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秋祭月

第二十章 秋祭月

《禮記》載:「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葉家先祖建國大雍后,秋祭月便與春祭日、夏祭地、冬祭天相對,列入皇家祀典。

太-祖更是在帝都永寧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修建日壇、地壇、月壇、天壇,用以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典禮。

祭月」本是定在「秋分」,因著這一日未必有圓月。而祭月無月則大煞風景,是以後來就將「祭月節」由「秋分」改至中秋。

當年,第一任永寧公主葉茵來到建興,太-祖特許永寧王府,可以親王之禮進行四祭儀式,同時拜祭祖先。建興四祭,以祭月最為盛大。

後來,為皇家所奉行的祭月禮儀,也逐漸流傳至民間,尤以帝都為盛,雖不及皇家典禮莊重宏大,也別有一番趣味。

近幾十年,每到中秋,永寧賞月之會,傾城人家子女,不以貧富,年滿十二三者,皆以成人之服飾登樓或在中庭拜月,各有所期:男子願早步蟾官,高攀仙桂,女子則願貌似嫦娥,顏如皓月。

祭月禮,古來多為皇室女子主持,但當今永寧王府無公主誕生,待到葉曜的母妃葉灀去世,年年的建興祭月,便由永寧王葉曜主持,距今已有七年。

祭月禮前一日,了結了戲樓命案,葉星璨便隨葉曜一同去往太乙壇,只見周邊上百隻祭羊已經擺放整齊,葉星璨想到,「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便是瞭然,直問葉曜祭祀結束,這些祭品還是送去給端雪鐵騎開葷嗎。

葉曜笑道,那幫小子已經等了大半年了。

葉星璨覺得,還是端雪鐵騎命好,春天有祭牛吃,秋天又有祭羊送去,不禁說葉曜偏心。

葉曜也不反駁,直問她,今年可否陪自己一起完成祭月禮。

葉星璨不禁臉紅,只說當年老王爺楊素也未和阿娘(永寧公主葉灀)一到,自己怎生好意思。

葉曜聽著葉星璨將兩人比作了父王母妃,心裡便是開心,見她害羞,也不再強求,說道,「古來傳承,這祭月禮本就應由皇家女子主持,待成婚後,還是交給你的好。」

葉星璨聽著「成婚」二字,便是發獃,只覺得總有什麼隔在這兩字之前,卻又說不清緣由,只好轉過身去。

祭月本應在戌時,月出之時,但因戌時天已將黑,用以祭祀的太乙壇周邊環境複雜,連年遇到刺殺,是以八十年前,永寧王府將祭月改到了巳時,只說心誠則以。

前一日,葉曜便沐浴更衣,甚至難得焚香,建興大小官吏更是一一效仿,就連圍觀的民眾也是,要求雖是不嚴,但也必須做到十二忌。

一忌意不誠篤,二忌儀度錯亂,三忌器物不潔,四忌生氣口角,五忌衣冠不整,六忌閑談外事,七忌喜笑無度,八忌長幼無序,九忌投犬頓器,十忌刀勺聲響,十一忌內祭未畢,不潔出屋,十二忌外祭未畢,不潔入屋。

第二日一早,葉曜著聖上所賜紫金蟒袍等在葉星璨閨閣外,雖叫蟒袍,卻不同於普通親王的四爪,是欽賜的五爪蟠龍紋章,被初升的朝陽染得粲然奪目。

葉曜暗思祭禮時阿璨身邊侍衛人選排布,突然見「星月閣」房門打開,只見葉星璨為搭配紫金蟒袍,特意換了一襲淡紫色宮裝,寬大裙幅逶迤身後,又以金銀絲綉著百鳥朝鳳,每羽翟鳳毛上具是細小而渾圓的珍珠和翠玉,紫衣外罩了金黃色的雲煙衫,點綴連珠團花錦紋,腰間是細細的紫絲串珠流蘇,優雅華貴。

再向上看,雲髻峨峨,所戴著卻只是一支素雅的白玉簪,真是十五歲及笄禮時,葉曜親手為她帶上的玉簪,簪上鳳凰欲翔於九天。

臉頰也略施了粉黛,嬌媚如月神,眼波流轉,顧盼生輝。

葉曜自是知道阿璨的美,特別是這次回來,又長了兩年,正是女子最美的時節,一顰一笑動人心魄。

日常習慣了她黃衫簡裝、不施粉黛的模樣,今日見到這般盛裝打扮,竟是呆住了,直直的看著她,一眼也不願錯過。

葉星璨難得穿著如此正式,只覺得滿身束縛,但想到祭月禮鄭重威嚴,也只好忍著性子由著婢女們裝扮。

出了房門,見到葉曜就立在門口,頭戴鎏金白玉冠,身著紫金蟒袍,眉如刀削,杏眼冷亮卻含情,因著戰時習慣,背脊挺拔,薄唇緊抿,眉頭依舊微蹙,冷肅威嚴,氣度雍容,隱現一絲睥睨眾生的氣勢。

葉星璨怔怔望著他,沉溺在他溫柔目光中,一時間忘記了言語。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葉曜被看得啼笑皆非,當著左右侍從又不便言笑,只能穩了穩神,淡淡道,又在琢磨什麼?

