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7章 年輕人之死
「此間沒有大鬼王了?
不能啊。
你離開后,幾位鬼帝合力貫通一處,窺視這裡,捕捉到好幾股大鬼王的氣息。
這些大鬼王只是因為這裡環境有問題,不能凝聚法相,一旦歸化到陰司,要不了多久就踏足那個領域了。
幾位鬼帝連怎麼分配這些大鬼王都想好了,為此吵的面紅耳赤,有兩位甚至還動手了。
怎麼會……」
吠陀嘀咕,隨即反應過來,鬼眼中流露出驚駭之色,看著我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該不會是……踏出那一步,站在天官領域了吧?」
我微微頷首。
「嘶!」
吠陀驚得後退一步:「那些大鬼王,該不會是被您給……」
不知不覺間,他用上了敬語,對待我的態度無聲無息間發生了變化,不似從前一樣親熱,談不上疏離,更多的是敬畏,看起來有些拘束。
天官領域是一道鴻溝,彷彿斬斷了過去與現在,許多東西在旦夕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我本想說他不必這樣,可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
站在吠陀的角度,此時我還是我,但又和從前大不同。
天官領域的衛氏一族高高在上,已經是可以踏足陰司,徑自登上酆都山與那位縱論陰陽的存在,不再是不久前那個被鬼帝嚇唬的年輕人,陰司也要慎重對待,即便真的拍死一個鬼門關上的守將,最後大抵也是不了了之。
過度的親近意味著有時難免過火,在彼此身份差距太大時,做朋友很難,因為說不準哪句話就會觸怒對方,偏偏對方要想懲罰自己很容易,把安危寄托在對方一念之間是幼稚的,倒不如保持距離,恭敬有加,這總不會錯,從前的那幾分香火情也不會斷,受益無窮。
吠陀有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我說什麼都無用。
「讓那幾位鬼帝不用惦記那些大鬼王了,它們身上有很大的問題,大概率是那隻黑手親自動了手腳,帶到陰司也是災禍。
這裡還有很多鬼王,有無數妖魂。
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一場饕餮盛宴了。
不管是做人,還是做鬼,都不能太貪心。」
我笑著站起身來,拍了拍吠陀的肩膀。
一點金芒在我指尖綻放,那是一縷精純的血脈,繚繞似一束金色的花火,彈指間凝聚出一枚祭文沖向吠陀,最終隱沒在他身上。
「按照我告訴你的路線去走,應該不會遇到鬼王這種東西,如果遇到,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一縷精血烙印能保你一命。
對了,來日成了鬼王,在陰司雄踞一方,記得把你的尊號告訴我,封疆在哪裡也說一聲,回頭老白他們給你燒銀錢也有個去處。」
「這怎麼敢……」
「不要推辭!」
我打斷吠陀,看著他那張青面獠牙的鬼臉,輕聲道:「你有你的生存之道,我不多言,換我是你,大抵也會如此,但朋友一場,你也不必防我如防猛虎,最起碼,我現在看起來還是那個你熟悉的衛驚蟄,難道不是嗎?未來某一日,就算我真的成了那種高坐世外的怪物,燒幾個紙錢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更不會因為些許小事就去記恨老友。」
吠陀黑紫色的肥厚嘴唇蠕動幾下,終是低頭,小聲道:「多謝天官體諒,咱已經是個老鬼了,習慣了權衡……」
我笑了笑,轉身離去。
吠陀鬼臉隱隱有些扭曲,似在掙扎,直至我走遠,才抬頭大聲道:「衛哥兒,你如日中天的時候,咱不敢跟你吆五喝六,未來有一日,如果你落難了,去陰司,咱那有酒有肉,但我更希望那一天永遠不會來!」
