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啟程
()「艾,小音,小緣~」
三人才剛來到客棧一,便聽到了一聲呼喚。林馨音循聲一看:櫃檯邊的顏如花正微笑著看著這邊。
這位客棧女主人總是一副熱情洋溢和朝氣蓬勃的樣子,看得林馨音不禁暗暗讚歎幾分。感覺上,彷彿只要待在她身邊多幾刻,便會被感染多幾分樂觀的氣息。
凌月緣首先笑著「嗨」了一聲,又用力地擺了擺右手。
「早啊。」林馨音也跟著展顏一笑:「如花姐。」
「還早?呵……」顏如花笑盈盈的目光帶著幾分調皮的意味,輕輕地點了幾下凌月緣的臉頰,最後定在林馨音的雙眼上:「昨晚睡得好么?」
「挺好……」林馨音還沒說完就察覺到顏如花那含義十分豐富的眼神,頓時一怔;再過一會,又發覺旁邊的歐陽小芯居然也笑了起來;心中驟時一陣詫異:什麼啊……
「啊,馨音,月緣。」歐陽小芯看到林馨音的臉色逐漸尷尬起來,便趕緊笑著送過去一個台階:「我們先去那邊談談,好么?」
「好,好。」林馨音轉身招了一下神色同樣尷尬的凌月緣,再回頭對著顏如花說道:「如花姐,先失陪一下……」
「嗯,沒事,你先忙著。」顏如花笑看著凌月緣和林馨音兩人帶著微亂的腳步走開,表情直如在觀賞一對朦朦朧朧的小情侶一般。
……
歐陽小芯領著林馨音和凌月緣,來到大廳一靠窗的角落處。此時,歐陽小零和歐陽小逸兩人,正坐在一桌子邊。
「姐~~~」歐陽小零看到歐陽小芯出現,雙眉一顰,嘟著嘴拖出一陣長長的尾音,一副已等得很不耐煩的表情。
歐陽小逸則乾脆投給歐陽小芯一個不滿的眼色,連話都沒說。
「適才與這兩位交談甚歡,不慎忘了時間……啊,我來介紹一下。」歐陽小芯俏臉微紅,趕緊將身後的兩人拉上來說:「這一位是林馨音,另一位是凌月緣。」
「幸會。」歐陽小逸面色清談如水,自我介紹也是簡單明了:「在下歐陽小逸。」
「我叫歐陽小零。」歐陽小零輕輕一笑,猶如拂起一陣春風,引得額前的兩束蝶須隨風輕盪起來;不過這陣春風卻直接略過了凌月緣,只是單單吹落在林馨音的臉上:「你好。」
林馨音不自在地笑了笑:「嗯,你們好……」
啥呀。凌月緣心中不滿至極:這豬頭加野人的破態度算啥呀?
想到氣悶處,凌月緣便胡亂抱拳打個招呼:「久仰久仰啊。」與此同時,他的雙眼卻直直地望向窗外,也不知久仰的是天邊的飛鳥,還是眼皮底下的歐陽小零和歐陽小逸兩人。
場面頓時冷卻下來。
歐陽小芯一見眼前這四人好一會兒都不再說話,只是大眼瞪著小眼發獃,趕緊上前來打圓場:「馨音和月緣是若雲的朋友。話說回來,若雲能夠安全脫困,也是多虧了這兩位的幫助呢。」
「哦?」歐陽小逸原本冷淡的臉色有了回暖的跡象:「能說得詳細一些嗎?」
歐陽小芯先清下嗓子,再扭頭一看,只見林馨音和凌月緣都無異議的樣子,這才開始說起:「嗯,那我就簡單地說一下罷……」
……
……
結果這一番說下來,居然也耗掉了將近一個時辰,聽得歐陽小逸直皺眉,但總算捕抓到好一些重點。
聽完歐陽小芯的敘述,歐陽小逸凝眉沉思起來,同時右手拇指逐一點過食指、中指……彷彿是在心中計算著什麼一般。好一會後,兩道目光驟然直射向林馨音和凌月緣。
「你們肯定……若雲她,現在是在連平鎮嗎?」
「……」林馨音當然無法肯定,但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應不會錯,於是便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是的。」
「好,權當是如此。」歐陽小逸看了林馨音一眼,繼續說著:「我粗略算了一下,如若按你們所設想的,若雲她們是繞遠路前往連平鎮的,那就算慢些,大概昨天中午也能到達。」
「而你們選擇的路線……正常的話,也應是昨天夜晚就能到連平鎮的。可現在,你們卻還待在清遠。如果若雲遵守承諾要跟你們會合的話,那就不得不再多待一天。但這期間若發生了什麼變故,那可怎麼辦?」
「……」這正是林馨音所擔心的問題,現在被歐陽小逸這樣毫無保留地刺中要害,一時無話可說。
「原本我們就是要昨天晚上到連平的,但發生了一些事……」凌月緣剛解釋到一半,仔細一想卻忽然發現,這遲到的原因似乎有蠻大一部分是自己造成的,頓時語塞,臉頰也紅了起來。
歐陽小逸看著凌月緣的表情變化,似乎也猜到了幾分,接著便移開目光輕「哼」了一聲。
「你『哼』什麼啊?」凌月緣的耳朵很是靈敏,心情旋即變得糟糕透頂:自己和林馨音都是站著說話,那個歐陽野人坐得倒挺端正!唧唧歪歪也就罷了,說話的語氣還跟警察審問犯人似的,什麼跟什麼啊!
