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ノ音
()「這算什麼呀?阿蓮……」雖然嘴上還是選擇了刻薄的句子,但聽得出,這丫頭正兒八經遭感化了。她蹙著眉,聲音里都帶著小女孩似的不坦率。
月森蓮沒有馬上搭理她。
其實他知道小月歌來了。但演奏家的職業毛病在那兒擺著——一旦演奏,必定全神貫注,自動屏蔽其餘的閑雜事物。
他拉著他的小提琴,一直到這首曲子停筆的部分。
「自己聽了后覺得怎樣?」月森蓮此刻淡然到了令人能閃到腰的境界。他也沒急著去看身後人,只是一邊輕輕移下夾在脖子間的小提琴,一邊問道,語氣緩緩的。
里見小月歌果斷怔住。過了好一會兒,她同樣出言可讓心弦一顫,「謝謝你——」
「誒?」他急忙回頭,恰好對上小月歌這混世魔物難得堅定認真的目光。
「明明丟掉了的這首曲子……卻被你,被演繹得很漂亮呢。」
「你——」他頓了頓,而後嘆了口氣,釋然著,而眼裡也漸漸溢起淺淺的溫柔,「所以要珍惜自己的靈感。」
他走進小月歌,手指觸上她的頭頂,輕輕的,就一下。像認可,像鼓勵。
一觸即發,將懶散的心臟喚得靈醒——怦怦直跳。
「誒?嗯。」誰知,又在這種時候,里見小月歌沒頭沒腦地冒了一句,「要是以後變成我對你演奏的音樂上癮了怎麼辦?難道我揪著你不放,天天纏著你演奏曲子嗎?」
「你做得到的話……」說這話時,月森蓮不自覺地將眼睛撇開,他又想到了一件焦心的事——快四月了。
離他去維也納留學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和小月歌的總決賽是同一天,大概在她比賽完沒多久后,傍晚的飛機。
「吶。」
「嗯?」
「那個,這首曲子能送給我嗎?」月森蓮抿著嘴,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誰知妹子也把態度維持得很洒脫,「好,好啊,喜歡就拿去。反正我也不會拉小提琴。」
但心裡隱隱悸動著什麼妖孽的東西,誰也不不知道。
小月歌扶上自己的喉嚨,將那不安分的動脈,捂著試圖壓制住。(不要這樣子好不好啊可惡!)
喜歡上遊戲中重要角色的話,壓力會很大。
一直像團煙霧般在意識中朦朧的東西如今是越發清晰地浮現出來,兩個字:喜歡。
喜歡?
(嘖!)小月歌努力地將腦子裡她自認為是痴心妄想的東西統統揮走,避開去想。
「不過——」
「呃?不過什麼?」
「現在還是比賽最重要。寫曲之類的能剋制的話就暫時放放。」月森蓮恢復他那一板一眼的模樣,嚴肅地提醒她。
本性難改啊,這傢伙——小月歌兩眼一垂,無力起來,「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對了,其實我…………」
「又,又怎麼了?」
月森蓮又開始這番欲言又止的。依舊是關於留學的事,之前他也好幾次想告訴她,但話到嘴邊又覺得——還是過段時間再。於是就這麼拖到了尾聲。恰恰碰上小月歌參加了市上的鋼琴賽,更讓人想不到
的是,藤木甚至為此找過他。
「我……」
小月歌則是背脊一緊,畢竟剛才糾結了一番--關於對這傢伙真正的態度與感情,「哈?」
藤木當時的叮囑,此時更加深刻地戳著猶豫不決的他——現在最好不要告訴小月歌這件事,她正是好處於比賽,怕影響演奏情緒。
「算了,沒什麼,過段時間再說也無妨,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既然如此,還是瞞到底!
