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人言可畏
「殿下，我們該出發了。」
宸王府，管彤與五胞胎已經整裝待發了。
說是去奔喪的，可管彤的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悲傷之意，倒是站在一側的管默的面上有一絲傷感。
母親去了！
這人啊，終是逃不開死亡。
而他，這會兒離開海城后，也不會再返回了，他得回京，赴來年的科舉考試。
楚凌雲出來，雖特地選了一身深色衣服，卻更襯顯的姿容絕貌，管彤看著抬腿走出來的他，竟有些痴了。
楚凌雲手掌展開，在她眼前晃了晃：「丫頭，又被本王的風姿迷住了？」
「嗤！」
馬車駛離宸王府，五胞胎莫名興奮，前兩天，他們剛過了五歲的生日，宸王府又大肆慶祝了一番，這也是自從一家子巡視三座島嶼回歸后，緊跟著舉辦的一次大肆慶祝活動。
「再過一月余，又是你們娘親的生日了，到那時，是不是也該好好慶祝一番？」
「當然……」
五胞胎一個個的都這麼回答，似乎，小孩子喜歡熱鬧的場景於他們而言，也是同樣的。
奔喪，也該是熱鬧的。
「你們還記得那位外婆嗎？」
「記得，她壞，她欺負娘親。」
小星星搶答。
「可她離世了，我們應當表達出悲傷之情。」
「娘親，你傷心嗎？」
「我……」
管彤蹙眉，捫心自問：「我該傷心嗎？」
回想過去，一幕幕的場景中，就不曾有過管秦氏對她充滿善意的時候，哪怕是裝模作樣。
而她對管仲舒的解說是為了迎合婆母的心情。而管尤氏離世后，管彤再未與其生活在一起，甚至照面……唔，也是有過的，她還在西州城的宸王府外向她討要過孝敬的銀子。
管彤自覺還是有一絲傷感，她也是這麼回答五胞胎的，說她終究與他們有關，離世了，在人世間里所呈現的不好或好，都隨之煙消雲散，所以，他們也不能說什麼她是壞人，到了那，該磕頭磕頭。
「你們娘親說得對，現在，你們已經不是二三歲的孩子了，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了呈現在世人的眼中，我們可以不去計較他人說我們什麼，但終歸還是少讓他人說我們的不是的好。」
「是！」
這一次，是楚沐霆最先表態，楚凌雲也多次對管彤感慨，他這個大哥，很是當大哥的擔當。
此時的他回答過後，便緊抿著唇，面上浮現出一抹憂慮。
「爹爹！娘親！外公會很傷心嗎？」
小星里所問，也代表了楚沐霆的心聲，在他的小腦袋瓜里，很是明白，外婆雖不是他們的親外婆，外公還是他們的親外公。
所以說，外婆對他們及對他們的娘親，沒有一個友好的態度，也是理所當然的。
血緣這東西，對於懵懂的孩子而言，似乎更看重一些。
「外公他已經是……」
管彤用心思索著恰當的定義。
「你們的外公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人了，即便會傷心，但也能挺過去。」
事實上，管彤很是懷疑管仲舒是否會真的傷心，或許也會如她一樣，只是有一些傷感，畢竟，一個生命又在這世上消失了。
「丫頭，你昨晚睡得不好，這會兒打個盹，養養神。」
楚凌雲說話間，已經敞開了懷抱，迎她進入。
管彤看了看五胞胎，見他的神情各異，四哥兒是眼帶笑意，似乎很願意見識到他們的父母秀恩愛，而小星星，面上微暗，心底或許在想：「爹爹更應該抱的是我。」
「丫頭……」
楚凌雲不管不顧的拉她入懷：「趁這會兒，好好歇一歇，到了西州城，你怎麼也得擺足了姿態，守上七天七夜，等岳母入土了，再守上七天七夜，安撫喪妻的岳父……這是西州的風俗。」
管彤在他懷裡撇了撇嘴，「我那親爹哪裡還需要我們做兒女的安撫，或許，他此時正偷著樂呢？」
不過，殿下的懷抱好溫暖，好舒適……過不了多久，她還當真進入了夢香。
夢裡，她還是一個花季少女，正對著其母親大喊大叫，數落著她的不公平：「憑什麼，就好像只有大姐是你的親閨女？別忘了，我也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
其母親一臉怒容的回復她了，但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能聽親，原本清晰的面容越來越模糊，然後扭曲……
更換成另一種場景。
「小七，來，讓爹爹比劃比劃，看我們的小七長多高了？」
小七惦起了腳尖，一臉神氣……
「小七小七的喚，像喚逗逗貓似的，我們彤兒可是乖乖女，還是應喚她的閨名。」
婦人一臉慈祥，看向小七的眼中，竟是愛意，而小七，似乎才七八歲的樣子？
那是我嗎？
在夢裡，管彤不禁問。
那不是我。
她還清楚的記得她是十三歲那年投身到那具身體上的。
小女孩面上的笑在綻開，「娘親，我喜歡聽爹爹喚我小七，您也說了，女兒家的閨名是不能輕易透露的，而我單名只一個「彤」字，您那麼一喚，很輕易便透露了。」
「哈哈哈哈……小七說得好有道理。」
場景再次轉換，出現一個更小的女孩，瘦瘦弱弱的，她的親娘撒手人寰了，不能陪著她長大，她感受到了無邊的黑暗，還有恐懼，可她沒有大聲慟哭，而是暗自垂淚，任憑淚水一滴、一滴的墜落，那份安靜到極致的悲傷，卻直擊人心……
管彤的淚水滴落在楚凌雲的手背上，一滴、一滴，她在為夢中的小女孩悲傷。
楚凌雲沒有動，依然一手環抱著她，體會著她夢裡的悲傷，也陷入到他曾經最痛的時刻……
那時的他，也感受到了天地混沌，一片灰濛濛的色彩，甚至於希望，自己也隨之灰飛煙滅，那麼，心裡的劇痛就不會再存在了。
顯然，他挺過來了，也突然的成熟了。
人生，所要面對的困境，又豈止是生死離別，還有諸多諸多的事態，需要我們從著去應對。
只要挺過去了，未必沒有天地一片開闊之感。
馬車在疾速賓士，因為道路的平緩，行程上快了許多，只是三天時間，他們便進駐了西州城。
在他們進入后，前面的一條長長的車隊卻停了下來，一輛大型馬車裡，走出一婦人，一金童一玉女，緩步朝他們這一行走來。
管彤挑簾，看清了婦人的面容，面上頓時浮現出歡喜的笑：「菲姨！我們終是又見面了。」
「是啊……只是，你這面上的笑，還是趕緊收了吧……」
岳亞菲湊近她一些，附耳低語道：「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