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莋都夷之白狼(2)
「先生,再往前走幾個山頭,便是大涼山山脈的入口,那邊有幾段山道,是從漢嘉郡通往越嶲郡、雲南郡的必經之路,據說這次叛亂就是在那邊發生的。」
幾日的引路,牧羊少年在這方面的職責還是十分盡心的,在得知史阿可能與白狼王可能認識之後,這種盡職就變成了恭敬,倒不是說有點前倨後恭的味道在裡面,只是明白雙方在身份上的差距,所以相比先前那種隨意就相對拘謹了些。
畢竟,他對這十年來聲威隱隱凌駕於其他三王之上的白狼王還是有點敬畏的,對於眼前這個能認識到那個層面的大人物的男人,他則再難以一種『我們都是江湖兄弟』的態度來看待了。
「這個莋都夷的白狼部,是不是與咱家師傅有舊啊?話說,我們究竟要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這裡。。。已經到了益州腹地了吧?咱們不是要去魏地嗎?」
一直擺著副光棍態度的陳恪此刻正頗為狐疑的向廣成二打聽著,可這種事情,就算是陳恪已經和他們打成一片,但在身份上的忌諱還是在所難免,廣成二也就只好半推半就支支吾吾的透露些無關緊要的信息,這些當然就不能滿足陳恪好奇的胃口。
「這個氂牛到底是哪個地方啊?我以前像是聽說過,又好像沒有印象,害,書到用時方恨少哇!真想現在去俺那白耳將營里找一份益州全圖好好研究研究。」
「害,這麼個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其實就是路痴,這不是跟著史宗師么,史宗師去哪,我們跟著就行了,要不,陳兄弟去問問史宗師?他是你師傅嘛~」
陳恪這般嘟囔著,廣成二也頗為機靈的揶揄著,陳恪抬頭看看前面與莋都少年偏頭交談的史阿,撇了撇嘴,終是沒敢上前問什麼,這一月來史阿對他的態度談不上厭惡,但終究顯得冷漠,在領教了幾次陳恪死皮賴臉的工夫之後,史阿便對他不理不睬,就是陳恪在野地里把頭磕出血來,把『師傅』喊到天上去,也始終面無表情的不予以回應,幾次下來小孃和秦善益都在那偷偷發笑,他也就頗為無趣的終止了這場鬧劇。
而要說到史阿能在一直趕路的情況下真能教陳恪什麼,其實也不盡然,在這群人中,唯二被他正式認可的兩個徒兒是秦善益和張小囊,這兩人,一個是使刀的,一個還是個六歲大的崽子,連劍都握不住。對於秦善益,陳恪倒是見過史阿教他練刀,幾次劈砍下來,陳恪也在旁邊偷看,史阿並不阻攔,卻往往再難見到那日夜光下史阿順著軍陣一劍揮下時的那種如光般的殘影,至於張小孃,雖然她後來在秦善益鼓勵下鼓起勇氣向史阿提出求藝過,史阿也並未拒絕,只是讓她每日早起時就著半亮未亮的魚肚白扎馬步。
當然,陳恪也曾死皮賴臉的向史阿求藝過,然後史阿就面無表情的朝張小孃點了點,說:「跟她一道站馬步去。」
在得到陳恪『啊』的一身不滿意的慘叫后,他就轉過頭去,愣是陳恪說的天花亂墜,也不再理他了。
這類事情是史阿一行人從巴郡走到漢嘉郡這一路上發生的瑣碎常事了。
當然,在這些瑣碎常事之外,也並不是沒有一些值得一提的事,比如那秦善益,從某一日留宿一個山村之後,再出來,就對陳恪的態度愈發古怪起來,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憤恨,偶爾陳恪也會發現他在偷偷看他,然後他就大大咧咧對著他喊『你看我幹嘛?』然後秦善益就會翻個白眼扭頭過去,氣哼哼的道『誰看你了?』
搞得陳恪摸不著腦袋,你明明看了我嘛!所以前幾日他偷偷摘莋都人的果子,也是尋思著能不能給秦善益賠個罪,畢竟,人家小心眼自己不能不大度嘛!大家都是男人!
