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遇 第十一章 葯玔谷

三十多年前，孩童時的闋痕也是那般天真無邪。可卻被當時寒玉門掌門拐來，逼迫服下玄寒毒，練陰惡玄寒內功。終於有了機會，闋痕可以逃出群玉山，馬上要出山時，被寒玉門弟子發現，遭其毒打。

秦炎無意見到便救下了她，闋痕已無家可歸，想跟隨秦炎。秦炎見她甚是可憐，便將她託付與南倉山，給陌業凡照看。為解她身上玄寒之毒，特地去葯玔谷尋找辦法。

在葯玔谷中他認識蘇如憶，兩人一見鍾情，墜入愛河。蘇如憶決定陪同秦炎上南倉山，治療闋痕。逐日闋痕體內玄寒毒緩解不少，之後蘇如憶還教授她醫術和毒經。

過了幾年，秦炎和蘇如憶大婚，闋痕因愛生恨，回寒玉門。用毒將全門害死，得到玄寒秘籍，加以修鍊。

修鍊大成時，遇見因偷練秋業教禁術被驅趕的朱培。兩人決心聯手，設計苻河之戰。

「本想用天下人的性命，逼他在我身邊。沒想到，他只為一死。「闋痕眼中流下淚水。「沒想到，當日你便在他屍首旁。我逼你服下時忘毒，讓你忘記這一切。我要把蘇如憶在我身上留下的情傷，全部都加在她孩子身上。再讓你毀掉秦炎一死換來的太平。「

闋痕的愛沒有錯，每個人都擁有愛的權利，只是她愛的方式錯了。

秦洛聽后，雙手不斷顫抖。此事雖在她預料之中，但正真從闋痕口中聽見，卻感到不寒而慄。

她的每一呼吸都在顫，持破魂劍向闋痕走去，一劍刺穿她心臟。闋痕手握破魂劍，吐出鮮血，她的眼神沒有恐懼，反而更加瘮人。

闋痕兇狠的直視秦洛雙眼，「我的傷痛...你終會體會到...「

慢慢她雙手一松，墜在身旁，沒了知覺，身體倒在血泊中，白衫艷紅。

陌宸見這一切，艱難邁步向前。他望著秦洛凄涼背影，心中再次作痛，「洛兒...「

他伸手想抓住她，突然泛起血腥味，緊按胸膛，口腔中再次噴出血液。他膝蓋冰涼刺痛，跌落在地上。

「陌少！「

在場所有人慌張起來，沖向陌宸旁邊。他被團團圍住，人縫中他的目光也緊盯秦洛。秦洛聽見動靜，轉頭望去，見陌宸有人照料，安心了不少。她憂傷的望著他，回想兒時一切，眼淚滑落而下。

陌宸遙看她眼眸淚水，向前挪動，「洛兒...「

秦洛抿緊雙唇，轉身邁出大門，頷處滴下淚水。

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望向周圍景色，再此轉頭對視陌宸。

我們就此別過...

秦洛再次轉身，離開了夙青庭院。

陌宸見她背影逐漸消失，眼眸緊張靈動，顫抖雙手，用盡最後力氣撕裂道，「洛兒！「

隨後他失去意識，卻繼續道，「別...走...「

「陌少！「

「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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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兒，吃飯了。「蘇如憶擺好桌上飯菜。

「來了。「小秦洛跳跳蹦蹦地進屋。

秦炎也跟進來，歡喜道，「在外就聞著味道了，今日有烤雞吃！「

「烤雞！「這時，小秦洛已是迫不及待的坐上座位，準備開吃。

「洛兒，娘同你講件事。「蘇如憶瞟了眼秦炎，再直視小秦洛道。

「恩？什麼事？「小秦洛盯著眼前雞腿，目光不舍離開。

「等再過數月，我們準備回葯玔谷。「

「葯玔谷？「小秦洛這才看向娘。

「記得王翁嗎？你六歲時同宸兒在那兒待過幾年，王翁很是喜歡你，還教了你好些醫理。「

「恩，記得，那這次要去多久？「小秦洛用她圓圓大大的眼睛，望著父親母親。

「我們打算常住...「秦炎話還沒說完，就被小秦洛打斷。

「啊！是要離開南倉山嗎？「她情緒瞬間低落。

蘇如憶見此狀，安慰道，「那邊四季分明，夏日戲水，冬日賞雪。「可這些都吸引不了小秦洛，她撅起嘴巴。蘇如憶想了想，「你要是想陌宸哥哥了，可以叫爹爹隨時輕功帶你回南倉山。「

