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骨開口，猴骸授功

他道：「凡活此一生，你求甚要甚，憑心無用，還得有手段。人有心神體魄，萬物有氣血，天有四氣等種種，如何用這些，修這些，煉這些，持著這些，便是修行。」

「修行者為修士，修士有術，術有數，數極為九，分為：體術，神術，餮術，蠱術，符術，御術，幻術，持術，斗術。」

「修成為術，精熟稱法，入道則神通。」

骨猴道：「此地幻術，乃用符術煉成，整個一方水土格局，都是符煉的果。這些看似活人，說是幻化而成，實則不然，興許是取人生魂用此格局涵養，去掉死炁，故難辨真假。」

「就是說，九術之中，這裡看似是用了幻術，其實根基用的是符術，形成用的是修鍊神魂的神術？」許長安一點就透。

「不錯，九術互相生克，單一的術，以巧破力即可，如此複雜的術，更得以巧破力，但可惜，此地施展的並非是術……」

「那是道法？」

「神通。」骨猴吐出二字讓許長安心涼不已，他已經明白這裡艱險，也做好了坎坷準備，但萬沒想到此地竟這般恐怖。

不過許長安突然念頭一轉，笑了：「先生你唬我。此地即便是設下的神通，卻也只是為了困住你。你這般說，無非是想讓我將你放出去，對么？」

骨猴一愣，哈哈大笑。

「唬你是真的，但讓你放俺出去卻是未曾想過，憑你本事遠遠不夠呢~」

許長安想了想，才轉過彎來。

這骨猴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算得上是死物還是活物，但被如此巨鎖囚困，經歷這麼多年，再遇到活人，想也無聊得緊，就想找些樂子消遣消遣。

這麼說來，骨猴肯定有離開之法。

只是他不願意放自己走，故而拖著。

許長安內心一聲嘆息，索性靠著崖壁，盤膝而坐，與之攀談。

一人一骨猴，相聊甚歡。

直至聊得許長安昏昏欲睡。

迷迷朧朧時，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喊「許長安」「許長安」，聲音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便本能地應了。

哪知這一應，頓覺身體往下一沉一頓，隨後變得輕盈，往上飄了起來。

隨著往上飄，他思緒越發清醒。

就是不論如何都覺得累得慌，不想睜開眼，想再睡一會兒，直到「嘿嘿」的古怪笑聲在跟前響起，他才睜開眼。

這一睜眼，他就懵了。

原來，適才還掛在山壁上的骨猴，眼下就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怎……」

他想說「你怎麼跑下來的」，旋即發現自己竟開不了口，緊接著他更是發現，並非是骨猴跑下來，而是自己飄了在空中，來到了骨猴跟前，而自己下方有個靠在山壁上睡的熟悉身影，那可不就是自己么？

「這怎麼回事？」他內心驚恐不已。

然而「內心」這麼驚恐一喊，他就發現自己反而能發出聲音了。

這聲音很古怪，若近若遠。

「嗯？」他一愣。

骨猴道：「別看了，俺用喊魂術將你勾起。你眼下這模樣，是自己心神，也是自己本真。你平時用什麼想事？心。心神，也可叫陰神。凡夫俗子說的三魂七魄，其實就是心神組成罷了。你心神太弱，無形無質，風吹即散。俺教你『食氣』餮術，以心食炁，壯養神魂。你練時要看著自己軀殼，不可分心，否則一旦看了別的東西，心神生長化形就興許成了別的模樣。屆時你再回軀殼內，軀殼與身體不相稱，那可有的難受。」

骨猴遂傳「食炁術」。

心神之身，想要說什麼，用平日內心「想」的方式來說。

想要做什麼也得用「想」。

比方說移到哪兒，只要看著一處，想著「去」，便可到了。

不過心神強弱很明顯。

許長安眼下這層次，能夠看到的距離有限，能夠到的地方也有限，比起平時肉眼能見之廣大，受制太多。

心神能看到的最遠距離，也是心神能離開軀殼的極限，一旦過了可能會消散。

得了「食炁術」，他就來到自己軀殼跟前，按著那法子吐納，便瞧見自己軀殼眼耳口鼻七竅以及天靈中，飄出縷縷白氣進入自己心神。

漸漸地，他這個本來無形無質的心神有了模樣，有了軀幹，有了手腳。

只是顏色不對，看上去近乎透明。

連白色都算不上，勉強趨近於灰色。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軀殼瘦了不少，彷彿餓了七天，也只比皮包骨好些，能明顯從上面感覺出弱下的生機。

「教你的食炁術，捕食的是生機。活人陽物的生機便是血炁，此地活物只有你自己。」骨猴這時候開口道：「但長此以往下去，你心神壯大，軀殼必死，得不償失，須得有進補之物方可。」