比如有時候,他們也能在一些人群比較密集的岔路口遇到漢軍設立的隘口,據說是用來核查往來之人的名刺和籍貫的,這種地方當然是能繞就繞了,史阿也很果斷的選擇不惹事,遁入深山僻林之中,這種地方多了,陳恪也能隱約察覺到其中的緊迫性,似乎是有一股蜀漢的官方力量,在緊緊綴在他們這一群人身後,當然同時他也替那些設立隘口的漢軍鬆了一口氣,因為真要和史阿對上,他們跟送人頭其實是沒什麼區別的。
這種漢軍在路口設立關隘的現象,在進入氂牛縣境內之後就完全消失了,這裡盤踞的聚落,石寨也都逐漸顯露出於東地不一樣的風俗來,旋即陳恪也就意識到,他們應該是來到其他民族的地盤上來了。
陳恪還在很小的時候就曾隨自己的父親在荊州零陵呆過,這個時代的荊南四郡,其實還盤踞著相當數量的槃瓠蠻,其中零陵蠻就是他們中較為強大的分支,陳恪對於蠻漢在『局部上分居,整體上雜居』的現象其實見怪不怪。
他雖然不了解蜀中的地形,但心有猛虎的他也一直細心的注意到他們是一直在往西走的,這其中史阿還在故意亂走了幾次方向後往南偏移了幾次路線,這種偏移可能會迷惑跟蹤他們的蜀漢勢力,卻無法瞞過身在其中的陳恪。
總體來說,陳恪目前得出的幾個結論便是:
其一,史阿並沒有帶他們離開過益州,他們現在應該還是在蜀漢集團的控制範圍之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於自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其二,當初史阿既然選擇要擄走他和陸瑁,就意味著他和陸瑁在他之後的行動中還是有利用價值的,再看看史阿對他的態度,不難猜出至少在那件事情辦完之前,自己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至於其三嘛,在看到史阿要去拜訪一個所謂的外族部落領袖,還自稱和對方有舊之後,陳恪就不得不去猜測史阿此次益州之行意圖是什麼了,特別是先前那個莋都少年郎所說的『統合氂牛四部,出山劫掠』之類的話題,就引得他尤為警惕,會不會是魏賊讓他師傅過來蜀中策反一些賊人來搞顛覆政權策略的呢?如果真是這樣,那要擄我何用?殺我祭旗?
在想到史阿確實是吳國和漢國各劫了一個人質的實情后,陳恪不免渾身一哆嗦,看向前方那個身影的眼神也有些陰晴不定起來。
不過,擄走趙統不更好嗎,那傢伙細皮嫩肉的,跟他爹長得一樣帥,為什麼是我?
不會吧?要不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走?
陳恪閉著嘴沉默片刻,下意識的就開始審視他身邊的幾人,廣成大依舊神色警惕的四處掃視,似乎生怕空中來個飛刀把他們全部砸死似的,不過看向的他的目光卻比兩個月前友善了許多,對上廣成二疑惑的目光的時候,這傢伙正在開口問他。
「喂,怎麼了,陳兄弟,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你媽的,突然聽說自己要被祭旗你能開心的起來。
陳恪在心裡腹誹一句,並不理這個傻子,轉頭過去繼續看廣成三,廣成三一如既往的沉默,面無表情的平視前方,似乎是前面那條彎彎扭扭的布滿羊牛屎的山道上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似的。
視線又在張小孃那嬌小的身體上一閃而逝。
最後看到秦善益的時候,陳恪渾然發現這傢伙又在偷看自己,在看到自己目光投來時,烏漆嘛黑的臉突然一紅,然後眼睛一翻就轉了過去。
這下陳恪瞬間就篤定了。
這傢伙。。。果然不安好心,我說這幾天怎麼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從他師傅那聽來些什麼,欲對我行不軌之事。。。所以才明裡暗裡的監視我。。。不行,我得想個法子套出點情報來,老這麼兩眼一抹黑的不是回事,得學會主動出擊!
不過為什麼,自己會發現這傢伙臉紅呢?
秦善益的臉一直以來都很黑,跟泥巴一樣黑,按理說就算他臉紅自己也看不出來的啊,想到這裡陳恪下意識的又打量了秦善益兩眼,這才猛地發現,在這傢伙束起的長發下面,有一處后脖頸很白很白,白的跟塊玉似的,而在往上掃去時,突然秦善益的臉,突然沒有以前那般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