我腳步一頓,微微頷首,最終遠去。
這一刻,某個東西正在死去。
我知道,死去的是那個年方弱冠到處求活的年輕人,死去的是那個在鬼門關城頭和幾個老鬼飲酒吹牛的年輕人。
活著的,只是衛氏天官。
或許,唯有在真武祠,我才是衛驚蟄。
不久后,我回到了紮營點。
那頭的動靜很大,瞞不過胡仙兒等人。
陰司降臨了,要大掠天官墳場,我在此間的謀划已經完成,剩下的事情與我無關了,我得繼續上路,他們早已預料到這一點,東西已經拾掇好,經過短暫的休憩,眾人的精神頭看起來都不錯。
隨口與眾人打過招呼后,我們再度上路,追尋著天穹中那道稀薄許多的血色長虹一路前行。
這條路,遠比我想的要遙遠的多。
一路上,到處都是亂象。
陰司的大軍徹底降臨了,那些早已串聯好的鬼帝們將此地當做一個巨大的餐桌,早已劃定好自己的用餐區域,我們雖然提前一步出發,可走了沒多遠依舊撞上了陰司的大軍在攻打一座鬼城,想必是我們追著血色長虹走,不知不覺間饒了路了,這些陰司大軍抄著近道居然神奇的出現在了我們前方。
各種鬼影鋪天蓋地的淹沒了那座城。
城牆上是一串串像螞蟻一樣攀附的陰兵,上空那些鬼將直接越過城牆,衝擊護城大陣。
一隻大手從遠處探了過來,一掌拍碎那座大陣,連帶著一段城牆隨之坍圮,陰司的大軍如潮水一樣湧入城中,隨後那座城中哀嚎聲、尖叫聲不絕於耳。
遠處,一道頂天立地的身影浮現出來,他在極遠處,周身陰氣繚繞,看不清真實容貌,唯獨一雙猩紅的眼睛在黑暗中浮現出來。
這是一個陌生的鬼帝,我在陰司時並沒有見過對方。
對方的靈覺非常敏銳,竟然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我們,猩紅的眸子凝視著此地。
我回頭寂靜無聲的與它對視。
片刻后,
那尊身影沖著我的微微點頭,我同樣頷首致意,對方漸漸隱入虛無之中,消失不見。
「可怕!
神話時代的征戰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這裡的事情,是拉開了動亂的帷幕,還是在了結神話時代的陰影?」
鷂子哥輕嘆,親眼見到陰司大軍是如何攻城的,對眾人的衝擊力很大。
「走吧!」
我督促眾人上路,心裡卻在思索。
剛剛那名鬼帝是誰?
應該是陰司的鷹派之一,和兩位東方鬼帝同一陣營,不過看起來鷹派的有些過分了,對我族也抱有敵意。
站在天官領域,我的靈覺何其敏銳,能感受到對方在剛才是有些蠢蠢欲動的,想掂量一下我族,但權衡之後還是放棄了。
不過,他應該不是老牌鬼帝,身上道的氣息並不強烈,應該是剛剛踏足這個領域,我覺得自己或許能與這種新生的鬼帝掰掰手腕子,方才也其實也掂量一下對方,順便看看如今自己的成色,對手不到法相層面,如今已經很難讓我檢驗自身了。
可惜,這個願望終究沒能實現。
接下來,我們見證了一個動亂的天官墳場。
到處都是陰司大軍在押解陰人,那些陰人被特殊的法器捆成一串,哭泣著前行。
也有些陰人逃脫了,到處亂竄,有幾波不開眼的甚至對我們這一行人產生了想法,最後都被我一巴掌呼死了,同時被呼死的還有陰死一個鬼王,那東西同樣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惦記上了我們這一身血肉精華。
兩天後,諸多鬼城遠去,我們進入一片黑色的荒漠。
這裡到處都是溝壑,天地間的力量很不穩定。
昔年這裡應該有很恐怖的強者交手,留下的痕迹到現在都沒有抹去。
我猜測,當年在此地出手的應該就是聖武,在這裡遇到了大戰。
或許,此地才是當年真正的戰場,已經是天官墳場最深處了。
又走了一日,我們穿過了這片黑色荒漠,天穹中的血霧在這裡呈現出一條道拋物線,墜向地平線。
「到地方了!
黑手,水王爺……
你們,在哪裡呢?」
我凝視著地平線,輕聲自語。
……