「沒什麼。」歐陽小逸大概是早跟歐陽小芯協商好的緣故,並不想和凌月緣作正面衝突,但語氣上仍帶有幾分諷刺的意味:「在下天生鼻息重,還望兄台多多包涵。」
「切。」凌月緣不屑一顧地反諷:「天生鼻孔大,就去拿針線縫緊些啊。」同時心中不忘再多罵一句:兄台你個頭。
歐陽小逸這次沒說話了,只是冷冷地瞪著凌月緣。
凌月緣不甘示弱,回瞪。
哼。
……
「小逸。」歐陽小芯眼看著氣氛不明不白地又往冰窖里掉,只好又上前來打圓場:「其實,也是虧得馨音和月緣還留在這裡,我們才能知曉若雲的下落。不然的話,怕是要白走曲江一趟呢。」
「現在的消息並不十分確切,往那邊走都難說對錯。」
「那怎麼辦呢?」歐陽小芯聽得也糊塗起來:「難道還去曲江么?」
「不。至少,若雲在曲江遇襲的事是確定了的。而且事隔數日,若果當時發生了意外,那麼不管我們去曲江或者連平都已太遲。但如果若雲真能順利逃出曲江,到達連平的話,那迄今也不過半日時間。我們現在趕過去找她,則還有一線希望。」
「所以,我們今天,最好先去連平。」歐陽小逸說罷,站立起來朝著林馨音和凌月緣致個歉意:「剛才說話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凌月緣並沒搭腔,只是撇著嘴在一旁看著,內心的不爽半點也未消退:這歐陽小逸雖然貌似在道歉,可說話的語氣卻僵硬得跟石頭一般,還帶上了三分讓人不得不接受的意味。
「沒關係……」相比之下,林馨音倒是沒介意太多:「如果還沒其他問題的話,那就趕快出發。」
「連平之行恐怕會有諸多風險。如果你們有所不便的話,盡可不去,只須留個口信,由我們帶給若雲就好。」
歐陽小逸不清楚凌月緣和林馨音到底有什麼本事。但他看得出,這一男一女毫無半點武功底子;雖然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逃出曲江的,但估計也是歷盡艱難。如今這兩人還要往連平鎮這地雷陣鑽,是否過於冒險了?
「不用擔心,我們自保還是沒問題的。而且我們跟若雲和悠悠有約在先,所以一定得去連平鎮。」林馨音斬釘截鐵地說著。儘早跟若雲和悠悠會合,是她現在所思考的最主要的事情。此外,腦海中還有許許多多的疑問,關於若雲、關於悠悠、關於玉石、關於回家的辦法……或許,跟著若雲和悠悠一起行動,比起單獨像無頭蒼蠅似的在這世界上亂闖,能找到更多、更清晰的線索也說不定。
「哦……」歐陽小逸並沒多說什麼,但眼神里的懷疑卻毫無遮掩地透射出來。
「不信就來試試?我們可不止會自保!」凌月緣心情一不好,語氣也變重起來:這野人的眼神算什麼意思?!好像自己和小音是拖油瓶似的!
