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潛龍追往事
「紅塵自有定數,
定數藏著變數。
了不起的乾坤地,
唱不完的真如意。
遙想當年一聲笛,
而今回首夢傳奇。
噫?
何人道果落春泥,
發了新芽透生機。」
小恆河水的面下,靜悄悄的。
一間小石廳里,頂上那顆黃色的珠子放著暗黃色的光,黑娃伸出手掌對著珠子,珠子慢慢的下降到黑娃的手掌上方,然後停住,黑娃對著珠子輕輕地呵著氣,珠子微微增加了些亮光。黑娃手掌往上一托,珠子又慢慢上升回到大廳的頂上。
「爺,咱們馬上走了,去那邊煉吧。」一旁的烏龜小聲說道。
黑娃不說話,看著這珠子回到廳頂,踱到到石壁前。拿手往石壁上一抹,整個石壁一下子全部變得透明,從這裡可以看到外面河裡的水景。
這黑龍看著壁外的水景,幾條魚從他面前游過,沖著石壁這邊的黑龍張了張嘴巴又游開了,一條河鰻拖著根水草一扭一扭的晃過石壁,朝前游去。
「阿桂。」
「嗯。」烏龜挪了一步,湊到黑娃身邊。
「白靈說的話,你還記得么。」
「記得。」
「他又是從哪裡聽來的。」黑龍注視著水景,淡淡的問。
烏龜笑了笑,「各家有各家的法子,他去的地兒多,見過的事和人也比咱多。指不定遇見個有道的仙長,或是通聖的道人,就聽著了。」
「還有比大梵天更高的存在。」黑娃捻著龍鬚放在嘴裡呡了起來。「沒聽見他念叨么?天龍,天仙,大梵天,都不算什麼,他的眼裡,還有啥?我們又算個什麼?」
烏龜知道這小黑龍沒事就愛琢磨,這話他也不知道怎麼接,又不想攪了他的興緻,「爺,人話說得好。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咱別琢磨得太多,一時也解不了,不如先干好眼前的,不明白的地方,咱慢慢參著,您說是不。」
「嗯,道理是這樣,可也不得不想想,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贛江穿全省地界,北通鄱陽湖,南至武夷山,數百億水生,我到那,一切都要從頭來過。
就算是有機會將來做了天龍,又是另一番光景,我倒真想當下頓悟,堪破這荼靡三界。那人不是對著書念了什麼'心無掛礙,無有恐怖'么。我在想,咱究竟'掛礙'什麼,又怎樣'無'了它。」黑娃吐開龍鬚,搖了搖頭。
「河君,行道不遠,腳下便是。」烏龜覺得再不讓這小龍有個結果,他會一直琢磨下去。
「哦?」黑娃猛地轉頭,「你說什麼?」
「爺,咱這眼前不就是道么,與其參那些還不明白的,不如把當下了了,有了機緣再去領悟那些大道,也急不得不是」,烏龜收了收笑。
「我時常趴在河邊,聽了不少人說話,有船家的,有行人的,有管人的,有被管的,有好人,有惡人,總歸他們都在各自忙活著,各人守著各人道,行了小路再上橋,也不都是一樣,邊想邊幹麼?」烏龜繼續說道,「憑您的心思,早晚不得參透么。」
黑娃聽了這話,詫異的看了烏龜一眼,心想也難為這老烏龜有這番心思,既講了道理,又寬了自己心思,給足了台階讓自己下。嘴上說道:「阿桂,難得啊,說了理,寬了我,給了面兒,了了心,倒教你費心了。」
「不當事兒,河君,我也就是些老話新談。」烏龜笑了笑,擺了擺爪子。
「呵呵呵,哪裡哪裡,按你說的,先把眼前了了,嘿嘿嘿。」黑娃笑了笑拍了拍烏龜。烏龜眯著笑,點頭不語。
黑娃把臉一轉,看著石壁外的水景,想起些往事兒來,不再說話.........