「哦,好。」小月歌一頭霧水,鬆了口氣卻又是有些納悶。
幾天後,他扔給里見小月歌一本譜子。是平井康三郎那首《櫻花》,由民間歌謠改編而成的鋼琴曲。
他說,「試試這首,說不定很適合。」
在離開之前,儘可能多幫她一下。月森蓮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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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她穿越來到這裡后,自然更是少有去翻中國的陰曆。
關於農曆正月初一的春節啊,曾經是她生活中最熱鬧最被重視的節日。這會兒,要不是西園寺若紫提起,她就該這麼迷迷糊糊地錯過了。
前幾天若紫回到橫濱,就拖著拽著撒嬌著,讓小月歌陪她去逛中華街,湊湊這中國節的熱鬧。
「蹦蹬的大爺蛋啊————!!不知道老子討厭人多討厭擠嗎?容易掉錢的好不好啊!!胃裡面的東西容易被擠得吐出來有木有!萬一旁邊是個孫子有體臭的擠你怎麼辦,卧槽——!!別勾起老子更加崩壞
的聯想了啊萌妹子!」
「親你好殘忍!」若紫一副受打擊的樣子垂著腦袋對手指,再多多眨下眼睛恐怕都要擠出水了,「人家難得回家一次!這點小小心愿都不肯滿足人家!我還有什麼活頭啊~~我就想去中國節上玩玩嘛,你都不
陪我去。好啊我懂了,你在定是在這裡有了新歡,所以就嫌棄我了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哼!」
小月歌腦袋頓時痛得厲害,她已經受不了西園寺若紫這無敵碎碎念了。她咬牙忍著,爽快地給了個了結,「成——!去——!」
「噢耶,月子你最好了啦~」
「…………」小月歌用力往她天靈蓋上抽去。
「啊啊,這酒釀圓子怎麼沒打個雞蛋下去,真坑爹!」
「蛋?」若紫對中華小吃不太了解,因此一頭霧水著。
「湯圓做的粉子疙瘩在水裡住的的差不多時再打個蛋下去,滑嫩嫩的那才是極品呢!然後在放米酒糟,枸杞,最後再根據自己的喜好,加紅糖白糖都行。嗷嗷嗷,竟然沒有蛋花!」
老遠就能聽到她在那裡尖酸地挑三揀四。
「小月歌。」一邊走月森蓮一邊打了聲招呼,他已經習慣沒來由的巧遇了,真的!而且一直以來,這姑娘似乎對中華風的東西有種說不出的在意,仔細想想,在這裡碰到她也不算多奇怪。「你也來這裡玩?
」
里見小月歌瞬間不淡定。
嗓子眼一嗆,滾燙的米酒粥,跟著滑下了喉嚨。
緊接著小月歌腦袋一把埋了下去,一邊燙得她直抓桌子。(擦擦擦擦擦擦擦------!!!)
「啊啊,月子,你沒事?」
認識她的人立刻都緊張了起來,「喂——!你這又是在幹什麼?」
「快,涼水!」月森蓮本想也上去看看這貨有沒有事,還有生的希望沒。但又見小月歌又若紫照料著,再加上本性彆扭害羞,終究還是止住了腳步。
「你是傻瓜嗎?不就是見到了月森君嗎,你在緊張什麼啊,瞧,臉都紅成這樣。」
小月歌此時根本說不出話,只能暫時憋心裡苦逼地腹誹(尼瑪拿那麼燙的玩意兒燙燙你試試!!!你臉不被燒紅,姐就去你們那兒給你當提鞋的……一周!)
她死命喝著涼水降燥。
等撿回了一條命后,「阿,阿蓮……」她已經無力埋怨蒼天的向來狗血安排,這一次,只能說是她自己缺心眼,不注意。
她今日最大的失策大概就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若紫,陪她來逛這正月初一的慶典。
她還真活生生忘了,這幫活躍在金色琴弦主線上的熊孩子們今天也要來逛這中華街。然後,被人群活活擠散。於是就兩兩組隊,而遊戲女主角日野香穗子則是任選一組跟隨之。
這不,里見小月歌到了月森蓮和加地葵會做客的這家中華料理餐廳。
一失足成千古狗血!
(不對!)
但她轉頭又一想,她明明記得那些孩子在這學期一開始就答應幫日野妹子湊成可以合奏人數。這樣一來不就滿足了打出合宿事件的條件了嗎?
(你們不是該去山裡面合宿集訓嗎?這麼又變卦跑這裡來了?bug嗎這是?!!)