「不用了。既然你們這樣信心十足,那我們一起走也好。」歐陽小逸聽著凌月緣把話說得這麼絕對,心想這兩人也許還真有什麼過人之處呢?轉念一想,又說道:「你們有馬嗎?」
「就一匹,不外借!」凌月緣突然想起,歐陽小芯曾說過丟失了馬匹的事;再加上現在自己火氣未消,頭腦未及仔細考慮之下,便直截了當地出言提前回絕。
歐陽小逸微微皺起眉尖:「從清遠到連平的路途頗遠。我們得先有足夠的馬匹。」
「咦~~~~哦?」凌月緣一發覺逮住機會,立時拖長語氣揶揄:「難道你就不會輕功之類的?直接飛過去便行了嘛!」
「……」歐陽小逸直覺得凌月緣不可理喻,但又不想示弱,當下就沒介面還話;只是額上的眉峰卻是挺得更陡了。
「月緣。」歐陽小芯替著歐陽小逸解釋說:「即使有一定修為,長時間使用輕功也會相當耗力。如果我們一路都用輕功的話,只怕到連平之時就已筋疲力盡;那樣的話,小貓小狗都能輕易撲倒我們了。」
「噢……」凌月緣其實也知道差不多就是那麼一回事,但他就是只想伺機頂撞下歐陽小逸而已;現在既然歐陽小芯已搬出了台階,那便順勢而下。想到這裡,語氣也溫和了些許:「那我們可以走了么。」
「嗯。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歐陽小逸一見凌月緣終於不再找茬,不知不覺中暗鬆了一口氣,轉而對歐陽小芯說:「芯,你的行李,小零已幫忙收拾好,房間也都已退了。」
呼。林馨音還真沒想到,這幫人的動作倒是相當迅速!莫非昨晚就已安排好分工了不成?
「那,小緣,我們先去跟如花姐告別。順便去問問這附近有沒有馬市。」林馨音想了想,這馬匹的問題也得解決。現在肯定不能像葉悠悠那樣去偷搶,那就只好去買了。
「好,那我們先離開一會。」凌月緣朝著歐陽小芯說一聲后,轉身跟著林馨音離開。
……
「真要一起走么……?」待到林馨音和凌月緣走遠些后,歐陽小零就對著歐陽小芯小聲地抱怨起來。就她自己而言,旅途中多一個女伴自是無妨;但若再加多一隻猴子……?!
「嘿!」歐陽小芯兩三步挪近到歐陽小零身邊,在對方的耳朵旁吹起了小風:「這兩人其實人挺好的。特別是月緣,相當有趣呢!你沒發現么?」
「嗤,有趣?」歐陽小零嫌惡地緊顰雙眉,兩手輕輕將歐陽小芯推開一些:「那猴子那裡有趣了,分明就是個沒腦筋的大笨蛋。」
「笨蛋么?嗯……」歐陽小芯眼珠子一轉,煞有其事地說:「聽先人說,笨蛋和笨蛋在一起呆久了,就都會變聰明了呢……」
「哪來的先人?就是你自己瞎說的!」歐陽小零剛扔給歐陽小芯一個白眼,卻突然發現了對方雙眼裡那強烈的謔戲味,頓時又有些氣惱起來。
「別再戲弄我了……好討厭的!」
歐陽小零嘟著嘴剛移開眼光,卻又撞上歐陽小逸那更加複雜的眼神。
「……煩啦!」
歐陽小零一跺腳,誰人也不看了,抬頭凝視起天花板上那一條又一條的深木紋。
……
「馬市么……東門外倒有一家。但那裡的馬匹是否符合你們的要求,就難說了。」聽著林馨音的詢問,顏如花思考一會後,指出一個地方;接著又問道:「你們現在就要走了么?」
「是的。有些急事要辦,不走不行。」林馨音回報給顏如花一個陽光般的微笑:「謝謝如花姐的接待了。」
顏如花靜靜地看著眼前這神情怡和的少女,只覺得越看越是喜歡,忍不住將林馨音拉近了一些,接著又伸出右手來輕輕拔開遮在對方額前的幾束髮絲,讚賞地笑著說:「素顏都這麼招人喜歡。只可惜相處的時日太短,不然姐姐還真想幫你打扮得更可人一些呢。」
「呃……」林馨音的右手正被顏如花牽著,此刻的她,只覺得立刻抽手回來似乎不太禮貌,但這樣被握著卻又尷尬異常;尤其當自己的前額被對方的指尖輕輕劃過之時,彷彿被點燃了什麼東西似的,臉頰慢慢地發燙起來。
花瓣兒一般的雙頰悄悄攀上幾抹淡紅,更顯秀巧俏麗。
只是,這本當花季年紀的少女,以及她旁邊的少年,卻因何事而飄泊呢?竟連多停留片刻都不能?顏如花很是想不通。或許,是有難言之隱!
