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聖旨

三四千人的御宴其實是這樣一個場景：

在場除了劉備、趙雲、李嚴有案幾和菜肉之外，其餘每個人一個饃饃和一碗菜湯。

因此當士卒們把食物發到他們手上時，本來還期待御宴的張胖臉皮的耷拉著的。

嗯...早知道不如吃了午飯再來見聖駕了？這種想法他可不敢表露出來，畢竟整個隊伍就是為了找他才拖到中午才來見駕的，誰讓他一直胖臉幽怨的躲在小樹林里盯著那顆紅色的辣椒撒尿？

然後更加奇葩的是，尋到他的陳恪竟然如獲至寶似的把那玩意從土裡挖出來了！

對，你沒聽錯，這個被他的黃色液體浸泡了一個上午的東西，已經被陳恪狗刨似的重見天日了。

此刻的陳恪，懷裡揣著已經變色的辣椒，身上散發著不可描述的味道，內心卻在激動的吶喊。

沒錯！陛下為何要集體召見他們白耳軍家屬？不言而喻，自然是要給他們加官進爵，...然後以他們為核心重新組建白耳軍！

看看劉備那悲憫而嚴肅的表情，酒尊舉起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那雙威嚴的眼睛不時的掃向他，似乎帶著期待和讚賞之意，再看看虎威將軍趙雲、江州都督李嚴，哪個不是一臉的讚賞看著他們，這說明這些大佬終於認可了他陳恪的天賦與功績，要賜予他真正的榮耀和兵權，而曾經被人們掛在嘴邊的某某將軍之子陳恪，也要變成真正的某某將軍陳恪了。

陳恪這會真的很開心，期待多年的夙願即將達成，他就要成為一名真正的將軍為『興復漢室』的夢想鞠躬盡瘁了，他要帶領自己的兄弟們奮勇殺敵，用系統送他的典藏級武技縱橫沙場，成為新一代令人聞風喪膽的『新五虎上將』！

劉備一直在審視著這群黑壓壓的少年們。

秭歸城失守后真正追隨陳恪逃走的少年少女只有百餘人。大部分白耳軍親屬在秭歸遭遇大火之際則是按照秭歸城守備陳寅的指示到有關場地實行了避難措施，即便如此，八千白耳軍逃回來的家屬卻只剩下三四千人，連一半都沒有。

古代軍隊死一成，都有可能直接崩潰，更別提只是作為部曲的家屬足足有一半的巨大傷亡率，說這些婦孺小孩不驚懼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反觀劉備的整個軍旅生涯，他有時候連自己的妻兒都保不住，因此屬下妻兒的性命必定是時常在閻王殿里排著隊的，是以一些有經驗的老人對這種事情是見怪不怪的：家中男丁死了，那麼後代就得接下父親的重任，若生的是女孩，就的抓緊結婚生小孩，以此來補充更多的男丁。他們麻木的站在人群中，等待著主公新的安排。

東漢末年，中原戰亂連連、餓殍遍地，幾袋糠米就能買一家妻兒的事情那是屢見不鮮，荒蕪的田園裡處處都是棄嬰與拋屍，說白骨露於野都是輕的，在那樣的時代，能夠被像劉備這樣的軍閥所收留作為部曲的老百姓無疑是幸運的，很多人跟著劉備賣命僅僅只是為了活命，再然後才有少數人是為了『理想』而奮鬥。

劉備將這些具有『理想』的少數壯丁整編成一支同時具有戰鬥力與戰鬥意志的軍隊，其名曰『白耳』。

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這支百戰精銳經過無數次的整編、重建和戰火的洗禮，早已不是由當初的那波人所組成的了，他們之中有很多那波人的後代，也有後來新加入的人，然而無論如何，在經過重重的戰亂和奔波之後，又還有多少人能懷有當初的『意志』繼續戰鬥下去呢？

就像陳恪的家庭一樣，他的父親陳到一直傳輸給陳恪『興復漢室』的意志，而他的母親卻希望陳恪可以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這種矛盾出現在大多數的家庭身上，父親擁有了意志，母親卻反對這種這種意志，而當父親死後，這個意志的傳承自然就斷層了。畢竟意志只是意志罷了，他並不能改變現實，當很多少年經歷了生死、別離和慘敗之後，這些重重打擊很容易將他們意志擊垮，更別提很多人連戰場和殺戮這些巨大的壓力都承受不了。

那麼，當他們面前有一個更為安全、富貴且也能間接貫徹意志的選擇出現的時候，他們是否會放棄繼承父親的衣缽，放棄作為新兵參加戰爭的選擇？

在劉備的點頭示意下，聖使緩緩的宣讀起聖旨，那聲音彷彿瓦釜雷鳴，又恍若夢中囈語，讓有些婦女麻木的神情逐漸的明亮起來，她們忽然緊緊的抓住自己孩子的手，眼中儘是撲漱漱而下的淚水。

做一個內地郡縣的小官，安心的度過餘生，難道不好嗎？

陳恪原本有些興奮的神情，隨著聖旨的宣讀逐漸變得麻木，然後是茫然，最後是瞪著大眼睛望著點將台上，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什！么！情！況！

竟然不是封自己為將軍的聖旨？

竟然不是委任自己為白耳軍新統帥的聖旨？

竟然...不再打算重建白耳軍了？

......

「又敕曰，昔翎羽將軍陳到，忠義無雙、克成職守、弘濟艱難、扶持社稷，宣力甚多，及至夷陵死戰、馬鞍捐軀，猶舉武揚威、肝腦塗地，肱骨折衝、方畿不俟，傾覆於賊，嗚呼哀哉！裨將軍陳寅，本繫到之宗弟，秭歸城守，職備營完，奉迎聖駕，退賊以智，今特進折衝將軍，輔以翎軍守成之職，而白耳諸軍云云，亦能自擅。」

這是...加封了陳寅...那個整天只想著混吃等死，當著城守備還不忘貪酒的小叔子做雜號將軍了？

還讓他主持重建白耳軍？自擅？？

陳恪腦海里現在是冒出了一萬個問號，然後緊接著他意識到這個聖旨最為重要的內容——竟然是打算遣散他們這些原白耳親屬去內地做官？？

開什麼狗皮膏藥的大玩笑？我白耳軍之後裔，豈會是貪生怕死之輩？我們還要組建新軍，還要找吳賊報仇，還要收復中原，還要興復漢室！

陳恪帶著一絲可笑的笑容轉身過去，看到張胖在偷吃東西，魏昌在摳鼻孔，李子軒沉默不言，而往日追隨他的那些兄弟們卻面色鄭重的沉思著，那副神情彷彿是在告訴他，這件事，一點都不像是在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