小月歌想摔馬桶。
她苦逼地說了句話后,有開始灌涼水。
「難道你們之間已經發生了什麼?」而西園寺若紫依舊不放過她,刷著她玩。
於是月森蓮純潔的乙男心差點炸出裂縫,而小月歌差點一口白水噴出來。
「所以說孽緣就是孽緣啊,嘿嘿~」
小月歌再度能夠喘氣,凶神惡煞道,「信不信姐把你的肚臍眼用鐵水封死啊!」
「好可怕!好啦月子,我錯了嘛!」
「嘁——而且橫濱就這點大,有什麼稀奇的!」
「是是。」
「你這樣就出來了?」這時,月森蓮的注意力才得空放在她裝束上,上下打量了下。
「是店裡的。」
這家中華料理店有這個項目,來的顧客喜歡的話可以換上旗袍用餐。
里見小月歌身著墨藍色底,繪滿白麒麟和白梅圖紋的旗袍,那氣場也跟著蹭了幾個檔次上去
月森蓮看了眼,突然腦袋往邊一撇,不知道想笑她還是想怎樣。
小月歌不悅了,「怎麼?呼吸道被鵝卵石賭了嗎?」
「大概是覺得里見同學這樣的穿著很好看。」結果還是加地葵冒出來幫他補上,當然,加著自己的理解。那笑得叫一個親戚,一個自然,一個純氣,說話的也是活潑的流利的。
「………」於是月森蓮再次撇臉,此次原因:傲嬌彆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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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反正都碰到了,就剛才坐一塊兒吃東西。
沒多久舞獅開始了,熱鬧又擁擠。而他們幾個就現在裡面看現成的,輕鬆自在,不用受人潮之苦,某種角度也算是很享受。
看著外面又舞獅又點炮,里見小月歌則是一個人在一邊抿著嘴,笑得詭異得要死。
「呃?月子你怎麼了,怎麼笑得一副少女懷春似的。」
「懷裡妹啊!」小月歌差點沒抽她。「我突然想到了些小時候的爛事?」
「小時候的事?」
「是啊,小時候過年時啊,把買了小盒鞭炮,然後把裡面一支支鞭炮全拆了。把火藥粉掏出來堆在一起,然後點燃了。」
「吶吶,其實我也有做個一樣的事呢。」加地葵舉著手,笑著也把小時候的破事抖了出來。
誰知小月歌晃了晃手指,「才不是你所說的那麼簡單。我躲在屋子裡點的。」
「!!!!!!!」
在座的幾位臉色頓時地,齊刷刷地青了不少。
尼瑪你童年到底活得有多獵奇!!!
「而且爆破點離我家的鋼琴還不遠。把鋼琴凳子都劈了幾塊皮下來。」
「…………」
「那次我可記得特清楚,事後被向來懶得管我的老媽子打得半死。」
你敢說大過年提著事兒不是純屬找抽觸霉頭嗎!!敢不敢!!
歡歡喜喜過大年的氣氛活活讓這混蛋攪合壓抑了!讓人覺得活著處處存在恐懼!
來頭來還是店裡的夥計過來打破這壓抑的氣氛。
「林小姐,這是您點的玉餃。還有這是老闆贈送給您的玉米汁,請您愉快享用。」夥計端上了菜肴彬彬有禮地說到。
「好嘞!幫我謝謝老闆。還有其實餡裡面加點白蘿蔔粒會更美味,你們可以試試。對了對了,酒釀圓子也是要加蛋才完美啊!」
「嗯,好的。」
這段對話,全程中文。這裡的老闆乃至夥計都是正兒八經的中國人,小月歌看了覺得甚是親切,月森蓮他們入店之前還和這些個老鄉勾搭了一番。但這一串一串流利的漢語卻聽得在座那幾個人一愣一愣的。
「你,你還會漢語?」
如果是別人,月森蓮他可能不會太過驚異,問題是,居然是里見小月歌這個學習能力詭異的草包啊!
「哼哼,是的!」開玩笑,這可是她從小說到大的母語!
「月子你從來都沒告訴過我!」若紫嘟著嘴抱怨著。
「我沒說過嗎?好,可能用的不多。我也忘了跟你炫耀了。」
「雖然我聽不懂,但剛才這裡的店員好像叫你『林小姐』,這是?」
「呃,不是我名字是『林小姐』。」是說她姓林啊。「怎麼說呢,其實我還有個中文名字,林蒼蒼。」
「哈?」月森蓮露出一臉茫然的樣子,小月歌抓緊機會小人得志了一把,白眼一翻,放慢了速度重複道。
「是,林——蒼——蒼——」
「rin——」月森蓮緩慢的,咬文嚼字到艱難。「蒼——蒼——?」
意料之外,小月歌一直平穩心跳猛地漏了一個節拍。
當他叫出她真正的名字。認真的疑惑的天然的。
「糟了。」
「怎麼了?那裡不對嗎?」
「好萌——」等過了很久,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