「姐姐不知你們是要忙些什麼急事,總之……願你們一路順利罷。」顏如花輕輕嘆過一聲,再無更多言語,但語氣卻甚是真誠。
「謝謝……」
「好啦,不阻你們了!」天生樂觀的顏如花可不想讓氣氛往悲情方向發展,立即往臉上堆起笑容:「有機會再來姐姐這裡!嗯,小緣,路上可要好好照顧小音哦!」
「是~」凌月緣也笑了。
……
和顏如花告別後,林馨音和凌月緣,以及歐陽小芯三人,相繼踏出福來客棧的大門。
此時日光正盛,街道也漸嘈雜;但剛剛那一陣熱誠的笑語和祝福,卻還煦煦裊繞於林馨音的心中。
以後,可就不知還否有機會重返此地了。
於是,林馨音默默地在心中祈禱起來:如果,這世界還有神啊仙啊佛啊什麼的,那就請達成我一個小小的心愿??祝天下所有的好人,一生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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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熙熙攘攘的城南,城東的街道顯得冷清一些。過了城門不出兩里路,官道就已坑窪起來,似是久年失修的樣子。
雖是中午時分,但路上行人甚少。偶爾駛過的一、兩輛馬車,那粗糙的木製車輪壓在滿是坑坎的道路上,時斷時續的「吱呀~吱呀」聲反而讓人倍感靜寂。
五人沿路稍加探視,便找到了顏如花所指的馬市。
那地方隱沒於樹影之中,但立於路邊的一面旗幟,上綉一個碩大的「馬」字很是恰到好處地指出了它的藏身之處。
馬場的入口處,樹蔭下正站著幾匹已配備好馬具,正悠閑地甩著尾巴的瘦馬。眾人站定后,稍微多看了幾眼馬,就有一個老闆模樣的人靠上前來。
「少爺,租馬么?」
那老闆粗略掃了一眼來人,便對著當中衣著最是光鮮的歐陽小逸獻上笑臉。
「……」歐陽小逸輕皺下眉,沒有答腔。他似乎對這一稱呼並不感冒,只是再撇一眼那些待租的瘦馬後,就單刀直入地說:「買馬。要能跑長途的。」
老闆一愣:敢情這幾人不是結伴來遊玩的啊。不過,要買馬,那可更好!
於是,老闆更是殷勤地將歐陽小逸等人引到另一地方,當場就做起了生意經:「要好馬?當然有!我這裡可有上月剛進的北方名馬哩!毛色純凈,馬力超凡!……」
饒是老闆這般巧舌如弦、唾沫橫飛,歐陽小逸卻彷彿沒聽到一樣,一一看過眼前的數匹新馬,雖比入口處的瘦馬好一些,但還不甚滿意。
「你說的北方名馬,在那裡?」
「呃。」老闆聽著歐陽小逸的詢問,尷尬地笑笑,轉而指向另一處:「那,這邊請……」
這次所展示的馬匹,明顯比先前的都健壯得多。歐陽小逸數了數,總共就五匹,且分成兩撥。其中,兩匹馬站在一起的那一撥,旁邊還有兩人,大約二十多歲的年紀。那矮個的男人身高只及另一人的脖子;此刻他正一邊撫mo著馬鬃毛,一邊對著同伴說著些什麼,似乎是在評馬的樣子。
歐陽小逸見狀,便先走近其餘的三匹馬,仔細觀察一番,最後輕微地點了下頭。
在一旁陪著的老闆,一見顧客似已滿意的神態,立即又不息時機地吹捧著:「這可是本店的招牌寶馬……也就這麼幾匹了!老實說,這些馬來源十分寶貴,要不是客人急需的話,我還不太捨得賣哩……」
歐陽小逸卻照舊將老闆的話語當成耳邊風。略加思索后,便回過頭來對著凌月緣等人說:「我們需要四匹馬。」
「四匹?」凌月緣有些不解,轉頭看看林馨音,又看看歐陽小逸:「我和小音騎一匹馬就好。你們只買三匹不就行了?」
「不行。」歐陽小逸看一眼被凌月緣牽著的小黃,搖了搖頭:「現在時間緊迫,我們得加快馬步趕路。而你們的馬,若載了兩人的話,肯定無法長時間飛奔的。」
「嗯……」凌月緣想了想,也是。事實上,他和林馨音騎著小黃來到清遠的時候,也是慢走的時間遠多於急奔的。
只不過,買馬,得要錢啊。凌月緣再瞄一眼林馨音,果然見到了對方那為難的神色。