黑娃的父親,是湘江的白龍,當年沾著這風光,他去了瀏陽河做個了河神。就住在湘香縣的河裡,過河兩三里,旁邊有個兩小山包連著,中間像被什麼人打那摳下一大截,騰出個橋洞般的大空,旁邊兩道嶺坡往下沿到河邊,遠看就像條橫著的板凳,就此得了個名字,叫做凳子嶺。
南宋晚期,來了個風水先生,看了這地界,沖著這凳子嶺下,吟了首詩:
「青龍鎖前灘,白虎行中環。
三灣門前繞,一櫈坐天關」。
這個意思透著,這裡會出天子。村民們一傳十,十傳百,幾十年後,人們又都把這道嶺叫做天子嶺。
這天子嶺下有家農戶,男人是個地里漢,老婆是個不醜不美的普通女子。這家第一胎生了個男娃,生下來一聲通紅,眼珠子葡萄樣大,一張小臉也赤紅赤紅。
接生婆子嚇得說,這是妖怪,留不得,兩口子也不懂事,怕被村裡人知道了,以後可就別在生計。嚇得當晚就扔河裡淹死了。
來年又懷孕,第二胎又生了個男娃,偏巧又是全身烏黑,只臉上一雙眼白是白的,又叫男人抱去河裡扔了。
到了第三年,女人又懷了孕,生怕再生出個怪物來,就跑附近的龍王廟裡燒香禱告,保佑能生出個正常娃來。香火歸了黑娃,自然少不得關照。
黑娃可憐這女人,為她去了求了父親想去找門路替她續個好胎。誰知父親一句話就把頂他了回來,「人有其命,子有其緣,人間輪迴,不在其職。」水龍們只管興雲布雨水府各事,讓他莫要多事。黑娃無奈,也只能作罷。
女人十月胎滿,即刻臨盆,卻請不來任何一個接生婆,都教她那肚子整怕了,怕再接個怪物下來,也壞了自己接生的名聲。人家接生都正常,接了個怪物,接生婆也怕人閑話,擾碼了自家生意,一個也不肯來。
兩口子沒法,總是生過兩胎,就叫自己男人幫忙,自己生了,這回生了個男娃。卻是正正常常的白胖小子,身子相貌一點也不稀奇古怪,有胳膊有腿。
唯獨一點,這娃娃一生下來,就說了一句話:「我兩個哥哥呢?」嚇得男人差點把孩子扔地上,見沒有人回答,這娃娃也就不再說話了,恢復了正常。
夫妻二人見這娃白白胖胖,一雙小眼咕溜溜的轉,當時就樂了。
這娃好生養到六歲,父母就把他送去鄉里讀了點書,到了十歲上頭,人卻越長越奇怪,耳垂快趕上肩膀,手臂過了膝蓋,人見了都說是個活劉備。這兒子也通曉事道,待人接物十分得體。百里之內是有人嫉妒有人誇。
又聽自己娘說,生他的時候去龍王廟裡求了保佑,自己就時常跑到河邊,帶上些香燭伙食敬謝還禮。
這孩子口裡還念叨:「龍王爺,龍王爺,謝謝你給我娘保佑,平平安安生了我,我將來有了出息,就給您蓋個廟,謝謝您了。」
說完又磕頭又還禮。一些個香火物件,也都歸了黑娃,雖說不多,黑娃也挺喜歡這孩子有孝心又識禮數。
這縣裡么,還有戶人家,姓卜,家裡三兄弟。
老大叫卜梁信,老二叫卜梁義,老大和老二是雙胞胎。
老三則隔了兩年生的,叫做卜世仁。
平日里這三人也不幹多大事,盡看著人家豐厚點的,便去一旁使個小壞,佔人便宜。見人家好,就四處揭人家私事,誰家沒有個裡短,哪能保全個完人。
這三個人就死咬著人家的短處不放,不見人打點錢來就不消停;要是瞧人家敗落了的,又去一邊挖苦諷刺,直要人死的家破人亡,他們又落不下什麼好,就圖個刺激。
若是遇見性子一樣的又身份相同的人,就一般狗咬狗,橫豎跟人爭個輸贏。
只有三種人他們三不敢惹,一種是那亡命天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惡貫滿盈無法無天的匪徒,他們不敢惹。
再一種就是那權責剛剛管著他們的官員們,他們不敢惹,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他們自個也得煩人家幫忙,所以也不敢惹。
