國安王知道我和順太后都無意和遂國交惡，於是便將順國的情報告訴了苻國，準備和苻國一起裡應外合，將順國打壓一番。他帶兵回京那日，不光是為了救你，更是為了破京城。」

「只是我提前就有防備，戒衛森嚴，他沒有料到，這才救了你便離開京城。」喬灼道，「後來你離開順國之後，國安王立刻重新糾集兵馬，以你的名義，對京城發動了一次攻擊。那一次動用了太后在京中隱藏著的最後一點兵權，才將他逐出順國。他早就回苻國了。」

「那給順太後下毒的人，本不應該出現在順國，是國安王親自下令留下來的。」

「這件事國安王確實不知道，因為命令是苻國太子下的。可是國安王就站在太子那邊，你也是知道的。」

霍青時目瞪口呆，這些事情有一些涉及到了順太后，更有一些涉及到順國京城遭受攻擊，這種事情喬灼是不會編造的，因為經不起她調查。

「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就是害怕你有心理負擔。畢竟國安王說和你義結金蘭，打著你義兄的名義發兵進攻我們，你肯定不會開心的。」

連這件事都知道，霍青時一下子癱了下來。當日她和國安王義結金蘭，不過是兩人在馬背上說笑，甚至沒有一個正式的儀式。就算喬灼在國安王隊伍里安插了眼線，也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難道國安王這一切真的是為了利用她？

她原以為國安王是自己逃出順國的墊腳石，卻不料他卻是一把利刃，借自己的手，刺向了順太后。

沉默良久，霍青時道：「現在和苻國決裂，可有什麼後果？」

喬灼搖頭：「如今順太后中毒昏迷不醒，順國和遂國也已經交手，貿然調轉方向去攻打苻國，順國吃不起這個虧。若是直接收兵，難保遂國會不會繼續攻擊，所以只能耗著。」

霍青時心頭一涼，沒想到遂國的變動剛剛告一段落，順國這邊又諸事不順：「那依你所言，應當如何？」

喬灼長睫一扇，沉思了片刻，這才道：「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我將太后的權和我的權歸到一處，朝堂之上擰成一股繩，才能不叫苻國鑽了空子。等到解藥尋來，太后蘇醒，再一併交還。」

「那你呢？」霍青時下意識問。

喬灼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霍青時會關心自己，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欣喜，可這欣喜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太過明目張胆。這些小動作都被霍青時收入眼底，卻是讓她有些心疼喬灼。她從來只知道女人地位低，在家庭之中卑微，在愛情之中也卑微，連不允許自己的丈夫納妾都會被說成是妒婦。可眼前的喬灼，卻是在她面前卑微到了塵埃里。

喬灼彎唇苦笑：「我原本一步步爬上來，就是為了能夠找到你，能夠保護你，能夠把你留在我身邊。現如今你有了自己的良人，不需要我保護，我要這麼大的權力，也沒有用。等太后醒轉，我就帶著積蓄出去遊山玩水，走走停停，在五國之中歷練一番。總歸這些年攢下的積蓄，夠我逍遙自在了。」

聽他這麼說，霍青時才算放心，她生怕喬灼想不開鑽了牛角尖，於是長舒一口氣，點頭道：「如此也好。這大千世界多姿多彩，能跳出這個狹窄的圈子，對你也有好處。」換言之，等你見過這世界上的鶯鶯燕燕，便不會再留戀於我了。

喬灼眸底閃了一絲暗色，卻是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點頭應和：「是啊。那依你之見，我的方法如何？」

霍青時想了想，點頭道：「可以。只不過你一人會不會太過操勞？我是你的表妹，自然可以替你分憂。」

喬灼知道這既是霍青時真心實意的分憂，也是她最後的試探，於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若是如此那自然好了。要不是怕你操勞，我真想把所有權都放給你。這丞相之位不做不知道，一做方知當真是累人！」

兩人相視一笑，知道霍青時對喬灼最後那點子芥蒂，也化為烏有了。

……

喬灼蹲在順帝面前，看著已經瘦脫了形的順帝，自言自語：「現在終於相信我了。我的計劃，也該開始了。」

順帝沒有抬頭，他已經沒什麼力氣抬頭了，只是一遍一遍的反覆問著：「皇后呢？朕的皇后呢？還沒回來嗎？她去哪了？」

喬灼沉思了一會兒，回神來，聽見順帝的言語，嗤笑一聲，拋下一句「她早就不知道和哪個男人逍遙快活去了」，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