歐陽小逸卻沒想這麼多。他見凌月緣和林馨音都沉默起來,就權當這兩人都默許了;於是點過眼前的三匹馬後,稍微猶豫了一下,便走近另外的兩匹馬,看中其中一匹后,就抬手輕模下馬頭,同時低語一聲:「嗯,第四匹。」
「喂,老兄,你幹嗎?」馬旁邊的矮個男,一見歐陽小逸只說過一句話就要將馬牽走,頓時嚷嚷起來。
歐陽小逸十分乾脆地應答:「挑馬。」
「有沒有搞錯?」矮個男不滿地挑起雙眉:「先來的是我們,這兩匹馬也是我們先挑的,現在你這算是怎麼回事?」
「抱歉。」歐陽小逸也是毫不相讓:「我們有急事,需要四匹馬。」
「哦,我們的事也十萬火急啊。要不然你那三匹馬也讓給我們得了?」
歐陽小逸一時無語。這時,歐陽小零走上前來,指著矮個男的後方說:「那邊不是還有一大堆馬么,你們可以去那邊挑啊。想要多少就多少。」
矮個男順著歐陽小零的手勢一看,卻發現那所謂的一大堆馬就是剛剛被歐陽小逸所淘汰掉的,頓時火冒三丈。
「他媽的,騎那馬還不如騎牛!」
那些馬都是南方自產的土馬,比起強健高大的北方馬,每一匹都顯得瘦骨伶仃的,馬腿猶如乾枯的樹枝;載起人來,若慢悠悠地走路還成,要是一加速起來,只怕跑不出幾里路就會把腿跑斷。
「嘿。」歐陽小零童心頓起,蝶須一抖,嘴角一彎:「嫌馬慢,就去騎烏龜啊。」
「哈。」凌月緣也起勁跟著調笑起來:「再不成就去騎豬啊。」
歐陽小零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對勁,一扭頭正好看到凌月緣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立時惱怒起來:「凌猴子,你又想吵架?!」
「啥?什麼跟什麼啊?」
「你剛剛在說誰!」
「我又沒說你,你激動什麼?」
「我……」歐陽小零再一想,頓時面紅耳赤起來,現在自己的反應,簡直真承認自己是豬了!可是,可是……不管正的反的黑的白的,分明這猴子就是在拿自己尋開心嘛!
怒!到這一刻,歐陽小零直如被點燃了導火線的zha葯一般,轉而對著歐陽小芯爆發起來:「姐!我們為何非得跟這猴子一起走不可!乾脆我們只買三匹馬直奔連平就行了!」
歐陽小芯沒想到這麼快又起戰端,只好先安撫起歐陽小零:「小零,先冷靜下……」
歐陽小零依舊火氣衝天,但總算還能稍微控制住自己。現在的她,只是重重「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免得當場暴走起來。
「要走就先走啊。」凌月緣卻無所謂,繼續火上加油:「我們慢慢跟上就是~」
「別再吵了。」歐陽小逸很煩地瞪了下歐陽小零和凌月緣兩人。
「小緣……」林馨音趕緊拉了下凌月緣的衣袖,示意他就此作罷。
「哼~」凌月緣撇了下嘴,不再發言。
「哈哈哈!你們就慢慢去內訌!」那矮個男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恥笑了一番,接著又對著老闆招了招手:「喂,老闆,過來!」
「啊……」歐陽小芯一見對方似乎要出手買馬的樣子,正想上前與其協商,卻被歐陽小逸一手攔住。
「我們沒時間了。」歐陽小逸說過一句后,就朝著老闆詢問起來:「老闆,這馬多少錢一匹?」
「五金。」老闆報價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去!」矮個男聽罷,笑罵起來:「你不如去搶!」
「附送馬具……」老闆猶豫再三,提出一點優惠。
「附送只馬崽還差不多!」
……
「老闆,接著!」
老闆聞聲回頭,只見歐陽小逸正拋給自己一個小布袋,趕緊上前兩手捧住;接著再拆開一看,數清裡面的錢幣后,頓時一愣。
「二十金。要四匹馬。」歐陽小逸語調平淡地報著數。
「啊,這……」遇見出手這樣豪爽的客人,老闆自是心頭樂開了花,但臉上仍得裝出一點為難的神色――畢竟,關於馬匹的分配問題,這兩撥人似乎還沒協商好?
