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鄭芝龍的決定
「這麼說,鄭老大,建州韃子真的很厲害了?」
雞籠知縣衙門的開間,比大明尋常的知府衙門都要氣派,建在臨街三間的石頭牌坊後頭,前面一個大廣場,四面街市環繞,房舍林立,處於整座雞籠城的中心位置,對過就是澎湖游擊將軍衙門,辦事的差役小跑幾步就能兩邊串個門,挨得相當的近。
這麼布局,自然是為了方便,當初規劃雞籠城的時候,就有了一個全盤的考慮,何處安排什麼,建築什麼,都有合理的計劃,而不是像一鍋大雜燴那樣隨意布局,整座城的檔次一下子都提高了很多。
城北靠海,當然是碼頭和港口,雞籠是一座天然良港,可以停泊大船,直接靠岸,海灣外那道耗費巨資修築而成的防波堤更給予了港口抵禦颶風和大浪的底氣。碼頭被以石頭為基、圓木為柱的牆體隔離開來,牆的另一側就是大面積的倉庫,有稅丁持槍在望樓上戒備,兩者之間唯一的通道只有雞籠督餉館一條路可行,這樣做自然是為了保證澎湖斷海的效果得到發揮,使得那些心中揣著小心思的海商們沒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原本碼頭和城池之間是廣袤的田野和野地,這幾年隨著人口的不斷增加和貿易的持續發展,這些野地慢慢的被搭建的各類建築所覆蓋,當然,雞籠衙門嚴格履行了職責,對每一塊地皮的使用都有限制,這些建築都變成了一個個作坊,官辦的私辦的都有,以官辦的為主,其業務,主要是貼標籤。
是的,你沒有看錯,就是貼標籤。
四海龍頭聶塵有很強的商品意識,他很早就對身邊的人說,夷州不僅僅是靠強力支撐起來的貿易轉運中心,這樣以強橫的手段逼迫起來的貿易不會存在多久,一旦商行勢末,或者內部出現問題,那麼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所以,要想事業千秋傳承,對經營實體的商人來說,必須有自己的品牌。
顏思齊、施大喧、鄭芝龍、沙舒友等人初初聽到「品牌」兩字的時候,都困惑不解,不過等到看見聶塵在作坊里把從湖州運來的絲綢撕去原本的廣泰隆標誌,貼上綉有「中華牌」「夷州造」等字眼的小商標后,立刻就懂了。
「龍頭是要創字型大小啊。」
眾人睜大了眼,唏噓道:「還直接拿別人的東西往自己臉上貼,這份麵皮……不愧是龍頭!」
「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創造品牌。」聶龍頭大言不慚的教導大家:「我們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所有從夷州出去的貨物,都要貼上我們的商標,其目的,就是要讓外面不明就裡的人明白,所有的好東西都是我們中華遠洋商行的產品,今後日子久了,他們就會養成習慣,買大明的東西就只認我們商行,裡頭的道理,你們聽懂了嗎?」
「懂了。」眾人雞啄米一樣點頭:「龍頭是要用別人的雞,下我們的蛋!」
聶塵欣慰點頭。
其實他們並沒有完全懂,聶塵的舉動是製造了亞洲最大的貼牌工廠,今後中華牌的字型大小將會橫行世界,無論絲綢、瓷器、黃麻、香料,甚至福壽膏,都會統統冠以中華的標籤,無論是誰使用這些東西,就會被強行灌輸「亞洲的東西出自中華」這樣的概念。
今後要是誰想從這些利潤巨大的生意里分一杯羹,恐怕就很難了。人認定了的,用習慣了的東西,不會輕易換別的。
而雞籠城的東、西和北面,都是山,山裡有谷,一條條大路從山谷中通往夷州南方,也連通了各處礦山、工場,那些危險的火藥場、炮廠和火器倉庫,都建在遠離城市的山裡。
城的外圍,這幾年也慢慢的變成了城區,高聳的城牆外面居然形成了一個面積不小的外城,同樣有飯館商鋪設在其中,人潮洶湧,把雞籠城擴張了好幾倍。
這都是移民的功勞,每個月往返大明沿海和夷州之間的船隻,簡直成了定時航班,雷打不動的每天一趟,上船地點固定在幾個如泉州、福州等大城市周邊的地方,方便人們就近上船。
這種明目張胆的掠奪行為被不少當地士紳告到了朝廷,但全被壓了下來,熊文燦以「無非是一些地主家的佃農逃難,或者流民亂竄」而輕易敷衍了過去。
總之,雞籠的發達,已經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在中華遠洋商行這個龐然大物的推動下,這裡已經成為大明與外界交流的中心,一個交通樞紐,一個貿易集散地。
這座城名為縣,卻堪比任何一座大明省會,除了沒有朱家子孫,這裡跟北京城也差不了多少。
條件好了,縣令沙舒友也喝起了雨前龍井,還給鄭芝龍也斟了一杯。
把茶盞放到鄭芝龍手邊,他又重複了一句:「建州韃子真那麼厲害?」
「非常厲害。」鄭芝龍沒有去碰茶杯,而是重重的吁了一口氣:「三百人,一半都是夷州精銳玄甲重步兵,和人數相當的建州韃子交手根本不佔優勢,要不是鳥銃手壓住了對方的弓手,恐怕能出來多少人,都不好算。」
「這樣啊。」沙舒友抽了一口冷氣,發出「嘶」的聲音:「前幾年龍頭還親自去過一趟遼東,如果當時碰到了建州韃子主力,那後果……」
「龍頭運氣好,但我們不會永遠運氣好。」鄭芝龍眼白周圍有絲絲血絲,說話時略顯激動:「我想過了,我要撤回在朝鮮分號。」
「撤回分號?」沙舒友吃了一驚:「這事龍頭知道么?」
「大哥一定會同意的。」鄭芝龍決然的答道:「他現在淡馬錫,書信來往太費時了,而這件事拖不得。」
「為什麼?」沙舒友不得不問了一句。
當初決定在朝鮮設立分號,是聶塵拍板的,目的就是在朝鮮國打下契子,以圖將來,撤回來非同小可。
「朝鮮國都向建州投降了,我們留人在那邊做什麼?」鄭芝龍搖頭:「朝鮮人現在已經是建州的狗,雖然現在建州韃子還沒有向分號動手,但若是朝鮮國為了討好新主子,而把我們的人拿來當投名狀獻給建州,那就危險了!」
沙舒友面色大變:「朝鮮國不會這麼無恥吧?」
「哼,韃子攻打皮島的船,就是朝鮮國的水師。」鄭芝龍猛拍桌子。
「這麼說朝鮮國已經對建州死心塌地了?」沙舒友皺起眉頭,思量道:「那鄭老大打算怎麼做?」
「派船去把人接回來,然後按照朝廷的意思,由福建水師出兵,常駐山海關和登州,嚴防建州韃子從水路滋擾生事。」鄭芝龍道。
沙舒友想了想,道:「鄭老大你兼著朝廷的南安守備,按朝廷的命令去做無可厚非,把分號撤回來也有道理,龍頭事後知道了,也必然會同意。」
「沙大人你也覺得這麼做對吧?」鄭芝龍終於露出笑意:「不過我來同你商議,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鄭老大請說,你是龍頭的兄弟,商行有你的份額,儘管說便是。」沙舒友覺得有些莫名的不妙,但還是這麼說道。
「我要從夷州調兵,調二十條船,兩千人。」鄭芝龍豎起兩個手指頭:「去山海關協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