「可以嗎？「小秦洛好似動搖了些。

秦炎再接道，「可以，你知道你爹輕功還是不錯的，從葯玔谷到南倉山費不了幾個時辰。「

「所以如果洛兒學會爹爹的輕功也可以很快到達南倉山嗎？「

「當然。「

「那吃好飯，我們就開始吧！「小秦洛再次迫不及待的準備動筷。

「恩。「秦炎回答后，便對烤雞先行動手。扯出一雞腿放在蘇如憶碗里，體貼道，「如憶辛苦了，吃個腿。「后又扯個腿道，「我也很辛苦，我也要吃個腿。「

小秦洛見兩雞腿都被分完，狠狠地朝向秦炎一眼，「爹爹！那我呢！「

「你不是要練輕功嘛，吃胖就不好練了，就...「秦炎再瞧那烤雞，用筷子夾了什麼，放在小秦洛碗里，「你就吃個雞屁股吧！「

小秦洛兩手抱胳膊，裝起小大人樣，「林芬姨都是把最好的給陌宸哥哥！我怎麼就吃個雞屁股！你這般是親爹作為嘛！「

「你這丫頭！宸兒求我教他幽冥劍法，我都沒教。我就教給你了！我還對你不好嗎！「

「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小丫頭再說，你就連雞屁股都沒得吃了。「

「哼，我要找陌伯伯說理去！「小秦洛下凳，直衝門外。

秦炎拉住她，妥協道，「好好好！我服你了，吃吃！「

蘇如憶在旁哭笑不得，「洛兒可是抓到你弱處了，你是最怕陌師兄念叨的。「

秦炎無奈道，「陌師兄也是奇怪，對女娃撒嬌毫無抵抗。洛兒還最愛撒嬌賣乖，她這般說道。我定會被師兄說一通。「

小秦洛吃著到嘴雞腿，含糊不清道，「誰撒嬌賣乖了，我本就討人喜歡嘛！「

在這頓飯中，一家有說有笑，溫馨甜蜜。

夜晚，皎潔的月光照進一扇破舊不堪的窗戶，屋內落滿灰塵，到處結著蜘蛛網。裡面所有東西凌亂無序，應是遺棄許久屋子。

秦洛席地靠在塌旁，整個人縮在一塊。回憶過往與父母相處的日子，眼中淚水已是控制不住，泣不成聲。

那時有多快樂，今日便有多心痛。

「陌宸哥哥，再過數月，我們一家就要去葯玔谷了。「小秦洛道。

「葯玔谷？「小陌宸一臉驚訝，「秦炎叔說的？「

「恩！所以你要好好學輕功，這樣就能很快來葯玔谷，找我玩！「小秦洛堅定地看著他。

「等等，為何要去？南倉山不...「

頓時，他感覺右胸口疼痛劇烈。

陌宸瞬間睜開雙眼，喘著粗氣。

「陌少！陌少醒了！「

陌宸裸露上身，暴露出右胸兩道被冰絲所割傷口，躺在榻上。

常年練武的他，身材勻稱，肌肉線條明顯，腹部肌肉雖被薄被遮蓋些，但上腹腹肌依然明顯。

他忍著疼痛，想坐起身。正在換藥的醫師見到急忙扶著陌宸，減少些痛苦。陌宸再次感到寒氣直逼其內，全身顫抖。

他伸手觸及傷口，卻聞到淡淡幽香。此香氣來源傷口旁的藥膏，他知曉南倉山所有膏藥，但並不知此葯，用手蘸取些道，「這是？「

源宇猜到些，稟報，「這是那寒玉門弟子，哦...不...是秦姑娘，她將霜花膏放在杏林苑門口，留字說此膏專治冰絲所致之傷。「

陌宸示意著醫師不用再敷藥。源宇回話時，醫師已將傷口包紮，退下了。