「你……」矮個男沒料到歐陽小逸會突然出這麼一招,頓時愣住。
「不好意思。」歐陽小逸牽過一匹馬:「我已付錢好,這馬現在歸我。」
「你還講不講理!」矮個男氣得幾乎跳起來,正要衝上前去,卻被身邊的高個男攔下。
「冬哥!」矮個男垂頭喪氣地停下腳步,一時還不忘狠狠瞪一眼歐陽小逸。
高個男走上前來,打量了一下歐陽小逸,開口說道:「兄弟,這樣不合規矩。」
「見諒。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不得不如此。」
「呵?有多重要?」
「人命關天的事。」
「哦?可否告知一二?」
「抱歉。」歐陽小逸斬釘截鐵地拒絕:「恕難相告。」
「哈哈哈!」那已退居一旁的矮個男聽到這裡,怒極反笑:「是不是你今日辦不成,明日全天下的人就會死光光的大事啊?」
「阿海。」高個男回聲喝住矮個男,再轉頭瞪著歐陽小逸好一陣后,才開口問道:「我怎麼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在下是杭州歐陽世家的歐陽小逸,所言絕無半點虛假。」
「哦,好稀罕啊!」阿海滿臉儘是不屑。
「嗯?」高個男一聽,卻是饒有興趣地再度打量起歐陽小逸。
眼前的少年,面貌甚是年青,但眼神里卻印著超越年紀的冷酷和決絕;彷彿只要是他所決定的任何事情,便不再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直讓人懷疑,這少年究竟是在怎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
記得好多年前,自己曾見過歐陽世家的一個少女,她擁有一對溫柔和充滿希望的眸子,以及一張春風般讓人倍感溫馨的笑臉。
而現在這個同是歐陽世家的少年,卻有著一雙冷冰冰的眼睛。
想到這裡,高個男笑著說:「歐陽世家那麼多人,我可不認識你啊。」
「你現在就認識我了。」雖看出對方那懷疑的眼神,但歐陽小逸卻不像歐陽小芯那樣掏出家族的印章來證明身份,只是冷冷地回予一句。
「哈,哈,哈!好!」高個男大笑三聲,回頭對著阿海說道:「罷了,讓一匹馬給他。」
「啊?」阿海頓時急了起來:「冬哥,那我們怎麼辦?!」
「無妨,畢竟,我們的事還不至於人命關天那麼嚴重。」
「謝謝。不知兄台貴姓,他日若有機會,當上門拜射。」見到對方願意和平相讓,歐陽小逸倒也鬆了一口氣,同時開口道謝。
「粵東潮幫,嚴冬。」高個男頓了頓,又笑著補充說:「潮汕商幫。」
商幫?歐陽小逸依稀記起了些什麼,但此刻也沒多想;接過阿海讓出的馬匹后,又再次謝過:「多謝相讓。」
「滾。得了便宜還賣乖。」阿海仍是忿忿不平,忍不住惡聲惡氣地回禮。
歐陽小逸卻彷彿沒聽到似的,臉色半點沒變,牽著馬匹重回到自己人的身邊。
……
「你們誰單騎那匹黃馬?」待得新購入的馬匹全部配齊馬具,歐陽小逸看了看小黃,又問了下林馨音和凌月緣。
「嗯……那麼,小緣你騎。」林馨音想了一下,好像誰騎都沒啥區別。
「那你來騎這匹。」歐陽小逸一見林馨音已決定好,便給她牽過來一匹新買的馬。
林馨音看一眼自己的新坐騎,再掃一眼另外的馬匹,一對比下來,驟時明白過來。現在,自己騎的馬是所有馬里最矮的,倒是很符合自己的身材,上下馬也容易多了。
只是,總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艾,等下!」
聽見林馨音叫住自己,歐陽小逸停步站定,剛一回身,便見對方走過來塞給自己兩個金幣,頓時一愣。
「剩下的錢,先欠著。」林馨音臉頰有些紅。
歐陽小逸張了張嘴,剛想說話,林馨音卻已翻身上馬,驅馬靠近凌月緣和小黃。
「小音,你給他多少錢?」凌月緣私下低聲地問了一句。
「幾乎所有的財產。還欠債了。」林馨音臉還在紅。以後的日子可難過了……
「……」
歐陽小逸還在猶豫著是否將錢幣退還林馨音,但一見對方態度很是堅決的樣子,思慮再三,終究還是收下。至於餘下的欠款能否收回,他倒是毫不在意了。