還有就是那家財萬貫卻交通朝野的人,他們也不敢惹,一是弄不倒,二是防著別人來害。
他們三也聽說了這娃的事情,老三卜世仁,就想著要去報官通信,謀划著得點賞錢。
此時,南宋已滅,元蒙奪了江山。這裡的縣官名叫霍蓋世,本就是花錢買的官,卜氏三兄弟來了縣衙報了此事,縣官給了幾個賞錢打發他們回去,說是除了此逆之後再行打賞。三人心喜而歸,巴巴得等著好事。
那霍蓋世著急拿此事邀功,寫了個文書奏到上封知府史德豪,史德豪不敢怠慢急急寫了摺子,將當年那個風水先生的詩一併錄上上奏。
元廷一知,這還了得,立即著人來捕,準備就地擒殺。官兵趕著道,還讓一些兵士扮作土匪圍了。
等到官兵來的時候,有好心的鄰居給報了個信,那夫婦著急得趕忙讓兒子跑。兒子拜了父母謝了養育之恩,準備走人,見十來米外官兵已經到了家門口。
他站在門前,說了聲「富貴有命,生死在天」,就拿了條家裡的板凳坐在門口,等人來拿。
此時天空一陣烏雲串來,起了陣狂風,直吹得房子兩旁的草木傾斜,飛石凌人,忽然,這娃娃坐著的那條板凳一起一跳得蹦噠了起來,一下子便騰空而起,駝著這娃就飛了起來。
一眾官兵和圍觀的村民都瞧見了,那板凳駝著男娃升至幾丈高,直朝著天子嶺飛去。官兵們留了些人看著兩夫婦,其他兵也不敢耽誤。
那霍蓋世也跟著下面追著跑,邊跑邊喊,「你脫了身,你爹娘也脫不了,舍了父母跑了自個,這是為人子女之道么?。」
那娃讀了書的,曉得禮法孝道,聽了這話,對著板凳說,「板凳板凳,謝了你了,我自個逃生,害了父母,難為人子,我當下去。」說完就自己跳了下來,正好落在一個山窪里,兵扮的土匪早瞧見了,抓了來就地一刀殺了。
娃的娘遠看著自個的兒子跳了下來,知道她娃孝道,心知必死無疑,見一人上前幾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那凳子也怪,像是通人性似的,那娃一死,那凳子也下來,直衝著官扮的匪兵而來,東撞西掃的,被它撞倒十幾個。
那起先動刀殺娃的兵,被那凳子生生砸癟了腦瓜子,當場死個筆挺。又有幾個兵被撞得飛出幾十米,掛在樹上戳死幾個。
那凳子也不消停,照著縣官霍蓋世直衝過來,嚇得霍蓋世「啊呀,」一聲跌坐在地上。
那凳子眼看著要撞到縣官頭上,天空一陣雷鳴,一陣腥風而過,眾人眼前一個大大的黑影略過,那凳子便掉在地上,一動不動。
縣官霍蓋世起身,慢慢走近凳子,定了定神,用腳踢了踢凳子,看凳子沒有反應,這才定下神來,把雙手往後一背,昂首挺胸的對著眾兵丁說:「哈哈哈,什麼妖魔鬼怪,還不是在本縣面前俯首就擒。大夥都聽見那雷聲沒?」
隨身師爺和幾個衙役互相看了一眼,師爺答道:「聽見了,聽見了,該是咱老爺發跡,活脫脫是文曲星下凡啊,奉了朝廷之命,殺這妖人,除一怪瘴。天雷都來助陣,這就是上天都要他死,不得不死啊,哈哈,老爺,您可得好好保佑這一方百姓才是。」
霍蓋世滿意的看了看那娃娃,確定那娃沒氣兒了之後,招呼兵丁收拾娃娃的身子,準備交到上面去。
他清了清嗓子對眾人說道「本縣奉了君命,在此替天行道,上有天雷助陣,下有黎民擁戴,今在此處誅滅妖邪,還我縣清凈,他日朝廷必有恩澤於此,諸位,隨本縣一道,即刻回衙,待我上書復命,各位統統有賞。」
「是」,眾兵丁衙役同聲應道,收拾場面,一行人揚長而去。
苦了這兩口子,女的在地上痛哭,男的緊緊得抱這自己女人也沒有什麼辦法,只陪著抹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