「我昏迷多久？「陌宸望著窗外那輪明月，不經意咳嗽道。

「陌少你足足昏睡了兩天，這次你傷得太重，醫師說還需靜養數月。「

陌宸回憶著夙青庭院種種，皺緊雙眉，「你是怎麼發現庄濤的計謀？「

「是秦姑娘，她無意間聽見蒼龍弟子狂言誑語，便命我叫上數位親信弟子。去山下採風桑花，說此花和溪水一同服用，便可解華犀毒。後秦姑娘獨自去後山，解決了那些叛逆弟子。「

「洛兒...「

陌宸回憶秦洛臨走時背影，此刻他的心痛比傷痛更加劇烈。扶著額頭，手還不斷顫抖。

我會找到你，我會再次找到你！

他忍著傷痛下塌，走向屏風，穿上內衫和一件帶有靛青邊外衫，綁好兩手護腕，拿起畫淵劍，大步向門外走去。

「陌少，這麼晚你要去哪兒？「源宇急忙勸阻，「陌少，你傷還沒有好！「

他一路跟隨陌宸腳步來到庭院。

「源宇，南倉的事交給你。有難事就飛鴿傳書。「陌宸話語間還伴隨咳嗽聲，后便走出了南雀廬。

秦洛在一山谷中走著，山谷兩旁，峰巒陡立，崢嶸險峻，藍天白雲相交映。微風拂過，她嗅到藥草氣息，看來離葯玔谷不遠了。

她再走片刻，望著一木門。大門簡單樸實，外面也沒人看守。

秦洛幼時來過此處。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和之前一樣。她不想驚擾他人，一個輕功，便翻牆進入其內。

小山坡處，一位白鬍長者悠閑地躺在亭子座凳上。中央矮長桌，放置各種草藥。旁邊燒著葯爐，沸氣騰騰。

他用兩片樹葉蓋住雙眼，來遮擋日光。翹著二郎腿，呼呼大睡。

秦洛輕功一躍，落在亭斜樑上，然後旋轉身子一跳，輕踩坐凳邊緣。手拿折枝半蹲，用樹枝上的葉子，輕碰長者的臉。

長者以為是小飛蟲，用手隨意揮動幾下。秦洛看他沒醒，便使些力氣，將樹枝直接敲打他。

「誰！「這位長者，抖動臉孔，眼上樹葉掉落而下，睜開雙眼，到底是哪個搗蛋鬼繞他清夢。

長者睜眼便看見位白衣女子，正托著腮看向自己。起初視線有些模糊，此人看著像...

「如憶？「白鬍長者覺知認錯，自己的愛徒，已在十年前病死在南倉山上。

怎會是她？要不然就是他還在夢裡。眼睛使勁眨下，這姑娘和蘇如憶長得有幾分相似，可她不是蘇如憶。那一刻，他回想多年前蘇如憶的女兒，那小丫頭才那麼點。

「啊！「長者突然驚訝，「你是！「

秦洛起身，踩著座凳下地，「王翁，你還認識我嗎？「

「小秦洛！！「王翁收起二郎腿，猛地起身，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蒼天！你還活著？！！失蹤十年，音訊全無，南倉山出動所有人尋你，卻沒有絲毫消息。他們都說！你已經死了！「王翁眼裡淚珠打轉。

秦洛見他如此激動，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不過，回來就好！讓我看看。「他初見時的女娃娃，如今長大成人，比他還高出一個頭。一副亭亭玉立，相貌出塵脫俗的樣，「長那麼好看，我都不敢認了。「