……
眾人全部上馬完畢后,火氣未全消的歐陽小零首先出聲:「可以走了么!」
「嗯,走……」
歐陽小逸還沒說完,只聽見「駕」的一聲,歐陽小零已驅馬奔出老遠。
無奈,眾人一一起行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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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郊外,北江江畔。
嚴冬站在岸邊,兩手負於背後,目光掠過鱗波蕩漾的江面,直指白藍相間的天邊,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麼。
他的身後站著阿海,牽著新買的一匹馬,一言不發地呆著。
江邊的叢叢青草,蔥鬱惹目,但阿海的心情卻黑得一團糟。
「怎麼了,阿海?」嚴冬說話的時候,雙眼仍瞪著天際的白雲,彷彿那雲層之中會鑽出什麼東西一般:「半天你都沒說話。」
「憋氣!」
「呵,總憋著不好。吼幾聲。」
「冬哥!」阿海忍不住真吼出聲來:「我就不明白了,就那麼幾個臭小鬼,憑啥得讓他們!還說啥歐陽世家?鬼才信!好,就算是真的,就算他們會什麼什麼狗屁武功,那又怎樣!只要我們把兄弟們聚起來,不把他們弄得斷手斷腳的,也要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我們還有別的事要辦,無謂為這等小事徒生周折。」
「別的事?別的事……呼。」一說到這裡,阿海頓時泄下氣來:「冬哥,那批貨……現在可怎麼辦?」
「哼……恐怕我們早在花都港卸貨的時候就給盯上了,那幫馬賊可真厲害。」嚴冬思索片刻,轉身對著阿海說道:「阿海,你現在就啟程先趕往花都,把阿天給我叫過來。然後,你再坐船回月浦,親自跟許幫主說明一下。」
「好……那,冬哥,你呢?」
「我先在這裡待幾天。」
「嗯。」阿海點了點頭,瞪著天邊的雙眼忽然一亮:「啊,冬哥,來了!」
嚴冬回頭一望,天邊一個亮點,正朝著自己飛來,身影漸漸清晰。
那是一隻乳白色的鴿子。
嚴冬輕笑著伸出右手,待得鴿子在自己的手背上站定,這才抬起左手,愛惜地撫mo著它那小巧的頭顱。
「小白,怎麼這麼久才來?」嚴冬說過一聲后,順手取下綁在鴿子腳上的一個小木筒,再讓小白轉而落在自己肩頭后,才從木筒中取出一張信紙,打開細細一覽。
「冬哥,怎麼了?」
「粵地的天正盟四處冒煙了。」嚴冬看戲一般笑了笑,正要把信紙重新塞入木筒,卻又突然停住;思慮一下后,將紙張折起一部分,再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沿著折線處將之一分為二,最後將較大部分的信紙捲起擠入木筒。
不經意間看到阿海那迷惑的眼神,嚴冬一邊將留下的信紙部分撕碎拋入江中,一邊解釋說:「那人要求之外的情報,無必要贈送。」接著又將匕首收起。
「哦……」阿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轉而注意起嚴冬手中的匕首:「冬哥,那把匕首用了很久么?好像都有銹跡了。」
「是很久,一直捨不得扔。」
「很名貴么?」阿海再一想,也不對啊,若是名貴的匕首,那會隨便生鏽。
「不是,很普通的小鐵劍。」嚴冬笑了笑,將木筒重新綁在小白腳上,再將它放飛:「去,小白!耽誤了好幾天的情報,恐怕她該著急了。」
小白展翅一飛,一陣「啪啪啪」的聲音響過後,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邊。
空中似乎還飄著數根潔白的羽毛,在陽光的照耀下,徐徐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