「先生，你也說了，此地無活物。」許長安心中有些怒，這擺明了給他下套。

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

眼下中都中了，也只能將行下去。

「誒~食炁術也就是凡人說的，捕食陽炁，涵養陰魂，采陽補陰。若有陰物可食，那就無需再才陽，吃下豈不是直接受補？」

許長安思索一番，似乎明白了意思。

「可是……你不是說，這裡是幻術么，難不成還假亦真時真亦假？」

骨猴道：「那桃花村確實是幻術，可這幻術是用符術擺弄格局，加以神術而成，裡面每樣東西都有根基。所以看起來是幻術，也是真亦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混淆心眼。那村裡老頭勸你酒食，便是想把你這活人變成死人，成為村中人，所以那酒食並非毒物，而是陰物。不過於活人而言，也與毒物無異，反正吃了就死。你以這食炁術去吃反而大有裨益，有百利而無一害。」

「原來如此，那你得教我還陽之法。」

「這是自然，不過所謂還陽之法粗簡，俺教你一門好的，這本是一門御術，用的是心神潛入他物將其駕馭，名為『神御術』，你且記得。」

骨猴將「神御術」傳授給許長安。

使用此法，得先將心神與駕馭之物放在一起，隨後心神觀想此物形狀，直至心神化為此物性狀，便能與之融和，成為其魂，將其操縱，而此法還陽只要觀想自己，直至感覺身體如墮深淵，如背重負即可。

許長安得了此法，便要試一試。

哪想，融入一塊巴掌大的石塊，就覺似挑千斤重擔，怎麼都起不來。

融入一顆小草，搖曳身軀，草木擺動，草葉如手自如，可以用「想」控制著伸展捲曲，可也艱難無比。

這讓骨猴哈哈大笑：「你連走還走好，就學跳了。如今你心神連顯形都做不到，其餘便不要想了，還是一步步來吧。」

「顯形？」

「心神的層次，等你心神成為灰色，凡人便勉強可見了，便是顯形。但這時不可受風吹，否則立即消散。顯形之上是見白，見白之上是青雲，紫衣，赤玄，陽形，斗逆，陽仙，星羅。」

許長安一聽心神九層境界，頓時沒了多少性質，只能慨嘆一聲修行艱難，隨後便用神御術還陽，魂歸本體。

這一回來，他就覺呼吸粗重，身體虛弱不堪，完全沒了心神時的逍遙自在。

除了踏實感外，軀殼感覺真一無是處。

但，踏實感於他而言，勝過一切。

「既然那些是補心神的，那就沒有凡人吃的東西了，那我繼續，軀殼不還是要死？」許長安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他道：「先生可再給我一法，好讓我將壯大的心神補給軀殼，免得真死了。」

骨猴嘿嘿笑了聲，沉默了下。

「消陰壯陽的術俺沒有，不過倒是有個法子，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請說。」

「看到俺眼窩中金紅火焰沒？」

「嗯。」

「此乃『三昧真火』。」

「昧，便是愚昧，不明。三昧，三種不知道怎麼生出的火，這就是無根火。三昧真火，是否是三種無根火煉化一體而成？」許長安對此聽過許多，沒想今天真見了。

「嘿嘿，你小子知道得挺多……沒錯，石中火，空中火，草木火，此三處生出的火根靈種，煉為一體便是三昧真火。此真火無物不化，降服駕馭全看機緣，故而極其難得。我送你一團火炁，你服下。此火炁入心，焚心化陰，卻滋壯軀殼。」

「不過？」

「凡事都要俺告訴你么，自己想。」

許長安不好意思笑了笑，隨即心中思忖了起來，焚心化陰，那就是不斷消解心神，滋補陽殼，也就是說，如果心神不能及時補充，那麼就會被煉化掉。

心神為本真，煉化掉也就死翹翹了。

如此，風險極大！

絕不能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不過，也別無他法。

「來吧，有勞了。」許長安意志堅定。

骨猴張口，一團金紅色氣息吐出，飛到跟前，許長安一口吞下。

這氣息入口，他只覺心燒了起來。

全身熱得一塌糊塗，汗流涔涔，滾燙的熱血涌遍全身，澆灌五內。

一時間，他明顯感覺身體強壯了起來。

只不過腦袋有些昏沉，也有些煩躁得厲害，被這灼熱心臟弄得難定心思，整個人甚至都感覺狂躁不安，想打架，想殺人。

可許長安畢竟是明白人。

他知道自己眼下狀態肯定不對，心裡越想做什麼，他越是反著來，壓抑自己。

如此，整個人看上去依舊冷靜。

這般，他便可回村了。

只是……

「先生教了我那麼多，必是有所求，想讓我幫襯些什麼，還請先生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