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道珍饈
南嫘行過那張侍衛身畔時,忽然腳步一頓,她狀似無意地回頭向芸香,問道:「我記得,太後殿下做壽,是下了赦免令吧。」
芸香應道:「是呀,聖上為太後殿下積福,下了赦免令。太後殿下做壽期間,宮中凡四品及以上宮人,行事有誤者,如自行領罰,除謀逆、大不敬之罪外,皆可免。」
「那便好。」南嫘見著張侍衛僵直了的背脊,知他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這才前行而去。
此時那張侍衛心中重重地出了口氣,南美人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他位列四品侍衛,正在赦免之列,如此,他那一則失察之罪便是過了。南美人看著冷硬心腸,實則心中頗有衡量。他早知道南美人勇闖壽宴,藉機復寵之事。這番敢於鋌而走險的做派,以及事事在握的手段胸襟,倒是讓他佩服了。
南嫘行至堂中,端然坐下,孫燕華與四宮人躬身跟到食案前,將四道佳肴從紫檀食盒中拿出,一一擺上。南嫘頗有些感興趣,這幾道菜因為是大宴才有的菜式,宴會時,每個人分到食案上的菜式都不同,這幾道菜她就剛好沒嘗過,只聽過名字。那膳食一被擺上桌,南嫘便偷偷瞟了一眼過去。
孫燕華察覺到南嫘對此四道宮宴珍品頗有興趣,於是熱絡道:「南美人,婢子為您介紹此四道珍饈。」
南嫘雖然很好奇,但到底記著自己身份,驕矜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孫燕華說下去。
孫燕華見南嫘沒有要推拒她殷勤的意思,心下暗自鬆了口氣,端立了身姿,將食案上四道珍饈的做法和來歷一一道來:「這第一道,名為渾羊歿忽。將一隻整鵝,開拔好,腹內填肉末與糯米飯,入五味醬料。再將一隻羊剖凈內臟,將整鵝塞進羊腹中,之後縫合。將羊上架火烤,烤熟后,羊棄掉,剩下的鵝肉便成了這道珍饈。」
「如此奢侈?」南嫘有些咂舌,烤了一隻全羊,結果全扔掉,只要裡邊的鵝肉,真真是有些浪費了。
「怪不得菜名里有個羊字,卻半點羊肉也無。」芸香也連連驚嘆,那麼大隻羊呢,就這麼丟了么!
「美人真是良善之人。」孫燕華趁機奉承了一句,才接著道:「這菜正是因為用料過於奢侈,當初被太祖下了明令,不得上宮宴。咱們聖上登基以後,才重又上桌的,不過,規定了那佐用之羊不能丟棄,而要留下來另做他用。」
南嫘接過芸香手中遞過的銀箸,輕輕夾了一塊來吃,吃到嘴裡倒還是鵝肉的味道,只是更多了一股羊肉的鮮香。
見南嫘嘗過第一道,孫燕華又指向第二道菜,道:「這第二道乳釀魚,是燒尾宴中第三十四道肴饌。做時,將足重的鯉魚整隻下鍋,炸透出鍋,再與香菇、冬筍、腐皮一起入砂鍋內,熬煮兩個時辰便成了這道珍饈。」
南嫘看了看那魚,看起來非常鮮美,但她卻興緻缺缺。南嫘在吃之一事上有些犯懶,凡是吃起來麻煩的食物,她都不大愛,尤其是魚蝦蟹之類的海珍,若沒人剝開去刺,她是一口也不想吃的。如今,孫燕華殷切看著她,她也不好不動筷,於是稍稍挑了一段魚肉,勉強下口。
「美人覺得如何?」孫燕華小心等著南嫘評價。
南嫘吐了一口魚刺,點頭示意:「甚為鮮美。」
雖然南嫘的神色沒什麼變化,但孫燕華看得出她並不十分喜歡,於是趕忙推出下一道:「南美人,這第三道為綠波蟾兒。先取新鮮的蛤蜊肉與原汁,以上湯、豌豆仁兒勾芡,添新鮮百合製成。」
南嫘聽著這道菜新鮮,極有興緻地夾了一口送進嘴裡,一時只覺得口中爽快甘脆,很是喜歡,又不覺多夾了幾次。
孫燕華見她喜歡,笑道:「南美人若是喜歡,婢子多備下幾次,給美人送來。」
南嫘點頭道:「多幾道這樣清爽好下口的。」
「這下一道正如美人所想,」孫燕華道:「第四道金齏玉膾,鱸魚切片,配芥末、橙汁食用,佐有七種醬料,有蒜泥、薑末、鹽巴、白梅、桔皮、熟栗子肉和粳米飯,很是爽口。」
南嫘見了覺得新鮮,她夾了一片,蘸了芥末汁,放入口中,香滑肥嫩,一絲不膩,倒真是爽口。南嫘又夾了幾口,吃得開心,口腹之慾得到滿足,一時覺得舒心不已。
南嫘見介紹過四道佳肴,孫燕華便乖乖退至一旁,等待自己反應,神色很是恭順,覺得這人也敲打夠了,想要開口抬舉她一下,這時卻聽外面傳來一聲稟報。
「秉南美人,靜怡殿來訪。」
南嫘抬頭看去,見張侍衛正於殿門前行禮示意。
南嫘知道是殿門前有人來訪,需要宮人入內通報,但侍衛不能入宮妃內殿,而她的常曦殿早前因獲罪,宮人被遣散了,唯一的女侍芸香如今在服侍她用膳,殿門前竟無人可通報,侍衛只好站在外殿門處朗聲通報。
南嫘向芸香示意一下,芸香會意,向殿門前行去。
孫燕華也是個有眼色的,知道南美人接下來要待客,不是自己該奉承的時候,於是躬身朝南嫘行一大禮,道:「既佳肴已奉上,婢子告退。」
南嫘看她知禮知趣,心下也頗為滿意,自己雖存了將她收入麾下的意思,但若她過於不知進退,自己也不便用她。如今剛好,諂媚而不歹毒,性貪卻不逾禮。
南嫘揮手道:「去吧,日後膳食還要多仰仗孫尚食盡心。」
「婢子遵命。」孫燕華聽南嫘意思,似乎很滿意她此次進獻,心下高興起來。如今南美人得了聖寵,自己的四道宮宴佳肴本是為了賠罪,沒想到竟入了南美人的青眼,真是因禍得福了。
孫燕華領著四名宮人退出了常曦殿。此時殿外來訪的人才隨芸香入得殿來。
來人碧裙紫帶,身姿豐潤,一張臉溫婉親和,氣質可人。可惜,這人卻令南嫘厭惡至極。
趙淑蘭!她來做什麼!
「姐姐!」趙淑蘭剛進殿門便行了一大禮,語氣親熱:「姐姐可算熬過來了,可擔心死妹妹了!妹妹剛聽聞聖上御攆送姐姐回宮,真替姐姐高興。前些日子那些苦啊,可算沒有白熬,如今重獲聖寵,大難之後必有後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