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爺又被夫人趕出來吃飯了
奉太后懿旨,江陵天道五十六年,四洲和樂,國泰民安,白家少將白述,戰功累累,少年英雄,多次阻擾邊疆匈奴來犯,保一國平安。封其為異姓王,賜住夜寒軒,欽此
第二日下午,封王詔書便已送到了將軍府。
「恭喜少夫人,賀喜少夫人,從今日開始呀,少夫人就是王妃了!」
「王妃?做王妃有什麼特權嗎?」
「嗯地位更加高了。」
「哦,可那跟做少夫人時又沒有區別,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就在整個將軍府都在為晚上的慶功宴忙上忙下的時候,芩九就拉著兩三個忙裡偷閒的丫鬟嘮嗑嘮嗑。
芩九到府里也有七日之餘,消磨時光最好的地方就是這八角涼亭下了。
一開始丫鬟們都怕她,可相處久了,她們發現芩九完全沒有主子的架子,又喜歡聽(八卦)故事,還不會責怪她們在背後議論自己的公公婆婆或者丈夫,所以丫鬟們跟她無話不談,就像自家姐妹似的。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這當了王妃呀,就相當於是攀上了皇親國戚,皇宮裡有趣兒的事呀可比府里還多呢。」
「真的嗎?說來聽聽說來聽聽。」芩九興奮地準備好了瓜子兒。
「昨日我們說了太子和太子妃,今日奴便同您說說一位郡主吧。
這個人呀叫南珂郡主,是先皇最寵愛的妹妹,韻柒夫人的女兒。莫要以為她是個郡主地位就低了哦,她一出生,先皇就立刻下令,要將江陵國的要地清河郡劃分到南珂郡主的名下,宮裡的其他公主都沒有這樣的同等待遇。
所以也有傳言說,她其實是先皇和韻柒夫人的私生女。
她這個人吧,沒什麼壞心眼兒,就是有些花痴,宮裡能負責服侍她的宮女也不需要什麼細心用心,但凡是嘴甜一點兒,能變著法兒誇她長得美的,統統都能得到賞賜,混得風生水起的。
這都算不算什麼,最絕的呀,是這位郡主她極好男色。
每隔一段時間她就要從長安城接一位才貌雙全的男子到她的宮裡去,也不幹啥,就只是好吃好喝供著他,待她將這張臉看膩了再把人送出來,換一個接進宮去。」
「真的嗎?竟還有這樣的事兒?」
芩九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哈哈王妃娘娘,宮裡比這更有趣的事兒都有呢,您若是想聽呀,我們慢慢跟您說,只是咱們議論府里事的時候,可千萬別讓老爺聽到了.」
「咳咳,我已經聽到了。」
眾人聞聲,哆哆嗦嗦地回過身去,只見白相之一身藏青色深衣,右手端了個飯碗,左手背在身後,臉色鐵青鐵青的,跟衣服的顏色一樣青,青到發綠了。
「老爺又被趕出來吃飯了」
後面有人捂著嘴偷笑道。
「看什麼?笑什麼笑?上官芩九,你陪那潑婦吃飯去!」
白相之也是無奈,自從這個兒媳婦兒嫁進來之後,自己沒有一頓是能在飯堂上吃的,想找芩九出出氣又怕自家媳婦兒瞧見,到時候連飯都給他免了。
白相之不明白:阿玉怎麼偏偏對這麼個黃毛丫頭情有獨鍾呢?
他越想越氣,越想越氣,見芩九還發愣待在原地,不禁喊了一嗓子:
「還不快去!」
「哦哦哦」
芩九急急忙忙地便去了,連磕到一半的瓜子皮都掉在身上了。
聽丫鬟們說,凡人是極怕妖魔鬼神的,若是我這公公曉得我是個小狐狸精,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趾高氣昂呢?
不過就算是恢復了真身,我大概也沒那個膽子吧.
每次被白相之訓斥之後,芩九都覺得不服氣,心裡想著下次見面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不然怎麼對得起我這混世小狐妖的稱號?但每次見到白相之,她的身體就像是變成木頭似的,一動都不敢動。
像白相之這樣久經沙場的人,早已磨礪出了一種尖銳威嚴的氣場,人人對他敬而遠之,也只有玉溫棄敢同他對著干。
飯廳,天香閣。
「娘。」芩九未進門,便親切地喊了一聲。從不泛洲到凡間以來,就數她對自己最好了。
往常的飯局都只有他們婆媳二人,今日卻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今日的白述只是穿了一身素色的青衿,不同於穿婚服時的高貴和配鎧甲時的凌厲,坐在母親身邊吃飯的樣子倒像是尋常人家的公子般乖巧。
「你怎麼來了?」芩九指著白述,語氣似有些不悅。
「小九來啦,快坐快坐。」玉溫棄滿面笑容地將芩九迎進門來,「述兒不是剛從戰場上回來嘛,我尋思著你們小倆口成婚以來,都沒有坐在一起陪我這老太婆吃過飯,這胃口都不好了」
「娘,阿竹今天早上還說,您在城西吃了三屜包子。」白述放下碗,笑言道。
芩九還是第一次見白述笑,他那張臉孔,不笑時是冷傲,一笑起來便是春風拂面般淡雅的溫潤,甚是令人賞心悅目。
「去去去,我跟我兒媳婦兒說話呢,臭小子別插嘴。來小九,坐吧。」
「啊,謝謝娘」
芩九方要一屁股坐下去,只見她的那張椅子,簡直就是跟白述的椅子無縫銜接了似的。
吃個飯貼這麼近,夾菜豈不是會很不方便?
