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事獻殷勤
南嫘卻不去接趙淑蘭的話,她定定坐在食案后,抬手又夾了一筷子菜,慢條斯理地繼續進食,絲毫不把趙淑蘭因無人應答而尷尬變色的臉放在眼裡。
趙淑蘭被南嫘這態度晾得難堪,卻不敢發作。南嫘如今是正三品美人,同二品待遇,比她尊貴。別說南嫘因在一旁用膳晾著她,就算南嫘要她過去服侍用膳,她也不能反抗,這皇宮裡,尊卑有別之禮被看得很重。
況且,她即使有身份也不敢發作,阮美人今日喚她過去,冷著一張臉令她來常曦殿打探消息,急迫地態度很不同尋常。她如今是因為依附於阮美人,才得以有一絲地位,可不敢耍脾氣和南嫘翻了臉,造成個無功而返的後果。
「原來姐姐還在用膳呢,看來妹妹來得不巧。」趙淑蘭勉強壓下心中憤懣,強笑道:「是妹妹的錯,攪擾姐姐用餐了。」
南嫘看她那假笑的樣子,只覺得無趣得很。這人有個她自己也沒發現的習慣,不高興地時候喜歡揪著手中物件反覆擺弄,此時,趙淑蘭正攥著手中絹帕撕扯,可見心中氣得狠了。
晾了趙淑蘭足足有一盞茶功夫,南嫘才放下銀箸,她拿絹帕輕拭了唇角,招手令芸香將食案撤掉,這才抬起頭,彷彿剛瞧見面前的趙淑蘭似的,帶著些許詫異的語調,開口道:「妹妹為何還站在那裡?怎的還和姐姐我客套起來?快坐吧!」
南嫘說讓趙淑蘭坐,可這殿中多餘傢具物什在抄檢時便撤去了,只留下日用之物,一張平台床,一抬方桌,一條食案,一把貴妃榻而已。唯一的一個月牙凳,還在外間放著,南嫘沒有吩咐,芸香也沒去搬。
趙淑蘭想坐也無處可坐,她還能去和南美人擠一張貴妃榻不成?這南美人如今表面上維持親和,卻拐著彎兒地難為她。趙淑蘭極不自在,她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原本南美人因為與自己相處的時日最久,待她比尋常人更親厚些,怎麼才幾個月不見,南美人便改了態度呢?難道是因為南美人落難的這些日子,自己不曾過來看過她,便惱了嗎?是了,南美人落難時,一定非常期望自己這個「好姐妹」來看她,可自己滿心以為南美人此次必倒,除了出於特殊目的讓侍女送到這裡一食盒海珍醬料,就再沒理會過她,南美人自然覺得自己無情無義了。理清了思路,趙淑蘭覺得自己找出了事情的關鍵,於是想到了應對方法。
「姐姐……」趙淑蘭壓低了嗓子,顫聲開口,語調中帶著點凄婉,這簡單的兩個字,竟被她喚出十二分的愴然和委屈來,她拿絹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瞬間就紅了眼眶:「姐姐是不是在怪妹妹?妹妹這麼久沒來看姐姐,姐姐生氣也是應該的,可妹妹不是不想來,而是有心無力啊…當時,聖上下了禁令,姐姐的常曦殿誰也不能出入的,妹妹哪敢違抗聖上的命令啊!況且,阮美人這段日子在宮中霸道橫行,她看見誰企圖幫姐姐說情了,就故意找茬折騰誰,妹妹身份低微,哪裡敢得罪她,也只敢讓侍女偷偷送點吃食了。對了,妹妹年節時得了聖上賞賜的一些海珍醬料,自己也沒捨得吃,就給姐姐殿里送來了,姐姐可曾收到?」
「自然是收到了,妹妹的一片心意呢,怎會收不到?」南嫘聽趙淑蘭還敢提那幾碟海珍醬料,心中冷哼,存了那樣齷齪歹毒的心思送來,卻裝著一副姐妹情真的樣子邀功,真是好手段!自己上一世該是多麼不經世事,才能把這麼假模假樣的「姐妹情誼」當真?趙淑蘭以為她這樣廉價的幾滴淚就能騙過自己?儘管心中不屑,但南嫘嘴上卻說得平和自然,不露聲色,她要看看,趙淑蘭偽裝成這副情真的樣子,來她這兒獻殷勤是要幹什麼。
「姐姐收到了就好。」趙淑蘭吸了吸鼻子,眼角又擠出了幾滴淚,也不去擦拭,就這麼掛在頰邊,還拿絹帕捂了嘴角,抽泣兩下,看起來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欺負了她呢。
「說起來,我禁足期間也就只有你還惦念著我,」南嫘斜身靠在貴妃榻上,忽然一改淡漠,聲調微微透出些溫和來:「倒是姐姐不對,錯怪你了。」
「姐姐…」趙淑蘭見南嫘的態度果然鬆動了,於是哽咽一聲,表演地更賣力了:「姐姐能明白妹妹的心意就好。」
南嫘看她這樣生動表演的樣子,心下好笑,面上卻更親和了,她勾了勾唇角,淺聲道:「咱們一同入宮,相處的時日是最長的,我若與你都不親近,還能和誰親近去?」
「姐姐,」趙淑蘭適時前行一步,靠近了南嫘的貴妃榻,想表達自己的激動之情,想伸手去握南嫘的手,但觸及南嫘看過來時雖然溫和但略顯客套的眼神,卻又退縮了,她停住步子,含淚彎起唇角,露出一抹溫婉的笑來:「妹妹也是如此想的,妹妹入宮后,承蒙姐姐關照,才有了如今的才人品階。在這深宮裡,妹妹也只能倚仗姐姐了。前些日子,姐姐受傷又被禁足,真怕姐姐就此被遺棄在此。妹妹整夜整夜地輾轉反側,沒有一刻安寧,只恨自己人微言輕,一點忙也幫不上。」
南嫘哂笑,趙淑蘭還知道她這才人的品階是託了自己的福才得來的么!可她都對自己做了什麼!自己上一世那凄慘而令人心涼的結局,可以說,也是拜面前這個滿口姐妹情深、看著溫婉和順的趙才人所賜!南嫘定定看了趙淑蘭一眼,都要為趙淑蘭這睜著眼說瞎話又絲毫不露破綻的能力鼓掌了。
但南嫘把這不屑壓入眼底,她帶著笑意,輕輕伸出手,示意趙淑蘭抬手過來,如她所願的兩手交握。南嫘似安慰道:「妹妹莫怕,姐姐這不是好好的。快別哭了,當心哭花了臉就不漂亮了。」
趙淑蘭心底厭惡南嫘這哄小孩似的語氣,覺得南嫘把她看得過於沒用,面上卻一副破涕為笑的樣子,帶著點抱怨的語氣道:「姐姐取笑妹妹了。」
南嫘看她神色不愉,嘴上卻親和,心下暗暗搖頭,果然是個假惺惺的。
「對了,姐姐今日在福康殿里大出風頭,可把眾宮妃都驚著了。姐姐如何得到太妃的花間裙呢?妹妹竟然連這裙子來歷都一點不知。」趙淑蘭看與南嫘感情培養得差不多了,於是擦擦眼淚,開始探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