他拉著秦洛，下山坡，「你啊，趕緊和我說說。這十年都去哪兒了！你可讓我這老頭好找啊！「

秦洛保持著微笑，靜靜望著他。這麼多年王翁的脾性也是沒變，洒脫爽快，幽默風趣，敢愛敢恨，在他這總能感到喜悅氣氛。

「真的是！太過分了！！這個闋痕！拿我毒來！我要讓她受盡折磨！「

王翁聽完秦洛這些年發生的一切，怒氣沖沖，火冒三丈。他的臉紅彤彤一半是氣得，另一半是因酒。他邊同秦洛閑談，邊飲酒貪杯，說這話時，也是暈乎乎。

秦洛扶著王翁，「她已經死了，死在我破魂劍下。「

「恩？「王翁眯著眼睛，「那她屍體呢！我要把她的屍體！「王翁左右手用力在空氣中比劃，想是要把她撕成粉碎。

「來人。「秦洛見王翁醉得不行，剛才一氣憤又喝了幾盞。幾位弟子來到身旁，秦洛再道，「將王翁扶回屋吧。「

「是。「弟子扶著他往屋子走去。路上王翁還不斷打嗝，真讓秦洛哭笑不得，不過這樣才符合他性子。

夜深中的葯玔谷，吹著微絲涼風，谷中明月，照亮秦洛的去路。盡頭則是她娘在世時所住之地。

她推開籬笆門，進到庭院。有一石桌，旁邊四個石椅圍繞。曾經院中還有娘種的藥草。

現只有光禿泥土在那兒靜卧。走向前方木屋，裡面擺設依舊沒變，只是桌椅上積滿灰塵。

「洛兒。「蘇如憶躺在塌上，面部毫無血色。側身見滿臉淚痕的小秦洛，「不要怪你爹爹，也不要報仇，聽到沒？「

「為什麼不報仇，是他們害死娘親的！！「小秦洛緊握蘇如憶手。

「聽娘親的話，因果循環，只有停不下來的戰爭。「蘇如憶擔心道。

「我...我知道了...「小秦洛委屈著。

「如此我便放心...「蘇如憶身體一放鬆，被小秦洛緊握的手也沒了力氣。眼眶含淚，合上雙眼。

「娘親！「

秦洛忽然驚醒，此後難以入眠。夢中彷彿再次經歷娘離世場景。自幻羅林記起一切，每晚都被噩夢驚擾，眼淚不止。

馬兒不斷賓士，蹄聲不斷。

陌宸騎著馬穿梭叢林中，連夜趕路。他一心只想尋回秦洛，想再次遇到她。

「洛兒...「

太陽緩緩將日光照進谷內，一切生靈再次蘇醒。

陽光的投射，陌宸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他抓著韁繩，渾身顫抖，步履蹣跚前進著。

嘴唇上毫無血絲，傷口寒氣弄得生疼。寒氣入骨髓，全身刺痛已無法用言語形容。他強忍疼痛，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意識。

走到木門前，抬頭望著，身體無法控制的搖晃，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咳嗽不止。他調整呼吸，用劍撐地，咬牙再次站起。吃力走向門口，用顫抖的手敲擊大門。

敲門聲微弱，卻還是迎來開門之人。

葯玔谷弟子打開大門，恭敬問道，「請問在下有何貴幹？「

「我...「他吞一口水，「秦洛...秦洛可否在此？「

那弟子毫不猶豫道，「是找秦姑娘嗎？她在谷內，我這就去通報。「

弟子剛轉身，一人便急匆匆趕來。陌宸見是王翁，便向前恭敬作揖。

「沒有秦姑娘，哪兒來的秦姑娘呀！「王翁斜眼瞪了番弟子。此人好像覺知什麼，趕緊轉身退下。

「王翁，洛兒...「陌宸緊張道，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

「什麼洛兒，沒有這個人，我們這不歡迎南倉弟子，你快走快走！「

當年秦炎一來，他的兩名傑出弟子蘇如憶與賀簫，就都上了南倉山。

王翁雖有不舍，但也攔不住。想隨他們去吧，沒想到幾年後卻收到蘇如憶病死在南倉山的消息，真是天妒英才！

想到這一切，王翁就恨極了南倉山的人。

「趁我今日心情不錯，你快走！「王翁開始催促趕著。

陌宸自知他不喜南倉弟子，可自己真得想找到洛兒...還有很多話沒同她說...

陌宸吃力道，「王翁...洛兒她被兩股內力折磨，十年都受灼心之痛。雖被賀叔醫好，但還需調養。「

「什麼！！你不早說！小秦洛那日怎麼沒和我說！「王翁心繫秦洛，回過神，突然發現自己暴露了。

陌宸聽他一言，情緒突然激動，抓著王翁胳膊追問，「洛兒！在這...對嗎？我...「

「不在！「王翁遮掩心虛神情，用力掙脫開，「快，關門！「

陌宸已是堅持不住，跪在門前。突然一陣劇烈咳嗽，血腥味直上喉嚨，口腔遍布血液，從嘴角流出，滴落在地上。

兩名弟子接到命令，一人一邊推著門，門縫緩緩從寬至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