芩九坐下之後,便將自己的凳子往另一處挪。
怎麼回事?怎麼搬不起來?
她往下一瞧,只見凳子腿兒都被鐵塊緊緊釘在了地板上。
「小九,快吃菜呀?怎麼了?」
玉溫棄瞧她一臉疑惑的樣子,嘴角不禁微微上揚起來。
「娘,你不覺得.我和白述的椅子,貼的太近了嗎?這樣用筷子不太方便吧.」
天地良心,這丫頭真的只是覺得貼得近吃飯不方便,可玉溫棄和白述卻聽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莫不是害羞了?
「哈哈哈有什麼不方便的,小九你慣用左手吃飯,述兒慣用右手,別說不會互相影響,即便是牽著手一同吃飯都可以呢!」
玉溫棄大笑起來,笑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這你不介意嗎?」
芩九悄悄俯身問白述。
白述淡定地先吃了一口飯,而後才回過頭去,淡然一笑:
「不介意。」
芩九見他笑得這麼開懷,卻不由得身子一哆嗦。
這還是大婚第一天的那個冰塊臉嗎?是也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嗎.好恐怖.
太子李承傲時常講白述:看著雲淡風輕,實則睚眥必報小氣的很。若是將他逼急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事兒他也能幹出來。
白述並不否認這一點。
芩九並未看出來白述的那點小心思,便也豁然了,心想:
行唄,既然都不介意,那就湊合一下吧。哎,只是可惜那盤紅燒肉了,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吶
但總不好意思讓白述幫我夾吧,雖然他人似乎不錯,但我們也沒熟到那個地步吧?
芩九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跟她只差了一個白述距離的紅燒肉,思考再三,還是決定放棄這難得的美味。
玉溫棄笑道:
「好啦,快吃呀,不然菜都涼啦.哎喲我,我肚子疼,突然就疼了。」
「娘您沒事吧?」
芩九連忙站起來去扶玉溫棄,白述卻無動於衷。
「沒事沒事,你們吃吧,哎喲,我要去一趟茅房,不用等我了你們先吃吧」
玉溫棄話才剛說完,便沿著小路跑出去了。這速度,哪裡是肚子疼的樣子?
婆婆走後,這屋裡的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
芩九像是蓄勢已久般以迅雷不及俺耳盜鈴之勢啪地一下坐到了玉溫棄的位子上,對著那碗紅燒肉就開始大快朵頤。
「我不在家的時候,家裡人是都不給你吃飯的嗎?」白述嫌棄地將自己的手帕遞給芩九。
芩九明白他的意思,一邊吃肉一邊搖搖頭:
「娘畢竟是長輩,我作為兒媳婦兒總不能連這點規矩都沒有吧。我雖不喜歡那一堆又一堆的禮儀規矩,但就尊老愛幼這點,我做的還是極好的
你就不一樣啦你是我的夫君,你們凡你們不是常說,夫妻間需注意尊卑禮節,但若因此生疏,乃是過猶不及嗎?
你這個人吧,雖然脾氣差點,性子凶點,待人冷漠點,但能被這麼多百姓喜歡,人品應該還是不錯的。」
「話多,吃你的吧。」
「你臉紅什麼?我又沒有在誇你.」
「你吃不吃?不吃我倒了。」
「哎別別別.」
玉溫棄隔著一扇門,光是聽著裡面說說話便讓她激動地渾身發抖。
「他倆相處地可真融洽,哎呀,年輕真好啊只可惜我這兒子,比他爹還不會寵媳婦兒,這種時候你應該夾菜給小九嘛看來還需要老身來敲打敲打他呀。」
玉溫棄一聲感嘆,便去八角涼亭找她那被擠兌走的可憐夫君去了。
此時的白相之正戳著白飯,口中低聲念念有詞:
「臭丫頭,臭老太婆,憑什麼她一來,老婆子就把我趕到這兒來了,究竟她是你丈夫還是我是你丈夫。女人,無情無恥無理取鬧,哼.」
這憋屈的樣子,簡直就像被主人打了一頓的小狗似的在默默刨牆根。
「咳咳,你剛才說我什麼來著?」
「哼,老太婆,你不去寵你的兒媳婦兒,跑到我這來做什麼?」
白相之氣憤地把碗往桌上一擱。
玉溫棄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從他背後繞到他身邊坐下。
「我自然是來陪夫君一道吃飯的唄。怎麼,不歡迎?」
「.」
「阿竹姐姐你看!老爺夫人怎麼抱在一起了?」
「噓阿梅,小孩子不要在意這些。」阿竹想內心毫無波瀾地繼續吃飯,卻彷彿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狗糧)給餵飽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