葉星璨正色嘆道,「老是冷著臉皺眉,可惜哥哥這般好相貌了也不知還有無女子暗暗仰慕啊?」

靈香默默退在一旁,聞言不禁掩口失笑,也是好奇地看向王爺。葉曜竟覺面上隱隱發熱,重重咳了一聲,又不便當眾發作,只得轉過身去掩飾尷尬。

葉星璨卻是不依,又繞到身前,笑著踮起腳,抬手輕輕撫上他的額頭,「你看,都撫不平了。」又是歪著腦袋,細細打量,「這身也好看,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當年父王賜的白金蟒袍,更顯得哥哥長身如玉,清峻高華……」

不等誇完,便被葉曜攬入懷中,他的下巴抵在葉星璨頭頂,聲音愈加低沉迷醉,「阿璨,我的阿璨……你讓我如何還能放手……」

葉星璨被攬得緊了,便有些喘不上氣,聽著耳邊葉曜所言,臉上卻是發燙,只覺小鹿亂撞,一顆心越跳越快。

跟在身後的祭祀眼看時間不早了,又不敢開口提醒,只好不住咳嗽,希望王爺記起還有正事。

葉曜不得已放開懷中人兒,兩人攜手出府,上了馬車。

待到了太乙壇,建興大小官吏早已列在祭壇兩側,大雍以左為尊,祭祀禮歷來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但西北邊境常年征戰,建興祭祀,則是武官在左,文官在右,可見仰重不同。

柳清讓隨文官列於右側,離得遠了些,看不真切,只覺得一身宮裝的阿璨,溫婉大氣,雍容華貴,這才覺得,眼前之人不是落入凡間的仙子,真真就是當朝大雍公主。

又見只見永寧王和阿璨一起行至祭壇,兩人皆是紫金裝扮,很是登對,心裡更是酸澀漫溢,不是滋味。

遠處的建興民眾難得見到永寧王,今日,身邊又是已經兩年未曾現身的憫長公主,都是興奮,待到平身後,不禁左右張望,只覺自家王爺和王妃真是龍鳳相配,天作之合,地做之美。

葉曜安頓葉星璨坐於祭台左前方,便緩步走上祭壇,向西跪拜。祭月禮開始。

第一項是迎月神,燔柴爐內升煙火。在大雍子民看來,天神在上,非燔柴不足以達之,燔祭時煙氣升騰,直達高空,可以將人間敬意傳於上天諸神。

第二項則是奠玉帛,即向月神進獻玉、帛。行禮時由大祭祀導引葉曜盥洗后至神位前行三上香禮,再與月神牌位前行敬獻禮儀,呈進玉帛。

第三個步驟是儺禮,也是建興民眾最喜觀之禮。只見永寧王拿起祭祀呈上的白玉儺面,帶於面上,禮樂起,十二個白衣祭祀也是帶上儺面,步上祭壇。

葉曜居中而立,隨著樂點踏歌而舞,用於祭祀的《九段錦》竟被永寧王舞的洗鍊硬朗,氣勢逼人。若不是身後十二祭祀跳的婆娑輕曼,單看葉曜,舉手抬足英姿風發,乾脆果斷,竟是宛如軍人閱兵。

明明台上十三人,卻覺得這是一個人的舞,竟有馬踏清秋的颯爽與雄勁,隱在面具后的雙眼卻是犀利如鷹,顧盼如同烈火交錯,冽冽令人不敢逼視。

不光是台下群臣和民眾,葉星璨也是看著呆了,只覺得從未見過這樣的哥哥,好像兩年前的祭月禮,他還不曾踏歌而舞。

又似乎看到了這幾年在戰場廝殺的哥哥,狠厲卻孤獨,英雄鐵血,踽踽獨行……漸漸,步調減緩,葉星璨內心深處的痛卻愈深,好像有什麼一滴滴落在心口,只想看看面具后那張熟悉卻陌生的面容,問他一句,如今,可好?

柳清讓也是被台上踏歌而舞震驚,大張著嘴巴,回不過神來,僵在當場。又想起自己也曾有幸參加了惠宗繼位后的第一次春朝祭日,皇家威儀、儀仗聯排、大氣磅礴,卻沒有此次震動人心,看著台上永寧王,又看台下西北眾將、建興民眾,突然明白了永寧王府的堅守與穩固,於西北民眾,皇天后土,皆是永寧王府。

正當眾人沉浸在儺舞的恍惚中,葉曜卻感覺到一絲凌厲的殺氣激射而來,手腕一轉,揮掌劈向虛空。身影如同電光般穿行,抬手接過楊俊拋來利劍,橫封斜掠,斬向虛空。

這劍雖非葉曜佩劍,卻在接手后,寒鋒盡長,發出逼人劍氣,對上對方所射箭羽,劍氣對撞箭尖,光華四射。

十二個祭祀也早已摘下面具,持劍以對。

葉星璨心驚,不顧身後侍從阻攔,便撲上祭台,只見又有三箭射來,其中一箭直對葉曜臉上的白玉面具,剎那間,面具迸裂,葉曜卻是一動不動,黑色的長發散開,面容肅殺,宛如戰神。瞬間又向前一步,不退反進,一個側身,將葉星璨擋到身後。

柳清讓也被這出驚到,見到阿璨已經上了祭台,心裡焦急,準備也衝上去,卻被身側官吏擋住,官吏很是淡定,只說這是祭禮的一部分,近幾年都有,不用擔心。

柳清讓環顧四周,發現除了兵士朝著對面角樓圍剿,民眾似是都很平靜,不禁詫異,還能這麼祭祀,是順道刺殺演習嗎?

又見箭羽不再射來,永寧王也帶了葉星璨退下祭壇,進了馬車,心裡雖是納悶,懸著的那顆心卻也莫名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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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文備註:

《禮記》載:「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

宋代金盈之《新編醉翁談》記載:「中秋,京師賞月之會,異於他郡。傾城人家子女,不以貧富,各有所期:男則願早步蟾官,高攀仙桂。女則願貌似嫦娥,顏如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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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又與人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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